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知道你在等着景王,但,景王遠在濟明,還剩八個時辰,你斷斷是等不到他回京的!”
小德子嘆着氣道,語音極低。
我揚了一下黛眉,語音仍是淡淡:
“難道德公公讓我杜撰別人的罪失,來換得自己的生?”
“姑娘年紀尚輕,真願做了這屈死鬼?”
我略帶婉楚地一笑:
“這宮裡,屈死的人,又豈止一個兩個呢?”
“姑娘,即如此,我也無法了。”
小德子的臉有些暗淡,我的眸華則一直駐在窗櫺上。
“不過一死,卻是乾淨。”說完這句話,我緩緩起身。
窗棱外的影子愈漸清晰,伴隨着男子低沉聲音響起,只有我聽得到自己心底,綻開如花的笑靨。
這笑靨是因心而生的。
他,終是來了。
所以,我的心底,有最燦爛的笑意蘊生。
我一直以爲,早忘卻怎麼去燦爛的笑。
原來,這和忘卻無關,實是人的本能。
如同現在,我看到他,心底,是關於欣喜的笑。
即便我驕縱得不思悔改,他還是來了。
“你倒是乾淨了,墨瞳,難道朕真讓你避之不及?寧死都不肯開口求朕嗎?”
小德子臉色死灰死灰的,他戰戰兢兢地跪地叩拜,順公公早唾道:
“不中用的東西!咱家是這麼讓你隨意逼招的嗎?”
“看來,內務府確是不如宗仁府讓朕省心。”
這一句話的背後,是含着凌厲的殺意。
我聽得懂。
從我決定說出那些話時,就明白這一切。
小德子,既是景王安插的人,自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說出我的真實身份。
只可惜,他註定,從效忠景王那天開始,就在劫難逃。
我,又比他好過多少呢?
扇子,秋涼可紈,一枚廢棋卻是連保存的必要都沒有。
而,今日,事關龍嗣,擱在誰手裡,徹查,意味着,就是面雙刃劍。
於我,不過是藉着這把劍保得自己,至於,那反刃傷及的人,我再顧不得,也無力去顧。
所以,我能說的,能做的,也只是如此罷了。
墨瞳,你曾幾何時,竟變得如此心狠呢?
可,倘若順着小德子的話說下去,必然會牽涉到景王,實是我不願的。
因爲,我並不能確定,窗外的玄憶,聽真切了多少。
景王可以不顧全我,我卻不能不顧全他。
這是我真正的心?真的是嗎?
疊聲捫心自問,眉尖不易察覺地微顰一下,這一顰間,我看到順公公一記掌摑扇到小德子的臉上,眼見着小德子滿嘴流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是宮中的一種密而不宣的刑罰,一掌摑去,實是打在了穴道上,被摑之人,四個時辰內是說不出任何話,從而無法爲自己辨解。
順公公不會讓他多說一句話,即便是得意門生,大難臨頭之際,自保是最重要的。
多說多錯,不如不說,也是種乾淨。
隨後,小德子被一羣內侍反剪着手押下,他臨出門前,扭頭望了我一眼,那一眼的神色,讓我的心,一併堵了起來。
手不自禁地撐在桌上,暗室的昏暗,讓我看不清玄憶臉上的神情。
脣邊浮起蒼白的笑靨,不若心底的燦爛,映於玄憶的眸底,他輕揮了袍袖,順公公旋即帶着一干人等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