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年快走了幾步,拉近自己和王全勝的距離,兩個人一前一後,往朝陽宮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朝陽宮中,寧宣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而在他面前的,則是站着十幾個灰頭土臉的下人們。
這些人全都是德妃宮中的人,也是現在外面徹底消停之後,他們纔敢走出來,一走出德妃的寢宮就開始到處嚷嚷起來。
“不好了,德妃自殺了,德妃自殺了……”
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也虧他們說的出來,寧宣聽說以後,直接命李克成帶着侍衛們將所有德妃宮中的下人全都抓了過來。
可是那些下人來了老半天了,寧宣是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一句話都不說,可他們一個個的心裡卻是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這樣一句話都不說,到底是幾個意思。
德妃自殺了?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且不說德妃也曾經是有野心的,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找到個機會成爲太子,就算是現在太子落不到她兒子的頭上,她也沒有任何理由輕易的斷絕自己的生路。
至少寧宣想不出來,德妃有什麼理由去死。
現在寧宣等的,就是李克成的消息了,他帶着仵作一起去了德妃的寢宮中,寧宣一定是要確定,在德妃的寢宮之中到底有沒有屍體,就算是有,那個屍體到底是不是德妃。
陽光明媚,寧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不遠處,李克成帶着一名仵作一起走了過來。
“參見九王爺。”李克成雙手抱拳說道,在他的手背上,還有一些噌到的灰。
寧宣點點頭,“事情怎麼樣?”
李克成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十幾名面面相覷的宮人們,小聲說道:“經過仵作勘察,德妃寢宮中確實找到了一名女子屍首,只不過那名女子是在死後被放到德妃牀上,而且身後的衣服還有一些殘片,看起來,並不是什麼高檔布料。”
既然這樣說,寧宣也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多說什麼,寧宣便讓德妃手下的宮人們全都退去了,他們接下來會被安排在哪裡,寧宣也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回答,“聽候發落吧!——”
一句聽候發落,頓時讓所有的宮人們都大吃一驚,這也就是說他們全都成爲了被懷疑的對象,就算是不死,也會掉層皮的。
“冤枉啊九王爺,冤枉啊!——”德妃宮中的下人們還沒有來得及喊冤,寧宣就已經不耐煩的揮手讓他們全都下去了。
李克成自然是明白寧宣話中的意思,大手一揮,十幾名侍衛走上前來,一人拉住一名宮人就十分粗魯的往外面走去。
而躺椅上的寧宣卻是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昨晚沒有休息好,現在他的眼睛還在發酸,而皇上則是睡着了以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眼看着時間都快要到中午,寧宣揉揉眼睛剛要喊踏青的時候,這纔想起來他還沒有回來,一回頭,卻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全勝和陳平年。
他們兩個人是怎麼一起來了,踏青呢,讓他半點事情就這麼羅嗦。
寧宣的目光落在了王全勝的臉上,既然他會出現在這裡,那肯定也是要給自己一個解釋吧。
寧宣並沒有讓王全勝過來,反而是對着站在身邊的李克成說道:“你去把大皇子找來,就說……”
說到這裡的時候,寧宣也是有些猶豫起來,畢竟現在的墨夜也已經成爲了皇位繼承人,按照身份來說,他終究是要比寧宣高上一等的。
寧宣也是明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不管往日皇上曾經多麼寵愛寧宣,那和墨夜沒有一丁點的關係,所謂的叔侄關係,那也僅僅只是一個表面,君臣禮儀面前,誰還能說的上什麼呢。
寧宣想到這裡,卻只是在自己的心中感慨了一下,“算了,此時還是應該我親自去請,你且看好他們二人,絕對不許有任何的事情發生。”
寧宣話中的那兩個人,就是陳平年和王全勝了。
既然墨夜已經是皇位繼承人,那也就是太子,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處理那些閒雜事情,親力親爲已經不適合出現在墨夜身上。
而此時的墨夜,也並沒有再爲宮門之內的事情而費心,他一直呆在離天宮中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
皇位繼承人這個稱呼,似乎並沒有傳到離天宮中,至少那些下人們之間對墨夜的稱呼,依舊還是大皇子。
當寧宣來到離天宮的時候,裡面所有的宮人都是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昨晚發生的一切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一樣,表情平靜,動作嫺熟,一副安穩生活的樣子。
很是奇怪的感覺,寧宣總是覺得自己來到離天宮的時候,就好像是踏入到另外一個地方一樣,這裡的一切都和皇宮有些格格不入,卻又好像是讓衆人羨慕的地方。
走進去之後,寧宣才突然明白,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蒼涼城的建築風格設計的,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已經再也找不到最初的離天宮的痕跡。
這裡的一草一木,在寧宣的眼中都是那樣陌生。
其實在墨夜還沒有去蒼涼城之前,寧宣和墨夜的關係根本就不熟悉,因爲謹修皇后的緣故,寧宣也沒有什麼機會和墨夜聯絡感情。
曾經寧宣也和墨夜在宮中相遇過,不過當時墨夜因爲聽聞謹修皇后說,和寧宣關係好就有可能成爲太子,也是因此,墨夜在遠遠的看到寧宣時,都會刻意躲避,並不與他正面接觸。
因爲當時的墨夜根本就不想成爲太子,看到那些圍着寧宣一味討好的皇子們,心中更是討厭。
可是漸漸的,在墨夜被皇上下令送到蒼涼城的時候,送他的人,也只有寧宣和寧啓兩個人而已。
那一份感動,是墨夜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那是在那個寒冷至極的冬天中,唯一讓墨夜感覺到的溫暖,他曾經以爲自己會死在皇宮中,卻偏偏要苟且偷生。
曾經無數次,墨夜都在自己的心裡感慨過,不過時過境遷,人終究是會變的。
墨夜沒有忘記曾經的感動,但是現實也告訴他,人要學會冷酷無情,所以,就算是寧宣曾經做過讓他十分難忘的事情,那一份感動他也只會埋藏在心底。
“九王爺,你怎麼來了?”
自從寧宣進來之後,就一直在盯着離天宮中的一草一木看着,絲毫沒有發現墨夜已經從大堂之中走出來。
聽到聲音,寧宣也是趕緊回過頭來,對着墨夜頗有感慨的說了一句,“看來你還是很難忘蒼涼城啊,居然把這裡都變成蒼涼城的裝飾了……”
墨夜環顧了一下離天宮中的一切,只是淺淡的笑了一下,說道:“是嗎,我倒是沒有察覺,只是在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樣子來佈置離天宮而已。”
僅此而已嗎?寧宣在自己的心中問了一句。
話題說到這裡就止住了,墨夜沒有繼續下去,反而是直接問道:“九王爺到我的離天宮來,想必不是僅僅只爲了賞景吧?”
寧宣淺笑一聲,“大皇子,我有要事邀請你前往朝陽宮一趟。”
墨夜一愣,“哦?什麼事情。”
寧宣也是沒有故作神秘,對於墨夜他必須要快速適應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異,直接說道:“昨晚的事情已經過去,但是有很多的後事,還需要我們來處理。”
沒有多加逗留,墨夜便和寧宣一起趕往朝陽宮中。
此時皇上已醒,而寧宣和墨夜回來的時候,踏青已經回來了,李克成站在最外圍,周圍有一些侍衛圍在四周。
而陳平年和王全勝還是一副無事的樣子站在那裡,似乎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多少擔心一樣。
“皇上。”“父皇。”寧宣和墨夜一起對皇上行禮。
皇上左右看了一下二人,心中疑惑的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了,還有他們。”說着,皇上伸手一指站在一旁的王全勝和陳平年。
這樣的氛圍總是讓人感覺怪怪的,皇上自然是察覺到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可是他現在還有點摸不着頭腦,只不過是一上午的時間而已,怎麼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這樣說着,寧宣卻是伸手一指大堂,“皇上,有什麼事情我們還是去大堂裡面說去吧!——”
皇上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寧宣,隨即轉身往大堂裡面走去。
所有人魚貫走入之後,寧宣終於放心下來,讓李克成帶人將大堂圍住以後,這才讓踏青把統計的結果說了出來。
“在整個後宮之中,失蹤的宮人一共有十五名,其中有八人找到,另外有七人下落不明,其中有四名太監,三名宮女。”
皇上面前,踏青不敢放肆,一字一句的將自己統計到的結果說了出來。
寧宣點點頭,示意踏青退出去。
在踏青離開之後,大堂之中只有寧宣,墨夜,皇上,還有王全勝和陳平年,有什麼話他們也終於可以敞開說了。
寧宣說道:“臣弟聽說,二皇子寧翊在和大皇子混戰之中偷偷趁機逃跑了,可是這樣?”寧宣的目光投向墨夜。
這件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墨夜也沒有多加隱瞞,直接抱拳對皇上說道:“正是這樣。”
寧宣點點頭,接着說道:“臣弟聽說,大皇子的手下在搜查二皇子的行蹤時,在御花園的偏僻之處找到了一條衣服的殘片,而且,看布料是後宮宮女的?”
墨夜點頭稱是,只不過寧宣這樣說到底是有什麼意思呢。
“皇上,在今天早上的時候,臣弟聽到了一個消息,德妃,沒了……”寧宣的話並沒有多少感情色彩,對於德妃的死,他也沒有什麼可遺憾感慨的。
皇上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一瞪眼,頓時又不敢相信的眯起眼睛,問道:“你說什麼,德妃沒了?怎麼回事。”
寧宣說了這麼多,皇上越聽越是有點摸不着頭腦了,這話中到底是什麼意思,好端端的德妃怎麼會沒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是寧翊動的手?
“皇上切莫着急,聽臣弟來分析一下吧!——”寧宣不急不緩的說道。
寧宣的推算和事實沒有多少差別,只不過一些細節問題,他還需要好好完善一下。
“御花園是什麼地方,那是皇上的後花園,每日都有宮人打掃清理,自然都是乾淨整潔,可是昨天晚上在二道宮門內發生了那麼重大的事情,怎麼可能還會有宮女不怕死的出了寢宮,在御花園中走動?”
“而且,臣弟也是讓踏青詢問了一遍,昨晚可沒有一個人出宮走動,就連德妃宮中走火,宮人們也是緊閉宮門,用宮中的井水將大火澆滅了……”
寧宣的話說的不多,可是皇上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多了,眉頭越皺越緊,卻也只能忍住,此時此刻千萬不能打斷寧宣,皇上也是知道,接下來,只要寧宣想說,皇上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都會一一解開。
按照寧宣所想,那個德妃之死,只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至少已經有證據證明,那個躺在德妃牀上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德妃,而是另有其人,至於那個死去的女子到底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正的德妃去了哪裡。
按照德妃宮人所說,她們是全都被德妃給支出去了,後來就是突然看到了蒸騰的火光還有那種燒焦的臭味之後纔出來發現了德妃的房間中着火了。
那麼,就由李克成把自己在德妃房間中的發現說出來了。
“經過勘察,德妃房間中只有牀是燒燬最嚴重的傢俱,而且躺在牀上的那個女子全身正面燒焦,卻沒有一點掙扎的痕跡……”李克成在得到寧宣的眼神示意之後,把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這些話中已經證明,那個女子是在死後才被放到牀上的,而爲什麼好端端的,只有牀纔是燒燬的最嚴重呢。
按照道理,不是應該蠟燭在哪裡,哪裡纔是燒燬最嚴重的地方嗎。
所以,寧宣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那一場大火就是德妃自己動手放的,而她則是趁亂逃了出去。
只不過,寧宣自己心中也是有疑問,“第一,德妃爲什麼要製造火災趁亂逃跑,第二,現在德妃身在何處?”
想要逃離皇宮是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更何況德妃想要掩人耳目,勢必不會再穿的衣着鮮亮,肯定是要經過一番僞裝,這也是因此讓寧宣想起了侍衛在御花園中發現的那一條衣服碎片。
“那是宮女的衣服,所以,臣弟懷疑,德妃是穿上了宮女的衣服,假扮成宮女趁機逃出了寢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