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書房走出來的時候,蘇寅的魂兒都丟了一半。
後背上已經被汗水溼透了,雙手低垂在身旁,渾身無力的一步一步的邁下臺階去。
當他走到一半的時候,陳平年正好從下面往上面走,一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慢慢的往上面走去。
蘇寅的腿幾乎都快要擡了起來了,腳下突然蹭到了臺階,一個失神,就要往臺階下栽去。
幸好從他身邊的陳平年一把伸手攔住了他,要不然陳平年的小命估計都保不住了。
就算是如此,陳平年將蘇寅扶正以後,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少的變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蘇大人,你可要小心着點。”
蘇寅趕緊雙手抱拳對陳平年連連道謝,可是陳平年並沒有忘心裡去,看他沒事,便徑自往上面繼續走。
正在這個時候,蘇寅卻在他的身後突然叫住了他,“陳公公!”
陳平年回過頭來,看着失神落魄的蘇寅,沒有說話。
“陳公公可否進一步說話?”蘇寅居然對着陳平年行了一禮。
饒是這樣,也沒有換回陳平年的好臉色,“蘇大人,咱家還要給皇上回話呢。”
“哦,既然這樣,那陳公公就趕緊去吧!——”蘇寅有些失望的回過頭來。
陳平年看着他蕭條的背影,也許是於心不忍,還是說了出來,“蘇大人且等一下吧,待咱家稟告皇上之後,便可以出來了……”
“是是是。”
蘇寅找了一個樹蔭下等着,目送着陳平年進入御書房。
一進去,陳平年便看到皇上陰冷這一張臉,似乎在爲什麼事情生悶氣,心中也是有些奇怪。
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陳平年傾身湊到了皇上的跟前,小聲的問道:“皇上,您是怎麼了?”
皇上猛然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陳平年,搖搖頭,沒有說話。
將桌子上的茶杯往皇上跟前推了推,陳平年輕聲說道:“皇上,您別太累了,是時候休息了……”
“平年啊,朕有時候都在想,你說,治國平天下,哪一個更重要?”
皇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起身靠在椅背上,閉目思索起來。
“皇上,您這可是爲難奴才了,奴才怎麼知道這些事情呢?”陳平年笑着,卻也是接着回話。
“治國平天下,可是奴才認爲,沒有家哪裡來的國,沒有國哪裡來的天下,所以家不平,則國不定,還是家最重要啊!——”
沒想到陳平年的一番道理,又換來了皇上的一聲嘆息。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皇上一連嘆息了兩次,不得不讓陳平年緊張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居然能讓皇上愁成這個樣子。
“平年啊,朕老了……”
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以後,皇上便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說了,漸漸的,站在一邊的陳平年也是感覺得到,皇上的呼吸漸漸的均勻起來。
小心的退出御書房後,陳平年招呼左右的小太監們都機靈點,然後擡頭一看,蘇寅居然都靠着那棵大樹睡着了。
走下臺階,陳平年偶到蘇寅的面前,“蘇大人,醒醒。”
蘇寅猛然驚醒,一看到陳平年趕緊跟他行禮,剛要說話,卻看到陳平年擡手一指前方,隨即便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一起往前面走去。
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個涼亭,四周綠樹環繞,一汪清水從涼亭附近緩緩流過,涼風習習,甚是清爽。
兩個人落座之後,陳平年也是發話了,“蘇大人有話直說吧,皇上正在小睡,估計一會兒就醒了……”
“陳公公……”蘇寅一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兩個人之間,可是說完全不熟悉,可是蘇寅就是不知道爲什麼陳平年總是對他沒有好臉色,若不是剛剛陳平年伸手扶了他一把,他還真以爲自己就會連小命都丟了。
“蘇大人到底是什麼事情?”陳平年又恢復了那種不耐煩的樣子,看着蘇寅甚至還斜了他一眼。
蘇寅吞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說出口,“蘇寅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陳公公,爲什麼每一次陳公公見到蘇寅的時候,總是讓蘇寅感覺,陳公公的心裡很是討厭蘇寅呢?”
一聽這話,陳平年卻是呵呵笑了兩聲,看向蘇寅的時候,就好像是看一個笑話。
“蘇大人,何必在乎陳平年一個公公的眼神呢,或許是陳平年入不得蘇大人的眼,所以其實是蘇大人看不得陳平年,卻反以爲是陳平年看不得蘇大人呢!”
這一套說辭着實把蘇寅嚇了一跳。
別看陳平年僅僅只是一個太監,可是他都守在皇上身邊幾十年了,對於皇上,天底下可能就連太后都不如陳平年瞭解皇上。
所以,就算蘇寅有着天大的膽子,都不敢對陳平年有意見啊。
可是,就在剛剛御書房中,皇上居然能把蘇寅帶着安姨娘和蘇煙兒去客棧找蘇梓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有人故意告訴了皇上。
想來想去,除了在進入客棧的時候,蘇寅在樓梯上遇到了陳平年以外,就根本沒有遇到一個和皇上能接觸到的人,如果是高密人的話,那也只有陳平年最爲可疑了。
也是因此,蘇寅想要跟陳平年說的,只不過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惹得陳平年不高興的話,想要跟他道歉而已,並沒有別的想法。
“陳公公,您雖然是公公,但是放眼整個皇宮,誰敢對您不敬,您隨侍皇上二十餘年,普天之下最是瞭解皇上的人就是您了,蘇寅巴結都來不及呢,哪裡還敢對您有意見?”
蘇寅誠惶誠恐,趕緊解釋着,儘量注意着自己的措辭,就是怕陳平年會產生什麼誤會。
不過現在看來,陳平年似乎真的被蘇寅的話而惹怒了。
二話不說,陳平年便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冷麪看着蘇寅說道:“蘇大人,您也是說了,陳平年不過是一名公公而已,就算是再蹦躂,可這也是改變不了的事情,陳平年一心只是想要侍候好皇上,其他的事情想都沒有心思想,所以蘇大人也不要再琢磨陳平年的事情了,如果真有那個心思,還是想想你自己的問題吧!”
陳平年甩袖離去,卻是讓蘇寅的心裡更加的疑惑了,自己到底是哪裡做的不對了,陳平年爲什麼就不能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