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黑色的獅鬃獸,自牧場風馳電掣般的跑來。
速度很快,就好像是貼着地皮飛行一樣,還有數百步的距離時,發出一聲咆哮。
聲如獅吼一般,令羣馬驚恐不已。
王姬忍不住啊一聲驚叫,險些從車轅上摔下來。幸好有董鐵死死的按住了戰馬,連連安撫,這才讓戰馬平靜。
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一匹馬能發出如此可怕的聲音,還能讓所有的戰馬驚恐不安。
薰俷安撫住了象龍,甩蹬下馬,迎着那獅鬃獸就跑了過去,臉上露出快活的笑意。
那獅鬃獸也不停下來,徑自朝着董俷衝撞。
王姬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小心!”
話音未落,卻見那戰馬突然在董俷面前停下,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種歡悅的長嘶。
緊跟着,董俷猛然竄起來,一把抱住了獅鬃獸的脖子。
身體順勢跨在了獅鬃獸的背上,大聲喊道:“阿醜,跑起來,跑起來啊!”
那獅鬃獸的個頭,只比象龍稍差。強健的四肢,黑亮的皮毛,讓它格外的精神。
聽到董俷的喊叫聲,獅鬃獸阿醜再次長嘶一聲,掉頭就跑。
身上拖着一個人,卻沒有絲毫的不適應。一人一馬在草原上盡情的奔馳着,如同一支離弦的箭,眨眼間就消失在半人多高的水草中。
典韋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問道:“小鐵,剛纔那是什麼馬?”
薰鐵自豪地說:“天馬,那是一匹只屬於主人的天馬……相傳是天上龍駒和神獸狻猊交配而生下的異種。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名叫獅鬃獸,五百年難得一見。”
“啊!”
典韋聽董俷提起過獅鬃獸阿醜地事情,可是親眼看見的時候,仍忍不住爲那獅鬃獸的神駿所震撼。而王姬,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第一次見到這種神駒。
“小鐵。你剛纔說,那是龍馬和狻猊的後代?”
薰鐵笑了,“只是有這個說法。主人是不相信的。但五百年,甚至千年才能一見。這卻是真話。獅鬃獸的性情很孤高的,極不合羣。所以經常會遇到危險……可凡是能夠活下來地獅鬃獸,無不是萬里挑一的神馬,一旦臣服於人,終生不會背棄。”
“那馬,叫做阿醜嗎?”
“是!”董鐵正色道:“不過你們最好別這麼叫。整個牧場。除了極少數的人能這麼叫它。其他人若是呼它做阿醜。定會惹它生氣。獅鬃獸發脾氣地話,可是很厲害。”
這時候。從牧場方向跑出了一羣人,個個都騎着馬。
薰鐵笑道:“看,牧場來人迎接我們了,大公子,我們過去吧……主人和獅鬃獸一年沒有見面,這一跑啊,不曉得要跑到什麼地方呢。我們回牧場等他就好了。”
冷清了近一年的董家牧場,一下子熱鬧起來。
缺少人氣地牧場大廳裡聚集了很多人,老夫人坐在正中央,拉着董俷的手,枯瘦的臉上帶着笑容,那滿是白翳的雙眸中,也似乎洋溢着喜悅,不停的詢問董俷。
大廳一邊,坐着董家的老人。
薰綠、董棄還有先行抵達牧場地裴元紹、馬真,還有四五個牧場管事。
笑嘻嘻地看着董俷,綠漪……哦,不對,如今應該叫做董綠,心裡覺得很滿足。
終於不用再去提心吊膽了,公子也安全地回來了,一切都會變得很美好。
只是……
薰綠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最下首的王姬,那個女人,長得可真地很像大小姐董玉。
對面坐着的都是新加入牧場的成員。典韋的兄長典偱,如今是牧場的管事。
典偱下首,典韋一家人,劉望一家人,還有剛抵達牧場的黃忠一家人一字排開坐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人,給這議事廳中增添了幾分熱鬧。
詳細的把情況說明,老夫人的臉色陰晴不定。
片刻後,她朗聲道:“好了,打打殺殺的都是男人們的事情。今天阿醜回來,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大家敞開肚子,盡興的喝,盡興的吃,煩人的事情莫要再提。”
一句話,惹得議事廳中的人一陣歡呼。
特別是那些小孩子,以典佑爲首,典弗、典滿,還有大丫二丫等人都開心的笑了。
酒菜上來,衆人推杯換盞。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董俷在酒宴方酣時,攙扶着老夫人,悄悄的離開了議事廳。
是幾乎!也不是沒有人發現。
坐在最下首的王姬,還有王姬對面的董綠,都注意到了這件事。但誰也沒有說出來。
同時,董鐵也隨着董俷,悄然退出了議事廳。
攙扶着老夫人離開了議事廳,如今的牧場大宅變得比以前大多了。
宅院佔地大約十畝左右,正位於牧場的中心位置。裡面修建的亭臺樓閣,比之臨洮的老宅還要華美。居住在大宅裡的人,大都是牧場的核心成員。當然還有招募來的護衛。大宅西北角,又有十餘畝空地,靠着小溪,拎着山崗,建起了一個營地。
是將做營!
作爲牧場中最神秘的一個部門,平日裡有數百名白
負責守護,沒有老夫人的手令,即便是董綠也無法進
這是董俷在離開之前,和老夫人說過的事情。
將做營的大將,是蒲師傅。而負責守護將做營的主將,卻是白馬羌的滕麗兒。
這個女人很有本事,把警戒地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連老夫人都說她有大將之才。
蒲元已經離開了牧場。四處遊歷。
薰俷對這件事沒有過多的詢問,他相信當蒲元學成之後,自然會回來。
扶着老夫人穿過夾道。走進了一個小院子。院門口,有幾名成方訓練地巨魔士看護,見到董俷和老夫人,幾個巨魔士躬身行禮。然後又默默的站在原處。唯一的變化就是,他們的目光更加銳利,警惕的向四周張望,觀察這小院四周的風吹草動。
這裡是老夫人的住所,進去之後。董俷攙扶着老夫人坐下來。
“阿醜,你的鋒芒有些太露了!”
老夫人開門見山地說:“雖說有些逼不得已,但你鋒芒太露。定然會遭人算計。”
薰俷在老夫人的旁邊坐下,“奶奶。非是我想要逞能。只是有些時候,身不由己。”
“呵呵,這個我知道。”
老夫人輕輕撫摸董俷的腦袋,“我原想把你做一支我們董家地奇兵,可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可能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如今站出來。對日後而言到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奶奶……”
“你這一年的經歷。其實我也有耳聞。過去地事情咱們就不要再說了,倒不如把目光往前看。我前些日子佔一卦。得出的卦象卻是吉中帶凶,兇中帶吉……這種卦象非常少見,所以你今後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且不可再莽撞。”
薰俷知道,奶奶有一手很厲害的本領,就是算卦。
古老的佔之術,在一千八百年後幾乎失傳。其中的精髓之處,少有人能夠理解。
不過在這個年代,佔之法倒還是非常流行。
至少奶奶就能算一手的好卦。
“阿醜記下了!”
老夫人喝了一口水,突然說:“牧場地人越來越多,你需要多費心思才行。那些爲我們做事多年地老人,務必要好生地安撫,不能因爲新人到來,而冷了他們的心。”
薰俷點點頭,“這個孫兒有分寸。”
“聽說你帶回來了一個女人?”
“恩……是地。”
“來歷是否打聽清楚了?”老夫人慢條斯理的說:“世道混亂,你就必須要更加謹慎小心。最好能弄清楚那女人的來歷,派人多看着一點……如果有問題,絕不能心慈手軟。”
薰俷說:“孩兒明白……那女子自衛家出,想要追查當不會太困難。孫兒會盡快派人打探。奶奶,那女子……長得好像大姐。如果沒什麼危險,留她住下來,好嗎?”
“像大妹?”
老夫人嘆了口氣,似乎明白了什麼,“也罷,此事就交給你處理好了。反正一切要小心謹慎。奶奶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些事情……但還是要提醒你,莫輕易信人。”
“孫兒知道了!”
祖孫二人又聊了很久,一直到老夫人累了,董俷才告辭離開。
沒有回議事廳,揹着手慢慢悠悠的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腳步,“小鐵,出來吧。”
“主人!”
薰俷呵呵的笑了,“這是咱們家,不用總是這麼緊張。爲什麼不和大家一起喝酒呢?”
薰鐵躬身道:“主人去哪兒,小鐵就應該在何處。小鐵是主人的影子,怎能離開須臾?大小姐當初讓小鐵跟隨主人的時候就說過,要好好跟隨主人,小鐵不敢忘。”
“只是隨便說說,你別那麼嚴肅。”
薰俷擡起頭,看了看夜空。牧場的夜色很美,月亮很皎潔,星星很閃亮,有一種寧靜的氣息。
“陪我一起走走吧……一轉眼離家一年,我真的很想知道,如今的牧場是什麼樣子。”
“喏!”
兩人來到馬棚裡,隨便牽出了兩匹馬,慢慢的出了大宅。
薰俷不想騎象龍馬。這一年來,象龍始終都處於緊張的狀態中,四處征戰,還受了不少的傷。如今回了家,正應該讓它好好休養,再找個獸醫爲它仔細檢查一番。
“好久沒有像這樣子信馬由繮了,感覺還不錯!”
牧場的夜晚,非常的靜謐。薰俷二人騎馬徐徐而行。呼吸着牧場地空氣,心裡非常舒暢。
前面就是埋葬姐姐的山崗,董俷突然一磕戰馬的肚子。向山崗上跑去。
墳塋很乾淨,看得出是有人經常在這裡打掃。四周地蒼鬱青松已經長大,看上去很茂盛。
旁邊的廬屋裡,獅鬃獸阿醜竄了出來。
這裡儼然已經變成了它的住所,每天在草原上馳騁過後,就會呆在這裡,守護墳塋。
薰俷下馬,抱住了阿醜的脖子。任由它的大腦袋在懷中磨蹭。
親熱了片刻,他緩步來到了墳前,躬身一禮之後。在墳塋旁邊坐了下來。
獅鬃獸把那兩匹戰馬趕下了山崗,因爲這裡是它的地盤。在董俷邊上坐下。而薰鐵則靠着一棵輕鬆,靜靜的看着董俷
旁邊低聲呢喃,隨後就閉上了眼睛。
回到牧場的第一晚,董俷就是在墳旁渡過。
第二天,董俷本來是做好了打算,準備去看看將做營。然後再視察一下牧場。
可誰知道一大早就有牛輔派人送信。說是要在臨洮老宅裡面擺酒。爲薰俷接風。
昨日由於牛輔有事情,故而沒有參加牧場地晚宴。
作爲朝廷的官員。他自然聽說了很多事情,特別是董俷在過去一年中的那些作爲。
牛輔這個人,論才能只是中等。
可不能因此而說他愚蠢,相反在很多時候,牛輔比他那個看上去聰明地老婆,也就是董俷的二姐董照看事情要清楚地多。特別是在董璜被打發到了扶風之後,牛輔就知道了,董俷十有八九將會成爲董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不管董照如何的不服氣,牛輔深信董俷的成就,會比董卓大。
所以,作爲董家的成員之一,牛輔知道必須要和董俷拉近關係才行。因爲薰照和薰俷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兩人之間還有一些衝突。將來薰俷一旦上位,那麼對於牛輔而言就會非常不利。在這一點上,牛輔深知自己已經遠遠地落後在李儒身後。
畢竟李儒地老婆,董家地四小姐董媛的面子擺在那裡。
對於牛輔地這番好意,董俷也不能拒絕。只好臨時改變了計劃,先是讓典韋留在牧場陪伴一下家人,然後又讓董綠負責招待王姬。
薰俷能看得出來,董綠對王姬是有敵意的。
那種女人天性中的敏銳,使得董綠立刻就覺察到了董俷對王姬有一種很奇怪的情愫。
想要化解這種敵意,董俷沒有辦法。
不過想必好好的交流一下,是有助於緩解這種敵視的情緒。
反正,也不管董綠是否願意,董俷把王姬扔給了董綠之後,就帶着薰鐵匆匆的走了。
臨洮城,也有一年的時間沒見到了。
和一年前相比,董俷發現臨洮的格局變化更大了。
特別是在軍事上的部屬,整個臨洮如今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軍營,足有數萬人馬。
很難想像,牛輔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臨洮的郡兵編制只有三千人,這還是看在董卓的面子上,隴西郡太守李相如網開一面。
wωω• ttκǎ n• C 〇 隴西的郡城位於臨洮東北二百里,可以很方便的監視臨洮的動靜。
可現在呢?
三萬人馬,足足是編制的十倍。
而李相如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確是讓董俷感到非常的奇怪。
酒宴中,董俷忍不住把這疑問說了出來。
牛輔呵呵的笑了,“阿醜兄弟,這件事要說起來的話,還要多虧了你呢。”
“多虧了我?”
牛輔點頭,目光一掃議事廳。議事廳中作陪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薰俷的熟人,胡赤兒,另一個卻很陌生,是個年紀在四十上下的男子,文士打扮,頜下三縷黑鬚。
“文和先生,還是你來說吧。”
那文士微微一笑,“俷公子當年興建牧場,如今卻成了比之臨洮還要繁華的城鎮。原本居住在臨洮的百姓,因羨慕牧場的繁華,大都遷移過去……如此一來,臨洮就成了空城。在下當時覺得廢棄在這裡很可惜,於是就請縣尉大人招募士卒訓練。”
薰俷恍然大悟,看着那文士,覺得他的表字好生耳熟。
牛輔說:“如今臨洮的士卒,對外全都是以居民的名義而稱呼。牧場那邊,是咱們家的私人地方,李太守也不好說什麼。再說了,父親如今立了大功,李太守也要給些面子……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心裡都很清楚,但誰也不會說破。”
“那就是說,這臨洮的三萬士卒……”
“都是咱董家的私兵!”
牛輔不無自豪,而董俷着實也吃驚不小。
這時候,有一個縣吏打扮的人走進來,在那文士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縣尉大人,俷公子,外面有些小事,詡要去處理一下。就不陪公子飲酒了,告辭。”
文士說完,起身離開。
薰俷撓了撓頭,“姐夫,你剛纔說這位主簿大人,是姓賈嗎?”
牛輔點點頭說:“是啊……文和先生是武威姑臧人,頗有才華,曾經在陽當過官呢。”
“文和?賈文和?”
牛輔奇怪的看着董俷,再次點頭道:“文和是賈先生的表字,大名賈詡,表字文和。”
“賈詡,賈文和!”
薰俷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哆嗦,眼睛唰的一下子亮起來,“姐夫,你是說他叫賈詡?”
牛輔被董俷的這種表情嚇了一跳。
就連旁邊的胡赤兒也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小小的主簿,爲何能讓俷公子如此激動?
牛輔說:“沒錯啊……賈先生是姑臧名士,曾被舉爲孝廉,在陽爲郎。前兩年因足疾發作而辭官迴歸故里,去年……哦,就是在你走之後,我才請他來相助。”
說完,他還很疑惑的問了一句:“阿醜,賈先生……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