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酈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卻驀然腳下土壤鬆動,一時不慎,便如同那次從屋頂滑落一般,只是那次因有哥哥在下面,嵐酈並不害怕,可這次,下面不是哥哥,而是萬丈懸崖!
只是按照書上所說發展下去,會有英雄前來救美,可是真的會有嗎?下墜過程中,聽着耳畔呼呼的風聲,嵐酈如是想着。
或許當真是嵐酈命不該絕,但卻不是英雄所來相救,而是峭壁上斜伸出來的一株小樹救了她,吃力的拽着那株手腕粗的樹幹墜的胳膊生疼卻也不敢多有動作。
搖搖晃晃的在半空中蕩悠,往下看了一眼頓覺渾身發麻,第一次讓嵐酈瞭解了粉身碎骨的深刻含義。
看來自己是這株小樹的劫,人家在這破地兒長大多不容易,她一來就要拽斷它,多作孽!
而嵐酈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爲她清晰的看到樹幹上出現了一道裂紋,並在不斷的加深!
恰在此時,從崖上躍下一個人來,嵐酈那一瞬想難道還真有像自己這般倒黴滑下來的?那我要不要拉住他,同病相憐的感慨一下命運捉弄,天妒英才,然後再一起去和閻王他老人家切磋切磋?
正神遊天外間,一沒注意,那道身影倏的消失了,嵐酈疑惑着使勁兒眨眨眼睛,突然墨逸寒俊冷的臉頰出現在上方。
那一瞬間,嵐酈的心裡像是綻開了萬朵夕蘭,只見他左手攀着一塊難得一見的凸出的岩石,一隻腳尖輕輕蹬着崖壁,以一種極其優雅的姿態懸在光滑的峭壁上,打量着下方,崖壁實在太滑,根本無處着力。
略一思索,墨逸寒將右手伸向嵐酈,嵐酈有些怔愣,看看他手下的山石,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樹枝,一時有些猶豫。
墨逸寒看出嵐酈的顧慮,眸光堅定:
“放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下來。 ”
是的,嵐酈真的很怕自己會拖累他,此時他話語中毋庸置疑的自信,頓時讓嵐酈心安。
嵐酈閉目緩緩神,小心翼翼的鬆開左手,剛觸到他的掌心便被他握緊,腰間被收緊的同時一股深厚的力量倏的帶着她飛速向上!
墨逸寒的手心溫熱,掌上有些繭子,那是常年使劍留下的。
還流連在他指間的溫度,墨逸寒已將嵐酈帶回地面。
等嵐酈回過神來,已經是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他,長身玉立,一襲墨色滾銀色雲紋,墨發用紫玉簪冠高高束起,額前似因打鬥一兩綹髮絲調皮的散落下來,倒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英姿煥發,日角珠庭。
“可還好?”
清冷的嗓音徹底喚回嵐酈的思緒,他說話似乎總是這般簡潔,嵐酈尷尬的捋捋額前的發,笑了笑, “我……沒事!”
嵐酈腦中飛轉,決定按照書上常說的劇情來發展,這樣也能光明正大的跟着他了。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不如……”
“不如你先說說,你爲什麼會在這!”
閒閒的一句話成功的截住了嵐酈的思維,把 “爲將軍效犬馬之勞” 這句話扼殺在了搖籃裡。
嵐酈大腦空白間,忽然靈光一閃,從腰間拿出嵐祺給自己的令牌單膝跪地,一臉誠懇,
“屬下洛嵐奉候爺之命,暗中保護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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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嵐酈離家以來,已經半個月。
嵐酈忐忑,不知道哥哥有沒有發現自己跟墨逸寒在一起,轉而一想,哥哥若是知道,早該派人來把自己帶回去了,哪會等到現在!
而自從那天遇襲後,再沒遇到什麼危險,只是這樣一來,倒也看清了烈國的立場,看來,烈國如今並不安分!
只是那些刺客都扮做強盜模樣,死活不說受誰指使,要從這件事上去抓烈國的把柄,顯然不太可能。
那天也幸虧墨逸寒棋高一着,用了個將計就計,除去了路上潛存的危險。嵐酈也才明白,那幾天一直跟在後面的車隊,竟就是墨逸寒 !
那個墜崖的白衣男子名叫隱池,是墨逸寒的貼身侍衛,當然,墜崖也是假的,至於具體怎麼做到的,就不知道了。而嵐酈也就以一個侍衛的身份待了下來,倒是與隱池混熟了。
秋風蕭瑟,吹落樹上的黃葉,草木零落,天地間多肅殺之聲。
中途休息,南宮寒在車隊前安排事宜,嵐酈尋了棵樹坐在它裸露出來的樹根上休息,連日騎馬,渾身疲憊。
一陣風起, 葉兒飄飄灑灑,落了一地、一身。
嵐酈伸手拂去落葉,看着車隊前方的身形玉立的南宮寒,左邊心臟跳動的地方,暖暖的。
他不知自己是女子,這樣倒也省去了許多事,只是他太過於清冷了些,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般。
這些天來嵐酈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和他找話說,結果通常都是嵐酈在自說自答……
有時嵐酈實在很好奇,他這樣清冷的人慌亂起來會是什麼模樣,又有什麼事能夠讓他這個泰山崩於四面八方都不動於色的人慌亂呢!
這是嵐酈這些天來第二百七十九次想這個問題了,不能在想了,不過轉念一想,都二百七十九次了,倒不如再想一遍,好湊個整數……
苦思冥想間,餘光間身着黑衣神采飛揚的隱池拿了個水壺踩着一地落葉走過來,坐在嵐酈旁邊,將水壺遞給她,
“喝點吧!”
嵐酈接過來,剛打開壺蓋,一陣酒香便涌了出來,
“這是酒?”
“噓……”隱池一臉緊張的向墨逸寒的方向看了看,見無異常,這纔回過頭來告訴我,
“這酒是我昨天在鎮上偷偷買的,連隱玖我都沒讓喝,”
說着一把攬住我的肩,
“兄弟,看我對你多好,不過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將軍,不然我會很慘的。”
嵐酈表示理解的點點頭,舉着水壺連連喝了幾口,酒香清冽,好酒!
嵐酈和隱池混的稱兄道弟的,但和隱玖一直熟絡不起來,他對人一直淡淡的,只有在墨逸寒面前,才變得會說會笑。
搞得嵐酈都很懷疑他對墨逸寒是不是有龍陽之好,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又多了一個情敵了!!
入夜,附近沒有鎮子,只好在山下搭起帳篷休息,車隊中有專門做飯的廚子,生火燒飯不在話下,嵐酈和隱池、隱玖搭好要住的帳篷,圍在篝火旁烤隱池獵來的野雞,篝火燃燒間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響,伴着撲鼻的烤肉味,隱池嘻哈着講着笑話周圍一片歡聲笑語。
這些,是嵐酈日後最開心而美好單純的回憶。
烤肉終於可以吃了!嵐酈挑了個又大又香的雞腿,四處張望着尋找南墨逸寒的身影,卻不見其蹤影,正疑惑間,隱玖突然起身,說是乏了先去休息,嵐酈心頭一亮!
隱玖踏着月色而去,一身黑衣很快融入夜色中。
攥緊手中的雞腿,嵐酈 “噌!” 的站起身,驚的隱池猛地丟掉手中的烤雞站起來一臉謹慎:“怎麼了!”
“呃——我只是站起來看看,你那麼大反應幹什麼?”
嵐酈說着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掉在灰堆裡的烤雞,果然,隱池的表情立刻垮下來,一臉痛心的看看烤雞,又看看我, “你……我……” 了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嵐酈狹促一笑,向他眨眨眼,隱池收到後卻故意皺起眉,裝作無奈的點點頭。
得到隱池的肯定,嵐酈一轉身風一般的衝着隱玖離開的方向跑過去,身後傳來隱池幸災樂禍的低吟:“第三百七十五次,祝你好運!”
“隱玖!等等我!” 透過月色,嵐酈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上隱玖,在駐地外圍的竹林不遠處攔住他。
隱玖聞聲轉身,一臉防備的盯着嵐酈,好像嵐酈會吃了他似的:“幹什麼?”
“你快回去,隱池有急事找你!”
嵐酈“焦急”的望着隱玖,隱玖卻是一副“我不信!”的眼神睨着她,“隱池一向不用我出手的,怎麼可能會……”
“是啊!” 嵐酈打斷隱玖的話,“但這次不是武力能解決的事,是、”
“是什麼?”
“是……是隱池有心上人了!”
隱池,我只好把你推出去了!
嵐酈故作神秘的嘆了口氣,“可是、唉!”
“可是什麼?” 很明顯,隱玖被勾起了興致。
“隱玖,” 嵐酈擡起頭,目光炯炯,“隱池不讓我告訴你,你還是自己去問他吧!”
順道丟給隱玖一個同情的眼神,見此,隱玖臉色變了又變,倏的消失在嵐酈面前,只留下被他掃起盤旋在空中的落葉。
月色下,嵐酈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心想還好自己以前沒有得罪過他,不然照他這功力,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一路順着竹林間的小道,已是入秋,稍一陣風過,翩然擦落枝頭竹葉,在月色下沙沙作響。
整個竹林繞了一圈,卻不見墨逸寒,難道隱玖不是來找墨逸寒的?那自己豈不是要賠本了!沒見到墨逸寒不說,把隱池也搭進去了,如此想着,嵐酈眼前似乎已經看到隱池被隱玖胖揍的慘狀。
擡手捂眼,隱池,我對不起你啊!
“你在找我?”
清冷的嗓音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嵐酈倏的鬆開手四處張望,卻獨獨不見他,莫非是自己幻聽?
可是那聲音那麼真切,是不可能聽錯的,他的嗓音有着與衆不同的磁性,旁人是學不來的!
可這個竹林都被自己找遍了,他會在哪呢?莫非……
嵐酈心裡一咯噔,時間妨若靜止,月色透過枝葉灑下來,斑駁陸離的留下幾筆疏影,嵐酈猛地擡首,果然看到枝葉上一抹身影優雅而立。
月下枝頭,墨逸寒玄色衣袍長身玉立,風神俊朗的面容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將軍!……你是在練功嗎?”
“……又有何事?若是想問我南宮世家的各位祖先歷史,恕我無可奉告!”
“呃……”
有些汗顏,前段時間嵐酈確實整日纏着他問他祖先歷史什麼的,無非是想找些共同話題來拉近點距離,哪料到他會從頭至尾保持沉默!
掩去尷尬,嵐酈舉起手中的烤雞,綻開笑意,“將軍,是隱玖讓我來給你送烤雞的!隱池親手烤的,很香的!”
墨逸寒不答話,嵐酈乾脆也施了輕功踏上樹梢,與他相對而立。
將烤雞遞給他,月色下他垂了眸子,似在思考自己到底餓不餓……,至少,那時的嵐酈是這樣認爲的!
墨逸擡起眸子, “我向來不吃葷。”
“不、不吃葷?”
嵐酈確實很驚詫,驚詫他不吃葷怎麼還能長得如此好看,如此強大!
他未答話,反而優雅的躺在掛着些許竹葉的枝頭假寐!
竹子本就不如其他樹木枝叉縱橫,枝頭更是柔軟難支,嵐酈站這一會兒已是勉強,他竟然能躺上去!還那麼雲淡風輕!
難道他那邊的枝葉有什麼不同?
嵐酈心中想着,腳下提着內力已經邁了出去,先一隻腳小心翼翼的試了試,見沒問題,就擡起了另一隻腳,忽然一陣風過,枝葉搖動間,驀然失了平衡,“啊!”
月色下,嵐酈恨恨的扯着手中的竹枝,心底抱怨真不該自不量力!若不是墨逸寒眼明手快的拉住自己,恐怕早跌下去了,而且還是臉先着地!
此次結果又是以失敗告終!第三百七十五次,宣佈失敗。
回去不但被隱池好一頓打擊,再一次說嵐酈異想天開,妄想替嵐酈郡主和將軍牽紅線,而且還被狠狠的訓了一頓,說她不顧情義,出賣兄弟,害他差點被隱玖打。
末了惡狠狠的告訴她,:“我就是真有龍陽之癖,那也是將軍!怎麼會是隱玖那個悶葫蘆,除了將軍,他誰都不搭理……” 隱池突然停下來,怔怔的眨眨眼,滿臉震驚的碎嘴:“洛嵐,隱玖他不會是看上將軍了吧!!”
話剛說完,突然被人一拳打的向嵐酈撲來,嵐酈迅速閃開,只聽一聲悶響,隱池慘叫着撲在樹上!嵐酈皺着眉縮着脖子,不忍去看他的慘狀!
對面,隱玖黑着臉保持着出拳的姿勢,看來氣的不輕。
隱池轉過身揉着背直瞪嵐酈:“你怎麼不告訴我!”
嵐酈癟癟嘴,很沒骨氣的說了聲:“他太厲害,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