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雞與鵪鶉
居然是這樣的不情之請,惠覺禪師有些意外,卻又並沒有太過驚訝。
如眼前這位季世子這樣的出身身份,怕是打記事起便鮮少有什麼事是不能如意的了。
人力之極限無外乎生老病死。惠覺禪師不覺得日行一善有什麼不對的,只是……
“宮裡太醫署那些醫術精湛的太醫不曾爲這個嬤嬤診治過麼?”惠覺禪師有些詫異的問季崇言,“他們難道也無法診治?”
季崇言點頭道:“若非如此,崇言也不會將柴嬤嬤帶出來四處求醫了。”
這話聽得惠覺禪師一陣蹙眉,頓了頓,他開口對季崇言道:“貧僧若是能夠救得一命必會勉勵救治。只是季世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季崇言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惠覺禪師。
惠覺禪師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後再次開口說道:“貧僧出身巴蜀,那地方是個什麼樣的,季世子應當也清楚。說貧僧治病救人或許也不大妥當,或者說是解毒救人更合適。”說着不等季崇言開口,惠覺禪師略略一頓便繼續說了起來,“出家人不打誑語,季世子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查查貧僧過往救治的人,自可證明貧僧所言不虛。”
季崇言雙脣緊抿,沒有開口。
一旁的林彥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先前他便有所預感這位惠覺禪師或許幫不了崇言的忙,只是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念想,如今得惠覺禪師親口證實……林彥搖了搖頭,想到方纔進來的柴嬤嬤心情複雜。
季崇言聞言瞥了惠覺禪師一眼,“嗯”了一聲,似是若有所思。
到底是不能日行一善了,惠覺禪師想到方纔那嬤嬤高高興興的樣子, 不由有些唏噓:病中人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這些清醒的卻在爲她奔波和發愁。
她自然是信姜韶顏的手藝的,畢竟食過姜韶顏的豬肉了。
“我聽聞過腦子捱了重擊失憶的人過後又記起事來的, ”惠覺禪師見他一臉神情落寞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心中也有幾分酸澀, 是以想了想安撫他道,“興許見了故人或者遇到某些故往的物件會記起一些事情來呢!”
不過姜韶顏對這些小鵪鶉倒是饒有興趣,盯着籠子裡的小鵪鶉看了好一會兒,待到於六將雞殺完遞來時終究是沒忍住要了幾隻鵪鶉。
趙家自然不會虧待家裡的老人,柴嬤嬤原本養在河東, 趙家上下也是準備讓柴嬤嬤就這般“今夕不知何夕”的過完一輩子的。
“不必了。”季崇言卻開口搖了搖頭,拒絕了林彥。轉而笑着問對面的惠覺禪師, “禪師晚些時候可還要去姜四小姐那裡?”
沒想到這位姜四小姐的“食譜”如此之廣,倒是讓她這個老饕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趁着於六殺雞的功夫,姜韶顏的目光落到了於六腳邊那一小籠鵪鶉上。
屋裡安靜了片刻, 林彥一杯茶水見了底, 想了想,他乾脆起身道:“既如此, 趁着禪師也在,正好提了那對山匪疤面兄弟過來審問吧!”
畢竟一刀下去, 雞耷拉着被砍了一刀的脖子還在地上跑一圈可是真真會將人嚇壞的。
季崇言搖了搖頭, 嘆了口氣, 道:“就這樣吧!”
在一旁旁觀的靜慈師太有些意外,雖然她自詡自己是個老饕,也不太挑食,只要好吃的,來者不拒。可鵪鶉這等沒有幾兩肉的吃食還是沒有碰過的, 不止她自己沒碰過, 身邊人也沒見幾個吃的。也只有鬧饑荒時沒得吃了,纔將鵪鶉拿來煮了吃。
這舉動自然的很, 對面的惠覺禪師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當下便應了下來。
雞毛細碎,吸進了鼻子便容易鼻癢。
“我明白了, 多謝惠覺禪師。”季崇言對着惠覺禪師鄭重的施了一禮, 又在惠覺禪師對面坐了下來。
“那便一起去吧!”季崇言笑着站了起來。
姜韶顏聽出了靜慈師太話裡的意思, 便挑了兩隻雞叫那賣雞的於六殺了。
這賣雞的於六不常來, 素日裡還不一定能碰到。可每每一來,那籠子裡的雞不到半日便能賣個精光, 能不能買到真是看運氣了。
啊呸,衆生平等,不能以貌取人。
才進午市口就已經買了不少,待到姜韶顏一行人回去時,幾乎人人手裡都拎滿了菜。
不是說案子嗎?怎的突然提到了姜四小姐?惠覺禪師有些不解,卻還是點了下頭, 道:“要去的, 貧僧已經同姜四小姐約好了暮食去她那裡吃飯。”
“阿嚏!”走進午市, 姜韶顏便打了個噴嚏, 看着午市口賣雞的籠子旁一地的雞毛搓了搓鼻子。
畢竟鵪鶉在大多數精打細算的買菜百姓眼中肉少骨多,同樣一斤,大半都是骨頭,忒不合算了。
姜四小姐做菜雖然不錯,可到底纔來寶陵沒多久,來市集買菜這種事還是要個寶陵的老人領路比較好。
“姜四小姐!”跟在一旁的靜慈師太看到賣雞的小販眼睛頓時一亮, 連忙喚了她一聲,而後指了指關在籠子裡的雞, 道,“於六的雞不錯的。”
比起已經空的只剩零星幾隻的雞,於六這裡的小鵪鶉便沒有這般受歡迎了。
她一把刀切菜時用的飛起, 可殺雞殺魚時碰上那些活物便不行了。先前尋小午拿錘子殺魚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自此姜韶顏覺得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比較好。
這反應倒讓原本還準備多解釋一番的惠覺禪師有些意外:這位季世子看着一副傲氣不講理的樣子沒成想還是個講理的。
也不知究竟哪方更幸運些!
惠覺禪師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季崇言:“此事太醫署的太醫們怎麼說?”
一旁的林彥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道:這樣真的好嗎?早上就是蹭的姜四小姐那裡的早食, 待到暮食再去,這豈不是一天兩頓都在姜四小姐那裡蹭食?
不過,蹭食的似乎也不止他們兩個。林彥目光打了個轉兒,看向一旁的惠覺禪師, 這位也蹭了兩頓了呢!
……
當然,這種事太過說不準,真要出現這種事早成了旁人口中的“傳說”了。
不過給人一個盼頭也是好的。
惠覺禪師是崇言此次帶柴嬤嬤離開河東的最大盼頭了,此刻這個最大的盤腿卻在瞬間崩塌,林彥正想開口安撫季崇言,那廂的季崇言卻已經主動開口了。
當然,這般煮了也是不好吃的。
這麼多的菜,便是貪食的香梨都覺得有些多了。
只是很快,香梨便不覺的多了。
她看到了站在別苑門口的惠覺禪師、季崇言和林彥。
多了三張嘴,哦不,兩張嘴,突然有些擔心手裡的菜不夠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