俷警惕的看着黃忠,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麼。
只是黃忠的雙眸卻顯得格外深幽,無法弄清楚他的真實想法。董俷很吃驚,這也是自他遊歷以來,第一次有人詢問他和伏波將軍的關係。說實話嗎?董俷還不知道黃忠的意圖。可黃忠也算是他頗爲崇拜的一個人,又不好意思用瞎話欺騙對方。
黃忠突然一笑:“如果俷公子不好說的話,那就算了!”
他說罷,轉身向庫府走去。薰俷跟在黃忠身後走了幾步,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繼續隱瞞。
蒯先生名良,字子柔,是荊州南郡延中廬人,長得相貌堂堂,儀表不凡。
薰俷在看到蒯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蒯良,這個人好像在評書裡出現過,是後來劉表的手下。他有個哥哥還是弟弟,都在效力於劉表,可惜做過什麼事情是不記得了,只記得這兄弟二人對大耳朵很不感冒。
荊州劉表……
薰俷在離開蒯良辦公房間的時候,猛然拍手,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
這房間裡的人不少,戰事方歇,正有各方事物需要處理,宛縣大小官員進進出出。
薰俷這麼一喊,卻把蒯良等人都嚇了一跳。
黃忠連忙推了董俷一把,“俷公子,請注意儀態。蒯先生辦公的時候,不喜喧鬧。”
薰俷扭頭看,見蒯良果然是面帶陰沉之色。
連忙向蒯良道歉說:“先生恕罪,俷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時有些失態,請見諒。”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蒯良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曾就學於水鏡山莊,在荊州小有名氣。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董俷這種面目醜陋,舉止甚至有些粗魯的赳赳武夫。如果不是黃忠親自陪同,蒯良是理都不會理睬董俷。哪怕董俷是大將軍何進的親戚。他也一樣是看不起的。
但既然人家已經道歉,蒯良也不好再說什麼。
陰沉着臉說:“事情已經辦完,就速速出去,不要在這裡妨礙我做事。”
“蒯先生莫怪,莫怪!”
黃忠拉着董俷匆匆離開庫府後,長出一口氣道:“俷公子,和這些士人打交道,一定要處處小心。士人的規矩多,不似咱們這些人。彼此間無需太在意。以後要注意。”
薰俷連忙點頭,拱手道:“謹記黃大哥的教誨。”
在這亂世中,有時候必須要學的圓滑一些。雖然董俷並不喜歡這樣做人。課業不得不入鄉隨俗。順杆爬,看黃忠不見怪,乾脆從黃將軍變成了黃大哥,而黃忠也只是一笑,並沒有拒絕董俷這個很怪異的稱呼。
兩人朝縣衙走去。在經過一座大宅院的時候,黃忠突然挽住了繮繩。
“俷公子,宛縣比不得陽,可是卻比河東要複雜地多。你要小心,這家宅院的主人絕不可以得罪,否則就算是你的父親。一樣也保不住你。”
薰俷一怔,擡頭看去見朱漆大門緊閉,府門橫匾上寫着何府二字,立刻明白了。
“是大將軍的家?”
黃忠繼續催馬而行,壓低聲音說:“大將軍的家人雖然大都已經搬去了陽,但是還保留着在本地的祖業。而且大將軍的父親,何老太公不喜歡在陽居住,所以……大將軍是個孝子。這在宛縣衆人皆知。你且要小心,何老太公的脾氣很古怪。”
薰俷說:“俷記下了。”
又走了一會兒,董俷突然詢問:“黃大哥可曾成家?”
“哦,早已成家。”黃忠提起自己的家,似乎非常地開心,“本來過幾天就是犬子週歲的日子,原本想操辦一下。呵呵,不過現在看起來,卻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哦,我家就在前面的街口轉彎處。俷公子如果有閒情地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兩個人說着閒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縣衙門口。
黃忠拱手道:“俷公子,忠還要帶人巡視,就不陪你了。今日搏殺,想必也已經疲憊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的戰事,恐怕會很艱苦,正需要俷公子的幫助。”
黃忠打馬離去,董俷在縣衙的臺階上目送黃忠走遠,這才轉身進了縣衙。
縣衙的面積很大,有一個足球場大小地空曠後院,是一個演武場。秦不喜歡練武,可是卻不代表他的家人不喜歡練武。據家人說這演武場本來是打算給秦的弟弟準備,如今天下大亂,估計秦的弟弟也不會再來了,故而就讓五溪蠻人居住。
薰俷先是去看了一下典韋和沙摩柯,結果這兩個人都已經喝的酪酊大醉,倒在榻上打呼嚕。又去看望了一下龐德公,把已經睡着的龐統放在榻上,蓋上了毯子,這纔回房間裡坐下。
很累!
薰俷從沒有像今天這麼疲憊過。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雖然他有着成年人地體魄,可準確的說,他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體質並不適合這種大規模的拼殺,每
行使用馬援留下來的那一套運氣之術,雖然能夠暫時可過後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疲倦。而且從去年第一場大雪開始,他帶着人從豫州殺到青州,從青州殺到徐州,轉戰幾千裡,實在太累了。
原以爲能在宛縣稍稍的休整一下,可現在看起來,這似乎又成了一個幻想。
大戰即將開始,就如同黃忠所說的那樣,以後會更加艱苦,更加地兇險。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不再是孤軍作戰。在不知不覺中,身邊已經聚集了人手。
想當初,三國演義裡劉備起家,也不過是靠着關張二人。
自己至少要比劉備強很多,除了典韋和沙摩柯之外,還有黃劭、馬真兩個幫手。
夜已經很深了……
薰俷把盔甲卸下來,靠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臨洮,他夢到了臨洮,夢到了董家牧場,夢到了奶奶、綠兒還有裴元紹等人。
巨魔士已經訓練完畢,自己帶着巨魔士縱橫西北。抓到了韓遂,砍下了他的腦袋。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夢!
與此同時,距離宛縣百里之外西鄂精山下的縣城火光沖天,喊殺聲一片。
張曼成手挽馬繮繩,看着四下逃竄的官軍,冷笑不停。在他身後,站立着十幾個小渠帥,爲首的是一個青年。赫然是早先奉命南下的褚燕,表情平靜的看着前方。
自二十五日夜,張曼成命南方大小渠帥先是在汝南集結。而後一路殺向南陽,可說得上是勢如破竹。一日之間連下三城,官軍是望黃巾大旗而逃,根本沒有抵抗。
再向前,就是宛縣了!
張曼成笑道:“飛燕。此次如果能打下宛縣,就可以在豫州對陽、潁川地區形成包圍地格局。到時候天公將軍兵出翼州,我們兩下合擊,則大漢狗皇帝必死。”
褚燕卻顯得並不是很開心。
造反時間地提前,使得各地糧草、兵馬尚未準備妥當。
雖然說官軍目前是節節敗退,可褚燕卻很清楚。他們至今還沒有對陣真正地大漢精銳。
各地郡兵的不堪一擊,似乎讓張曼成生了輕視之心。
褚燕憂心忡忡,可又無法勸阻。早先在九江苦等了數十天,都沒有發現薰俷的蹤跡。
待接到張曼成的通知時,褚燕想要激起荊、揚兩地的民變,可很快就發現,這裡的百姓,或者說荊、揚兩地的世族膽子一下子大了起來。早先曾加入太平道的世族子弟,如今連人影都看不見。江東各地,世族門閥地力量遠大於北方各地的世族。
如果無法策動他們,荊、揚之地就掀不起浪花。
褚燕很敏銳的發現這兩地地情況已經失去了控制,果斷帶領手下,從荊州撤離。
可這樣一來,等於天公將軍交給他的兩個任務都沒有完成。
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也隨之減弱了許多。如果不是看他還是張牛角的義子,張曼成說不定連褚燕現在這個小渠帥頭領的地位也不承認,又怎麼可能聽取他地意見?
宛縣如果不能攻陷……
褚燕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上前說:“大帥,宛縣自古是南陽重地。城高牆後,更有精兵駐紮。我們現在對宛縣用兵,萬一久攻不下,而官軍從孟津出兵,直插潁川,可就很容易令我們造成兩面夾擊的局面啊……大帥,此事不可不防。”
張曼成聞聽一怔,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飛燕說的有道理。”
旋即笑道:“不過飛燕放心,我已命令李大目等人在潁川對官軍襲擾,至少能拖住官軍一兩個月的時間。同時,我命彭脫、韓忠等人從陳國、陽翟各地向潁川進發,五六萬人馬,至少可以爲我們爭取到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內不能破宛,那我們就等死吧。”
言下之意,半年內絕對可以攻破宛縣。
作爲一直跟隨張曼成地趙弘、孫夏等渠帥立刻拍起了張曼成的馬屁。褚燕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邊上看着,心裡更加的憂慮。張叔叔變了,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候,一探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大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張曼成一皺眉,“什麼事不好了?速速報來!”
“傍晚時分,宛縣城外發生了一場激戰,宛縣官軍和我部一支人馬血戰一個時辰,我部全軍覆沒……卑下暗中打探,發現那支人馬,那支人馬竟然是……”
探馬吞吞吐吐,讓張曼成頓時勃然大怒。
“是那支人馬?說!”
“好像是|
“什麼?”
張曼成聞聽這個消息,不由得嚇了一跳。按照計劃,李大目應該帶人從陽直撲潁川,怎麼會……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憂慮。
宛縣的官軍,戰鬥力會這麼強悍嗎?李大目手下的黃巾力士不論裝備武
是出類拔萃。而且是天公將軍從幽州之地調撥過來:次和外族人交手。
這麼精銳的兩千人,居然全軍覆沒?
張曼成身後的渠帥都閉上了嘴巴,沒有了先前的樂觀表情。
褚燕忍不住開口詢問:“宛縣方面共出動了多少人馬?是步軍還是騎軍?一一報來。”
“啓稟渠帥。宛縣剛開始的時候,出動了不足千人的步軍,足足鏖戰了半個多時辰。卑下看那些人地模樣,似乎大都是來自於南方的蠻人……後來又有一將帶領一千官軍出戰,騎軍僅有數百人,大部分還是官軍,可戰鬥力顯然比不得蠻人。”
褚燕吃驚的問道:“蠻人?你沒有看錯?”
“雖然他們是官軍的打扮,可小人能看得出來,那絕對是蠻人。武陵山一帶地蠻人。”
張曼成突然問道:“五溪蠻人嗎?他們怎麼會在宛縣,而且和官軍混在一起?”
“大帥,說起這件事。末將倒是有一件事要稟報。”
“卜己,說!”
那渠帥上前道:“今日我曾遇到幾個從文家鎮敗下來的教衆,說昨夜他們在安家鎮襲擊地時候,遭遇到了官軍的反擊。其中一個人似乎提到那些官軍好像不太一樣,其中一個還騎着牛。特別的顯眼。另外兩個軍官,也都是生地面目醜陋猙獰。只是當時末將急於和大帥匯合,對此也沒有太在意……如今想想,可能是一夥人。”
“爲什麼不早說!”
張曼成正要發怒,突然看到褚燕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心裡很惱火:褚燕啊褚燕。你從荊州灰溜溜地過來,是我收留了你。這時候,你居然看我笑話?
“飛燕,你在想什麼?”
“啊……大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兩個面目醜陋的軍官,會不會是我要找的人呢?我曾遍搜荊襄各地,都沒有找到他們的線索。如今想來,如果他們是去了武陵山。那我們的耳目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那裡是五溪蠻地地盤,沒有我們的人。”
張曼成皺着眉說:“飛燕,如今天公將軍既然已經舉事,一兩個小毛賊不足掛齒。只是……李大目一死,我們在潁川地區就失去了牽制官軍的力量。飛燕,你素來多謀,武藝也不錯。我想讓你領一支人馬,前往潁川,以牽制官軍,你可願意?”
褚燕一怔。發現張曼成的臉色不太好。
心裡立刻醒悟過來,只怕是張叔叔對我生了誤會吧。
也罷。在這裡難有我施展拳腳的機會。張叔叔越來越剛自用,周圍都是一羣小人。
與其這樣,我倒不如在外面逍遙自在。
一來省了張叔叔的戒心,二來也可以爲他幫一些忙。反正張叔叔說地也不錯,如果內拿不下宛縣,大家乾脆綁在一起跳淯水算了!
褚燕想到這裡,立刻躬身道:“飛燕聽從大帥的調遣。”
“既然這樣,我命你帶一萬人馬,你爲主將……波才!”
張曼成大喝一聲,一名渠帥應聲站出來,“大帥,可有吩咐?”
“波才你爲副將,率本部人馬,協同飛燕前往潁川。帶彭脫、韓忠抵達後,你四人兵合一處,阻擋官軍向南陽前進。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使什麼辦法,宛縣未攻破之前,你們絕不許放一個官軍過來,聽明白了沒有?”
褚燕和波才同時應命。
可在心裡,褚燕卻暗自苦笑不停。
張叔叔看起來是惱我極了,讓我當主帥,卻讓我指揮波才的人,又讓波才當副將?
這我哪能指揮的動啊!
打贏了,那是波才的功勞;打輸了,就是我的責任。
不行,要設法找機會回翼州。在義父的手下,絕不會是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褚燕心裡拿定了主意,倒是也沒有再說什麼。波纔是張曼成手下頗有才能地將領,用兵不俗,只是有時候個性過於憨直。
有些時候啊,人就是這樣,想的太多了……
褚燕把事情想的複雜了,張曼成考慮的卻過於簡單。讓褚燕去潁川,是目前最好的選擇,讓波才配合褚燕,也是因爲波才的性格,絕不會對褚燕使出什麼絆子。
可他少說了一句,褚燕也少問了一句。
誤會一旦產生,那可就不容易再化解。張曼成目送二人離去之後,沉思片刻道:“傳我命令,打掃戰場。各部修整半天,明日正午時分出發,後天正午之前我要看見宛縣。”
“喏!”
大小渠帥齊刷刷躬身應命,張曼成冷笑一聲:“宛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