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眸華流轉間,緩緩道:
“在這,再暖的心,都會逐漸變冷變硬。”
我並不忌諱於她,亦不怕她搬弄是非。
這宮內,需要時刻堤防的人有很多,但,襲茹,她會是個例外。
“只怕不僅寒了自己,也累了別人。”襲茹輕聲道,“早些歇息,明日選秀的值我會安排其他人去。這泰然殿,你即進了來,怎麼出去,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間。”
“勞煩姐姐。”
她起身,緩緩往殿外行去,一邊早有醫女進得殿來,替我的額上的新傷上完藥後,守在明黃的簾帳外。
果是怕再尋短見。
我微微笑着望向包紮完好的手腕,她們不會知道,我真的很愛惜自己的命。
景王,我是卑賤的宮女,但,我的命並不卑賤。
他傷我的手,傷我的心,所爲的,就是讓這‘卑賤’的人正視自己,去替他完成所謂的盟約。
那,我不會讓他失望。
我把身子蜷縮進溫暖的錦被中,纔要闔眼,突聽,殿裡起了腳步聲,我掀起榻邊明黃的帳幔瞧出去時,卻是小德子。
“時辰差不多了,你去把煎好的藥端上來。”他把那醫女支開,然後,一臉諂笑的走至我身邊,問:
“姑娘可好些了?”
“德公公以爲呢?”
“必是無礙。我給姑娘端了些血燕來,趁熱,趕緊用了吧。”
他手中端着一碗潔白的乳汁似的盅,裡面是晶瑩紅潤,薄處,略帶點黃紅的血燕,絲縷地盤在那邊,沒來由,讓我顰了眉。
血燕的腥氣即便用乳汁做掩,還是讓我無法下嚥。我推了手,道:
“有勞德公公,我受不起這血燕盅。”
“這是景王特意吩咐讓我準備的,姑娘才失了血,若不加以調補,身子怎會大安?”
他?
若不是他,我又何必陷進這生死局中,再無可避呢?
我脣邊勾起一抹冷笑:
“我身份卑微,若用這等大補,反倒承不住,不如德公公代勞,也好回了景王的交代。”
“姑娘,眼見着就是大富大貴之人,又怎會卑微呢?”他笑得愈發讓人有些心悚,端着盤子湊近我,“皇上已有幾日未曾翻牌,姑娘又被皇上親自抱回泰然殿,成爲主子之日必定指日可待。”
“是景王讓你這麼來與我說的?”
“這——”小德子眼睛骨碌碌一轉,壓低聲音道,“姑娘是明白人,景王費盡心思,要的,不就是姑娘出人投地嗎?”
“我自會記得景王的囑託,德公公,若無事,你也早點歇着吧。”
“姑娘明白就好。皇上明日選完秀後,就會增加新的小主入宮,姑娘,可得珍惜啊。”小德子收了笑意,端起血燕粥,慢慢躬身退下。
珍惜?我該珍惜的是什麼呢?
到頭,或許,亦不過是那鏡中花,水中月,徒付了卿卿年華,仍盼不到自己所想要的。
其實,我素是不喜這小德子,縱然他也是替景王辦事,可,他每每討好,我總會有幾分心神不寧,想來,我實是受不住別人的好。
慢慢依在軟墊之上,這一季的春,終是要過了吧。
不知覺,竟又到了鶯愁蝶倦的晚芳時,隔了年期,也隔了舊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