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君若傾頓時心涼了一半。難道,這是天意麼?註定花如雪失去太子之位,中毒身亡嗎?註定奸人陰謀得逞,從此橫行天下嗎?
君若傾不想認命,不想!
她強迫自己回憶之前隱約翻開過的有關蠱毒的醫書,仔細地每一種蠱蟲的解法,這時窗外卻傳來連玉驚慌失措的叫聲。
“太子妃,太子妃……”連玉直接衝進了臥房內,“不好了!太子……”
君若傾用手緊緊地扶着几案,身體大半的力量此刻全部放在她撐着几案的手臂上,她擡起頭,一字一句問:“怎麼了?”
連玉開始是驚慌失措,而今卻哭了起來,她淚流滿面,聲音哽咽道:“太子爺刺殺皇上,被皇上近身的侍衛當場抓住,說是謀逆罪,現在人,人還被扣押在大殿裡!”
君若傾聽了這話,只覺得扶着几案的手臂已經無力在承受整個身體的重量,她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跌坐在几案後的椅子上。
半晌,她擡起頭來,眼神有一絲慌亂,但指甲嵌入肉裡的疼痛感讓她保持清醒,她繼續問道:“皇上呢?皇上,死了嗎?”
連玉雙手邊拭去淚痕邊搖頭:“皇上受了傷,太醫已經在醫治了。”
君若傾微微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鑄成大錯。可她氣還沒有完全鬆出,楚兒緊跟着衝了進來:“太子妃,太子他回來了!”
君若傾心裡瞬間燃起了希望,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只要回來,自己一定會想辦法替他解毒,到時候,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到時候就算是去跟皇上負荊請罪也好,永遠不再做太子也罷,都無所謂,只要他還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可事情卻遠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因爲押解着太子的,是大批的禁衛軍!他們全部身披鎧甲,左手持矛,右手持劍,整整齊齊烏壓壓的一大片,根本數不清有多少人!
其中兩個禁衛軍一人一邊拎着昏迷過去的花如雪走進東宮大門,然後把他扔在大門後的石階上,轉身關上了東宮宮門,君若傾清晰地聽見“咔嚓”一聲,那是銅鎖的聲音。禁衛軍應該守在東宮門外吧,現在,自己和花如雪,纔是真正被囚禁了吧。或許這是皇上授意?
君若傾顧不得多想,跑過去抱起衣衫單薄的花如雪。他的手臂上多了幾條劃痕,發黑的血液凝結在表面,止住了傷口。這是被別人刺殺還是自己不小心劃到?君若傾看着他的樣子心疼不已,這哪還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太子啊。但她現在根本來不及悲傷,因爲,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他始終是她的夫君,是她的愛人。
作爲一個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古人,君若傾始終不能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可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是她的愛人啊。現在只要他能平安,管他什麼權利權勢,皇權皇位,管他三妻四妾,都不重要了!
花如雪的頭髮散亂,隨風輕輕地飄着,髮絲撫過君若傾的臉,有着淡淡的桂花香。
桂花?此時正值春夏相接之際,哪來的桂花?
她把花如雪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把他扶起來。楚兒和連玉見狀忙上來幫忙。三人合力把花如雪架起來,慢慢地往臥房內攙扶,一陣風來,他散亂的髮絲飄入空中,那股隱隱約約的桂花香氣越發濃了。
“桂花?”楚兒小聲道。
君若傾立馬敏感地覺察道這股香氣非比尋常。
“你也聞到了?”她側頭問楚兒。
楚兒再深深地吸一口氣,無比確定地點點頭:“嗯,是桂花!”
連玉也聞到了淡淡的香氣,只是她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對嗎?
楚兒接着疑惑道:“這個時節,哪來的桂花啊。”她皺起鼻子用力呼吸,只覺得這股香氣隱隱約約,若有若無。
君若傾也表示不解,按理說不應該啊,這個時節,桂花還沒開呢。
連玉看着兩人困惑的樣子反而有些奇怪了,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呢。她邊替花如雪攏着髮絲邊輕聲道:“難道你們沒用過桂花油麼?”
桂花油?這是什麼?桂花精油麼?
作爲一個現代人,君若傾確實不知道“桂花油”。
而楚兒,又偏偏是個大大咧咧性子急躁的丫頭,平日裡風風火火像個假小子,哪裡知道這“桂花油”的用處?
連玉見兩人不解,便道:“就是梳頭用的桂花油啊。”
君若傾這纔想起來,以前有時候頭髮打結,連玉確實會用些帶着桂花香氣的油類產品沾在梳子上給自己梳頭。
原來那就是“桂花油”啊。君若傾看着花如雪四散在風中的髮絲,終於明白,那股香氣是來自太子頭上。可他一名男子,沒道理用桂花油梳頭啊。
而且,平日裡也沒聞到過他頭上有桂花香啊。
可現如今頭上確確實實是桂花油的味道,難道?
君若傾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她和楚兒、連玉把太子放在牀上,轉身跑到了梳妝檯前,她把所有的盒子全部打開,胭脂、水粉、眉粉、首飾盒、就是沒有梳頭的桂花油。
“連玉,桂花油在哪兒?”她扭回來問滿臉不解的連玉。
連玉輕輕搖搖頭,道:“因爲上次你說用過之後頭髮油油膩膩的,所以奴婢早就不用那東西了。”
“那太子頭上的桂花油是哪兒來?”君若傾不解,如果都沒人用,那太子頭上怎麼會有呢。
“哦,我想起來了。”連玉突然想到前些日子新來了個小丫頭,就是專門侍候太子洗臉梳頭的,“剛來的那個小琳,她是負責給太子爺梳頭的。”
君若傾對着楚兒道:“去她房間裡搜一下,如果有的話,拿來給我。”
楚兒點點頭跑了出去,連玉怕她不認識,也忙跟着跑去找。
如果,如果在桂花油裡下了屍毒,再用有毒的桂花油梳頭,那麼毒液便會順着髮絲流入髮根,滲入皮膚。這就是太子中毒的原因?
君若傾輕輕撫摸着花如雪棱角分明的面頰,思緒萬千。如果真的只是屍毒就好了。那就只需要解了屍毒就好。可是自己心裡爲什麼這麼不安?
“找到了找到了!”連玉舉着盛桂花油的小瓷瓶跑進來。君若傾拔下頭上的銀釵,用尖端部分進入瓷瓶中,果然,那銀釵變成了暗黑色。
連玉見到此般變化一聲尖叫,手一鬆小瓷瓶掉落在地,桂花油淌了出來。
君若傾倒是一點也不畏懼,她蹲下身去,用銀釵沾染浸了毒的桂花油,放在鼻前細細地嗅着,突然臉上生出一絲笑意。看來這下毒之人倒也不是很通毒術。
“楚兒,去藥房包二兩了蟬蛻,再加三兩銀杏葉,細細研成粉末給太子服下。”
楚兒點點頭,轉身出去找藥了。
可連玉卻發現君若傾剛剛舒展開的笑顏又變得凝重起來,她輕聲問:“既然已找到解藥,太子妃爲何還悶悶不樂?”
“只怕沒那麼簡單。”君若傾坐在花如雪牀邊,伸出手去緊緊握住那雙修長乾淨的手,臉上的愁容依舊化不開,“只怕屍毒解了,還有別的毒。”
“別的毒?”連玉失聲道,“什麼毒?難道連太子妃都看不出?”
君若傾輕輕地嘆口氣,握着花如雪的手更緊了些:“不是看不出,就算看得出,也怕沒有法子可解。”她邊說着邊用手去觸碰太子身上的大穴,一陣摸索後反而更加擔憂了:“就算有法子可解,可我們被囚禁在此,哪裡去找那些稀缺的藥材呢。”
正說着,楚兒端着一碗君若傾吩咐的解藥走進來:“太子妃,都照你說的做了。”
君若傾對着她微微點點頭,然後扶起花如雪,示意楚兒喂藥。
屍毒好解,可蠱毒呢?
君若傾不愧是用毒高手,善用毒者更善解毒。這話果然不錯,一刻鐘過去,花如雪的膚色漸漸變得正常起來,雙頰逐漸紅潤,嘴脣上紫色已褪,也是一抹淡淡的粉紅。可君若傾的心,卻沒能放下來。正因爲屍毒除去,她才清晰地看到,那金黃色的蠱蟲順着花如雪的血管全身四處流竄自如,看來已在體內多時了。
“金蠶蠱!”
君若傾瞬間手腳麻木,眼眶被冰涼的液體充盈,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常常和他在一起也沒有發現他體內早已被人種了蠱,爲什麼自己這般粗心大意?爲什麼自恃毒術高明而顯少對身邊的人留意?還以爲這世界上沒什麼毒自己解不了,現在看來倒是個天大的笑話!人若自滿,必定會節節敗退。
一如現在,自己竟然對花如雪體內的蠱毒無能爲力!
她喃喃自語道:“只有大漠的毒蛇汁液才能抵得過這金蠶的毒性,可如今連宮門都難出,去哪兒找沙漠毒蛇?”
君若傾看着依舊昏迷的花如雪,心裡萬般自責。
他還是那麼英氣逼人,劍眉星目,鼻子挺拔,皓齒硃脣,依舊是一笑俘獲萬千少女心的模樣。可現在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受毒蟲控制!
她知道,蠱毒一旦到了後期,中毒者便會覺得全身有千萬條蟲子在撕咬,撕咬他的脾臟、胃腸、甚至是心!試想,萬蟲一口一口地咬在心上,那該是有多麼痛不欲生!
君若傾幾乎不能想象!巫蠱之術本就是最惡毒的,它不僅控制人的軀體,更能控制人的心智!花如雪體內的蠱蟲已經養大,他的心智也早已被種蠱之人所控制!
見到太子妃神色哀傷,連玉不忍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太子殿下真的沒救了嗎?”楚兒此刻倒是聰明地多,她輕輕地拉一拉連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可這一舉一動,終究沒能逃過君若傾的眼睛。沒有辦法嗎?有!太子殿下沒救了嗎?不!花如雪一定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