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候,寧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便躺在院子裡面睡着了,而他是被院子中一陣奇怪的響聲驚醒的,那是有人偷偷摸進了朝陽宮的聲音,而且正在向他靠近。
當時寧宣是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的,曾經那張椅子上躺着的人是蘇梓,她最是喜歡那張椅子,舒服有柔軟,躺在上面就好像能讓人全部的疲憊和煩惱都消失不見一般。
而現在,這張椅子上面已經沒有了蘇梓留下來的痕跡,唯一還剩下的,就是寧宣那份對蘇梓的思念了。
寧宣的腦袋微微側傾着,身上蓋着一張非常溫暖的羊毛毯子,柔軟之極,卻也非常禦寒,就是在這個深秋時候的夜晚,就憑這張毯子,也能夠抵禦寒冷了。
當那腳步聲一點點靠近的時候,寧宣也是聽出來了,來的人是兩個,而且一個人是不行走的,要麼他是被打暈了,要麼便是行動不便,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寧宣也是有些好奇。
畢竟這裡是皇宮,此處是被層層嚴守的朝陽宮,那個人居然能穿透層層保護還悄無聲息的來到這裡,可見他的武功絕非一般。
既來之則安之,那個人的腳步在距離寧宣還有三米遠的時候停了下來,寧宣有些奇怪,他的到來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居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如果是殺手的話,肯定是會有一種陰冷氣息的,可是寧宣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那個人就只是好像一尊雕塑一般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等了片刻之後,寧宣才聽到了一點動靜,是另外一個人落地時候踩到了一片落葉,難道他是一直被另外一個人抱着嗎,受傷了?或者是自己的熟人?
不管怎麼樣,既然對方沒有發出任何動靜,那他也是不會有所行動的。
沉默中,寧宣聽到了一聲深沉的嘆息,那是一個男人發出來的聲音有點熟悉,好像是……
就在寧宣思考的時候,那個男人開口說話了,“我只能把你送到這裡了,你過去吧!——”
說着,那個男人輕輕推了一下他身邊的那個人,另外一個人的腳步有些輕晃,似乎很是不穩定,而且腳步發虛,應該是受傷或者中毒所致。
到底是什麼人,來到了這裡居然一句話都不和自己說。
另外一個人並沒有靠近只是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卻也沒有回話。
那個男人又接着說話了,“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來找他嗎,現在他就在那裡,你爲什麼猶豫了,難道你對他變心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寧宣的心居然莫名其妙的澎湃起來,雖然這中激動已經被他壓制住了,但是他還是有點無法控制自己,努力的握緊了拳頭,他卻一點也不敢鬆懈。
變心,是誰,誰還會對他變心,另外一個人難道是個女子,是蘇梓?怎麼可能,這個念頭第一時間在寧宣中的腦海中浮現,可是他卻不敢承認,也不敢讓自己相信這個念頭,他怕自己換來的是最後的失望。
現在的寧宣已經沒有勇氣面對失望了,所以,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抱有一絲希望,失望的到來,會讓所有的希望都煙消雲散。
等待了片刻,沒有了任何的聲音,但是寧宣還是沒有動,他知道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離開,僵持在那裡,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片刻之後,那個男人提高了聲音,“我讓你過去,聽到了沒有!”
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墨夜,寧宣想起來了,只是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來到自己的朝陽宮,而且還逼着另外一個人過來,他是想要幹什麼,另外一個人到底是誰。
希望,墨夜不要在自己的面前出演一場戲,那樣的話,會讓他打從心眼裡面看不起墨夜的,畢竟大家說到底都是皇宮之中的人,戲演了不少,對於看戲也是沒有多少興趣了。
終於,墨夜來到了寧宣的身邊,直接提高了聲音,在這個空蕩蕩的院子裡面顯得格外突兀,“九皇叔,侄兒墨夜前來拜訪。”
寧宣紋絲不動。
“九皇叔,侄兒墨夜前來拜訪!”這一次墨夜的聲音更高了,也一下子就把寧宣從椅子上給驚醒了。
寧宣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目直勾勾的盯着墨夜,等了一會兒之後怒睜的雙眼才一下恢復過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雙眼,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身穿一身黑色衣裝的墨夜。
“哎呀,原來是墨夜啊,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這大清早的,我居然還在外面睡着了……”寧宣揉着有些發疼的腦袋說道。
墨夜沉默了一下,隨即輕聲說道:“皇叔,現在不是清晨。”
“不是清晨?”寧宣擡起頭來奇怪的看了墨夜一眼,又左右看了一下,此時月色已經微微隱蔽,周圍似乎是蒙在一片黑紗之中,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景,只是有些模模糊糊而已。
“哦哦,原來是傍晚時候啊,我都有些睡糊塗了,呵呵,來來來,你坐。”寧宣趕緊招呼墨夜,這個時候才發現了一直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猛一看到她的時候,寧宣差點被嚇了一跳!
那是一個穿了一身白衣服的人,頭上,脖子上,甚至連左邊的手上胳膊上全都纏上了一層白色繃帶,猛一看過去,真的很嚇人。
“哎呀,誰啊!”寧宣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直接躲到了墨夜的身後,看着那個一身慘白的女子小聲問道。
墨夜的臉上更加難看,伸手拽住了寧宣的胳膊,讓他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臉上露出了十分愧疚的表情,小聲說道:“九皇叔,你不要驚慌,墨夜,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而接下來墨夜所說的話,足以讓寧宣驚訝的許久都反應不過來了。
墨夜說,在去年冬天的時候,曾經有一隊蒼涼城的商戶來到京城做買賣,在他們回去的時候在路邊撿到了一個受傷頗深的女子,因爲她當時傷的很重,而商隊也不會因爲她而做停留耽誤時間,所以商隊在救起她之後,直接用自己的大夫給她診治,一邊診治,一邊繼續上路了。
一直等到了商隊回到了蒼涼城幾天之後,那個女子才醒了過來,只不過她的臉上已經被劃傷,而且,失去了記憶。
那個商隊的老闆是一個非常怕夫人的好心人,撿到的那個女子也是漂亮,卻一點也不敢往家中帶,當時的墨夜也是一個隱姓埋名的商人,在得知了這件事情之後,便將那個女子帶了回來。
女子自然知道自己是被商隊救回來的,非常感恩墨夜的救命之恩,也是因此對墨夜多加照顧,漸漸的,便產生了莫名的情愫。
墨夜本不想成親,對男女之情也不感興趣,可是女子因爲受不了蒼涼城的冷酷氣候,直接生了一場大病,病情嚴重,幾乎已經到了性命垂危的時候。
在牀前,女子苦苦哀求墨夜,一定要迎娶自己,滿足她最後的願望,墨夜答應了,當天便給女子舉辦了一個簡單的成親。
也許是上天憐憫,女子居然沒有死,而且經過悉心照顧之後在正月十五時,已經漸漸康復了。
不過兩個人既然已經成親,那墨夜也是說到做到,將女子稱爲自己的夫人,而且通告了整個蒼涼城。
在回到京城之後,墨夜便一直將女子帶在身邊,當她看到寧宣的時候一直覺得寧宣十分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誰,這件事情女子也是一直藏在心裡沒有說起過。
直到前幾天的時候,女子突然摔了一腳,腦袋碰到了桌角,一下子暈倒,昏迷了幾天沒有迴應。
就在剛纔,她醒了過來,一見到墨夜就說自己想起了一切,原來她的真實名字叫做蘇梓,是曾經的九王妃,因爲遭到奸人所害,所以纔會摔下懸崖,醒來之後就失憶了,所以便直接在懸崖底下行走數天,這才碰巧遇到了商隊。
說完這一切,寧宣是沉默了,就連墨夜也是低頭不語,一直站在不遠處的蘇梓目光流盼之間沒有在寧宣和墨夜身上停留,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
沉默了許久,墨夜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九皇叔,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今日父皇設宴,我也沒有去,就是在思考着蘇梓該怎麼辦,您和她之間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現在她已經甦醒,也是該回到您身邊了……”
聽到墨夜突然這樣說,寧宣一下子擡起頭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墨夜,似乎沒有明白她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一般。
墨夜也是斬釘截鐵的說道:“九皇叔,我向您保證,雖然我已經迎娶了蘇梓,可是我從來都沒有碰過她,這個您可以放心。”
寧宣一下子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的看着墨夜說道:“墨夜,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她已經是大皇妃了,雖然是失憶了,但是她當時做出決定的時候可是清醒的,你們本就是夫妻,說這些幹什麼。”
可是,轉念一想,寧宣也是有些不解的問道:“那你現在把蘇梓送過來,是什麼意思?”
墨夜很是冷靜的說道:“九皇叔,我不會奪人所愛,蘇梓先是九王妃,後是大皇妃,既然是我不知,怎麼還能霸佔着她呢,現在她也已經恢復了記憶,侄兒理所應當把他送回到您的身邊。”
說到這裡,寧宣也是徹底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墨夜似乎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一切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寧宣還憑什麼成爲皇上最喜歡也最信任的人呢。
站起身來,寧宣目光炯炯的看着一直站在那裡不說話的蘇梓,她的臉上,手上全都纏着繃帶,看起來那樣的令人心疼,惟獨還有那雙眼睛,證明她是曾經的蘇梓。
但是,也僅僅只是蘇梓而已,現在再說起,也是有點沒有意義了。
想到這裡,寧宣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墨夜,說道:“這件事情,我還需要好好想想,而且,墨夜你也不應該這樣擅自替她做主,我想對於事情該怎麼處理,她自己應該自有自己的主意,一切還是由她自己來決定吧,你先帶着她回去吧,這個時候,你們不應該出現在我的朝陽宮中。”
說着,寧宣轉身就要往房間中走去,墨夜一下子站了起來,叫住了寧宣,“九皇叔,她是蘇梓,你日思夜想的蘇梓啊!”
寧宣側過臉去,卻沒有看着蘇梓,只是撇了墨夜一眼,“是,我知道她是蘇梓,可那又怎麼樣了,墨夜,你也別忘了,那個女人也是你的大皇妃,就算是你對她沒有感情,也要顧及到她的感受,你們走吧!”
憤怒的一甩袖子,寧宣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房門關上。
看着緊閉的房門,墨夜的眼神也是緩緩的轉移到了蘇梓的身上,有些無力的來到了她的身邊,伸手牽上了蘇梓的手,“走吧,也許是我真的想的太少了,你還是先跟我回去吧!——”
可是,墨夜拉着蘇梓往外面走,蘇梓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留在房門上,似乎就是想要留在這裡不走了。
墨夜回過頭來奇怪的看了蘇梓一眼,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扇緊閉的房門,隨即小聲問道:“你是想要留在這裡?”
蘇梓沒有迴應墨夜,而且目光也沒有絲毫的移動。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墨夜輕聲說道:“我已經把你帶到了這裡,接下來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如果,如果九皇叔對你不好,我蒼涼城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着。”
隨即,墨夜大步往宮門口走去,蘇梓站在那裡,眼神之中甚至連一絲留戀都沒有。
一直到了天邊發白,蘇梓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着寧宣緊閉的房門,早上朝陽宮的宮人們全都開始收拾院子了,一看到站在那裡的那個白衣女子,各個都趕緊轉過頭去,全都當沒有看見,匆匆離開,再也沒有人來這裡出現過。
蘇梓站在這裡已經許久的時間,一下也沒有移動過,而她身上還帶着傷,就算是強打起精神也着實有點堅持不住了,可是這麼長的時間,寧宣房間的房門始終沒有動靜,她更是不能離開了。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蘇梓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打溼了,寧宣才精神抖擻的從房間中走了出來,一走出來就看到了幾乎都快要暈倒了蘇梓,眼神中透露出的卻全都是冷漠,視而不見的直接往外面走去。
望着寧宣遠去的背影,蘇梓張口就想要喚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