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滿江去過江畫老闆娘的農場,騎電動車過去,肯定不可行。
他和白啓明清點完所需的牀鋪數量,滿江直接帶白啓明回家拿車,驅車前往農場。
一路上,兩人商量着。
“奇怪了,一百多張牀,老大怎麼放在農場?不直接去找傢俱公司嗎?”滿江對坐在副駕駛座白啓明說道。
“就讓我們兩個人去領取,有點不合常理。”白啓明撓了撓頭,也覺得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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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這是跟隨婆婆身邊的猴王的叫聲,它會簡單的撥號,在婆婆無法動彈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江畫拉着林曾,疾步往皮卡車方向走去。
“走,我們馬上趕過去。”林曾迅速回答,反握住江畫的手,也顧不得更換衣服,邁大步快走。“要不要帶一些急救的用品。”
林曾並未耽誤太久時間,呼喚蘭妮小姐的時候,衝到一邊把大拖鞋換了,然後一邊叮囑從後山飛來的螳螂小姐,一邊穿上平底鞋。
蘭妮小姐聽完林曾飛快吩咐,認真點了點倒三角的腦袋,鄭重“嗯”了一聲,如電光倏閃,眨眼消失在天際。
林曾換完鞋子,狂奔向鐵門門口,江畫已在農場門口焦急等他。
沒有坐上副駕駛座,而是直接解開江畫的安全帶,將她往副駕駛座的方向一擠,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來開車。”
這種親近之人遇到意外的情況,林曾很熟悉。
饒是再沉穩堅強的人,總會心神恍惚,此時若是讓他們自己開車,很容易發生意外。
當初趙果德妻子遇到情況,林曾也是主動接過駕駛任務。
江畫被林曾一擠,愣神片刻,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點點頭,身體柔韌一扭,從駕駛座移到副駕駛座上。
酒水山谷的位置,是江畫幫忙尋覓,距離江畫農場不到二十分鐘車程。郊外公路行人稀少,林曾不由加快車速,在不到十五分鐘內,抵達酒水山谷的大門。
車還未穩,江畫一解安全帶,開門竄出,竭力奔跑,率先衝過去打開酒水山谷的鐵門。
林曾把車停好,緊隨其後,直奔三刀婆婆居住的房屋。
“去去,去去,”只見,江畫站在屋前,着急將圍攏着三刀婆婆住處的野猴子們驅逐開,“你們讓我,讓我進去。”
原來,這些野猴,竟將三刀婆婆的房間團團圍住,讓人難以進入。
數月不見,地上溜竄亂跑的野猴崽數量又增多了。
“吱吱吱”被江畫趕得亂叫,卻竄來竄去,死活不肯離開門邊。
江畫心中焦慮,惦記三刀婆婆的情況。
情急之時,她拎起一隻擋住門的野猴子,往旁邊甩去,力量不重,總算開闢出一條道路。
林曾也及時趕到,幫江畫開路,兩人總算衝進房間。
說來波折,其實只是很短的幾十秒時間。
江畫和林曾並肩衝進三刀婆婆的房間,卻沒有看到想象中老太太倒地不起的情景。
地面上,鋪着軟軟的培元草,一張簡單至極的奶果牀上,三刀婆婆穿着一件特別端莊隆重的衣服。這件衣服,是紋着厚重刺繡的女式長袍,綢緞面料,寬寬大大掛在三刀婆婆瘦小的身上,驟然一看,還以爲回到百年之前。
她背靠着牆壁,盤膝而坐,頭髮銀白髮髻上,三把雪亮的銀刀,只剩下兩把,另一把原本插在左側的銀刀,被她持在手中,刀鋒對着牀鋪,彷彿支撐她的身體。
她頭低垂,看不清表情。
而懷中,野猴王攬着她另一隻手臂,一聲不吭,眼神失去了曾經的靈動,顯得呆滯木然。
“婆婆!”
江畫頭腦暈眩,強自鎮定,脫口喊了一聲。
林曾心臟,也嚇跳了半拍,懊惱想到,難道他們來得太遲了?
“嗯……”
幸好,靠牆而坐的三刀婆婆,並未以可怕的沉默迴應他們。
她輕微地嘀咕一聲,以極其緩慢地速度,擡起腦袋,眯着眼睛,眼神有些恍惚,怔怔地盯着江畫。
“小貪吃鬼,你回來了,阿孃給你給你買三角糕。”
“婆婆!”江畫在三刀婆婆擡起腦袋的一瞬間,奪淚而出。
爲人一生,百年爲期。
三刀婆婆論壽數,已是比尋常人多出許多。
但到底凡人,就算精神如鋼鐵,也逃不過肉體衰亡。
看三刀婆婆這身準備,怕她心中,早就做好準備。
只是不知爲何,她竟不肯在離開前,通知江畫,反而是野猴王撥打手機,才讓江畫和林曾趕到。
“小貪吃鬼,”三刀婆婆似乎已然到了力竭之時,她聲音微弱,渾濁眼眸,盯着江畫,彷彿在喃喃自語,“我的心肝閨女,阿孃來了,阿孃來了……”
林曾這才聽出幾分意味,三刀婆婆不是跟江畫說話,她口中的“小貪吃鬼”另有其人。
不過,此時並非研究這個的時候。
“婆婆的情況看起來並不太好,我們馬上送她去醫院吧?”林曾說道。
江畫手背抹去眼淚,走上前,說道:“婆婆,我是江畫,我帶你去醫院。”
人還未靠近牀鋪,三刀婆婆突然雙目圓睜,沙啞低弱的嗓音驟然提高,手中銀刀兇猛揮起,去勢如虎,狠狠砸在奶果牀上。
“宰!宰!宰了汝們,給我唐摸仔和諸娘囝賠命!”
依靠着銀刀才能勉強坐着的三刀婆婆,用清河市的地方方言,聲嘶力竭吼出這句話。
渾濁雙目,一剎那赤紅如血,如噬人的惡獸,臉上百年滄桑刻出的印記,讓她面部的表情更爲猙獰。
林曾在清河市待了數年,能聽得懂日常的清河市方言。
所謂“唐摸仔”和“諸娘囝”,一個是丈夫的意思,一個是女兒的意思。
三刀婆婆持刀攻擊,而靠着她的野猴王不聲不響,只拿着毛茸茸的長臂,摟着三刀婆婆的另一隻手,靜默無聲。
不過,三刀婆婆此時已如燭火燃燒到最後,僅有一點兒油蠟,被風吹過,驟然而明,卻支撐不了多久,又馬上黯淡。
她再也坐不穩當,眼中血光褪去,直挺挺倒在牀上。
她手中一直緊握的銀刀,也掉落在奶果牀上。
江畫見縫插針,一步衝上前,抱起三刀婆婆,就往外衝去。
野猴王冷不丁看到三刀婆婆被人搶走,頓時暴走,呲牙悲鳴一聲怒嚎,剛想朝外衝去,就被林曾一下抓住後勁肉,一個胳膊夾在咯吱窩下,直接拎着追上江畫。
江畫直接抱着三刀婆婆坐進後座,林曾腳力不俗,江畫剛進車,他就將野猴王從車窗扔進去,然後飛快啓動汽車,直奔最近的醫院。
江畫讓三刀婆婆平躺在車後座上,攬着她。
此時,三刀婆婆似乎頭腦恢復清明,眯着眼縫,看着江畫的臉,彷彿多了幾分氣力,她撇了撇嘴,說道:“你這小貪吃鬼,誰叫來你來得,來看老婆子上路嗎?”
“不!你沒事!我們去醫院。”江畫瞪眼回視,堅定說道。
野猴王縮在三刀婆婆腳邊,瞬時安靜。
“傻了吧唧!”三刀婆婆朝江畫飛了一個犀利的刀眼,然後瞥了正在開車的林曾一眼,聲音不降反升,“誰也救不了我!”
林曾不由再次加快了速度。
他心中,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三刀婆婆這個精神狀態,只能用一個詞來解釋。
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