陳辰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聽完林小幽帶着滿腹怨氣將她這一世的悲苦道出來後,他沒辦法不落淚。
萬古以前,那青衣女子是何等的風華絕代,當世間還是一片混沌時,她便秉承冥冥中的意志降臨於世,見證盤古誕生,指點其完成開天之舉。
等到盤古隕落後,她便是唯一的至尊,本可以在第一時間汲取天地氣運,極盡昇華,證得真正的無上道果,可就在她將要邁出那一步時,一道至陽先天鴻蒙紫氣飄落在她掌心,正是那次宿命的相遇,那一念之間的猶豫害得她萬劫不復。
陳辰看着林小幽蒼老的容顏,能夠感覺到她的生命力正在急劇的流失,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曾經睥睨縱橫,讓至尊都要拜服的女子就要徹底消失了。
緣起緣滅,造化弄人,或許從一開始,一切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吧!
林小幽控訴完命運的不公後,似乎放下了心結,怔怔的看着天上的雲朵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陳辰強顏歡笑,拍拍她的手道:“曰頭愈發毒了,我抱你回房吧?”
“不用了,讓我再看看這個世界吧,以後就看不到了。”林小幽不肯。
陳辰垂着頭,眼淚滑落。
“別哭啊,死就死唄,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爲我難過。”林小幽顫顫巍巍的伸手抹去他的淚水。
“不會的,你不要胡說,你不會死的,我一定能想到辦法救你,你相信我!”陳辰心如刀絞。
“別再騙人了。”林小幽笑道:“說真的,其實我一點也不怕死,聽老人們說,人死了就要輪迴,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我卻希望真有這回事,那麼我下輩子說不定就可以投胎到一戶好人家,也就不用再受苦受難了。”
陳辰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紅着眼睛道:“你別這麼想,過去的不都過去了嗎?總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算了吧,你別爲我艹心了,上天也算待我不薄,是它讓我在最艱難最落魄的時候遇見了你,是你讓我過了六七年好曰子,我知足了,真的知足了,如今我只是後悔,後悔不該學武,如果我之前聽你的勸,也許就可以平平安安的過完這輩子了。”林小幽淚眼迷離。
陳辰心傷難忍,將她摟在了懷中,卻不知該說什麼。
林小幽躺在他臂彎裡,緩緩合上雙眸,許久後小聲道:“不知道爲什麼,我明明不喜歡你,卻非常喜歡在你身邊的感覺。”
“是嗎?那你就乖乖的永遠待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我了。”陳辰的淚水一顆顆落下,他有點不明白,如果真如安月所說的那樣,他與林小幽之間沒有愛情,那爲什麼他的心卻痛得這麼厲害?
“我也不想離開,可是上天要收我了。”林小幽的眉心再次傳來裂響,一條血絲從中慢慢流出。
陳辰悲慟,泣不成聲。
林小幽卻在笑,笑得很美,一如初見,但她的氣息卻漸弱,瞳孔也開始擴散了。
“不要,不要走啊!”陳辰拼命的想要挽回,可一切都是徒勞。
“沒用的,帶我回家吧,我想回家,我不要死在這。”林小幽苦澀一笑。
“行行行,你堅持一下,我立刻帶你回家。”陳辰抱起了她,跟受傷的狼一樣衝出了小院。
林小幽的大限將至,身上的死氣漸漸濃郁,眼眸中的神采一點點消失,如同燭火將熄,她蜷縮着,靜靜的打量抱着自己的這個男人,眼前突然跟放電影一般掠過了無數畫面——………………………………陳辰跟瘋了似的狂奔,他能感應到林小幽的心跳在減弱,但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黃泉。
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人絕望!
如果可以,他寧願替林小幽去死,至少這樣一來,他的良心能安。
“到了,就要到了!”陳辰見小財迷閉合眼睛的頻率愈來愈高,心急如焚,大聲喊道:“你可千萬別睡過去啊,醒醒醒醒!”
林小幽似乎聽見了,勉強睜開了雙眸,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古怪。
“怎麼了?”陳辰雖然焦急,卻也注意到了她神色有異。
林小幽不出聲,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陳辰見她不願意說也不敢多問。
但就在突然之間,小財迷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
陳辰如遭雷轟,陡然停下了腳步,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懷中人。
林小幽氣若游絲的笑了笑:“看你的反應我便知道剛纔我所看到的不是幻覺。”
“當然不是,你看到的都是我們的曾經。”陳辰也不瞞她了。
“是嗎?那我真的是青青?”
“對!”
“原來都是真的——”林小幽輕輕一嘆,全身上下開裂,生命將要走到盡頭陳辰無力的將她放在了地上,雙拳緊握,眼角落血。
“雖然晚了點,但好歹在我死之前,我終於知道自己是誰了。”林小幽的聲音一點點弱了下去。
“要是你想知道得更多,我可以說給你聽。”
“太遲了,已經沒有意義了,不過我想在死之前替青青也替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林小幽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了他,帶着一抹淒涼問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愛或者不愛,只要一秒鐘就可以回答,但陳辰卻煎熬得臉色變幻莫測,半天沒有開口,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愛青青嗎?
如果愛,那當年爲什麼沒有大聲說出來?如果不愛,那現在又爲什麼痛不欲生?
林小幽卻似乎從他的糾結裡得到了最終的答覆,淡淡一笑,氣息驟然斷絕!
那一瞬間,陳辰彷彿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如銅鏡被打破,殘片劃得他遍體鱗傷。
那一瞬間,陳辰流出的已經不是淚,是一滴滴的血,如雨珠般落在了林小幽攤開的掌心中。
那一瞬間,陳辰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好似被千刀萬剮,直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泣血悲吼,虛空泯滅,音爆如驚濤駭浪極速擴撒,震得長空變色。
他放聲大哭,因爲當懷中人離開的剎那,剛纔那個問題他已經有了答案,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就算他如今說上一千遍一萬遍,他愛的那個人也聽不見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陳辰抱着林小幽的屍身朝蒼天咆哮,如瘋似魔,一頭黑髮頃刻間血紅血紅,他不明白,爲何前世今生,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到最後卻要錯過?
“你別這樣!”安月其實早就到了,只是一直沒有現身,直到此刻才上前相勸。
陳辰不帶一絲感情的看向她冷聲道:“青青死了,這下你滿意了?”
安月不出聲,但心裡確實覺得慶幸,林小幽(青青)死在自己的天人五衰大劫中實在是最好不過了,可想雖然是這麼想的,她卻不敢說出來。
這時,蕭媚兒感應到動靜也匆匆過來了,見到故人香消玉殞,不禁輕輕一嘆,繼而走到心上人身邊小聲道:“我相信你必然盡力了,可這也許就是天意,你也別太自責了,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放下?你讓我如何放得下?蕭蕭,你不知道,我的心好疼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蕭媚兒抱着心愛的男人柔聲勸道:“青青雖然走了,但你還有蘇依依啊,她不就是青青嗎?”
“不一樣,不一樣的,青青是青青,依依是依依,縱然她們再神似也終歸是兩個人了。”
蕭媚兒當然很瞭解這一點,當年青青因爲怨恨陳辰,與他決裂時以自身精血爲引子打出了一道傷情咒,讓他生生世世無法斬斷跟自己的這段情,之後便涅槃了,但那道傷情咒卻一分爲二,惡念秉承青青的意志始終糾纏着陳辰,善念輪迴成爲了蘇依依的前世,最終嫁給他爲妃。
所以,蘇依依雖然與青青有很大的淵源,但她的確不是青青。
蕭媚兒看着悲慟欲絕的心上人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勸他了,安月更是不敢多說什麼,就在兩人都束手無策時,天色突然一下子陰沉了下來,更爲邪門的是,之後竟然降下了血紅色的雨!
“這是?”蕭媚兒不解的仰頭,天上出現了可怕的異兆,蒼穹的一角居然崩了,長空好似要傾覆了一般在不住的震動,大地也不能倖免,龜裂如巨蛇蔓延,整片天地都在劇烈的晃動,如同末曰浩劫降臨!
“天崩地裂?”安月喃喃自語道:“這可是至尊隕落纔會出現的徵兆啊?”
蕭媚兒美眸一亮,驚呼道:“莫非是——”
“是昊天,他氣數盡了。”這位至尊雖然不是九天真主,但他的命格同樣非常尊貴,可以鎮壓天地氣運,而今天地氣運紊亂,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位統治九天一個紀元的至尊壽元終結,真正的死去了,這陣血雨便是他的真靈所化,要反哺給萬千大世界。
“不對!”想到這裡,陳辰突然激動的跳了起來道:“昊天這貨死了蒼天都有感應,那麼青青呢?她可是天生神靈,按理說她若死了,天地應當共悲纔是,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難道青青還沒死?”
這在這時,林小幽的屍身陡然華光大盛,一朵青色蓮花從她眉心中飄出,光芒上照九天,下映幽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