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也不打攪他,一手拎着酒罈子,一樽又一樽的喝着酒,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也許,阿醜會說出他的想法;也許,他還是老樣子。
可不管怎麼說,相信這一席交談,足以讓他真真正正的變成一個董家的子孫。
*
廳堂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緊跟着好像有人從馬上跌落下來,外面一陣的喧譁。
“出了什麼事?”
董玉皺眉站起。董俷也驚醒過來。他嘆了口氣,隨着董玉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門外,一個家將遍體鱗傷,好像是剛從戰場上走下來一樣,幾個家奴攙扶着他。一看到董玉,家將連滾帶爬的跪在了董玉身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大小姐,不好了!”
這一幕怎麼看着很眼熟?
董俷看看家將,又看了看董玉。十五天前,大姐和四姐好像也玩過這一出,怎麼現在又來了一次?
而董玉的臉上陰沉,問道:“慌張什麼,慢慢說!”
“四小姐,四小姐出事了!”
果然,四姐可能是想要找個臺階下來,所以才玩了這齣戲。董俷的嘴角微微一翹,笑着問道:“是不是四姐遇到了強人,被強人給抓走了?”
“沒錯……咦,少爺,您怎麼知道?”
連董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妹這算是什麼把戲,剛玩兒過一次,怎麼又來了?好了,起來吧……回去告訴你家四小姐,想回來的話,就乖乖的回來,別耍花招。”
“是……”家將本能的應了一聲,但旋即變了臉色,“不是!大小姐,少爺,是真的。四小姐真的出事了……我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從城裡逃出來的太平道賊。其中有人認出了四小姐,結果一場混戰,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戰死了。”
董玉和董俷相視一眼之後,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那四小姐呢?”
“那些道賊中有個人好像地位不低,把四小姐抓走了。”
“往何處去了?”
“我當時撞死,隱約聽他們說,要把四小姐帶走送給燒戈……其他的沒聽清楚。”
董俷的手在顫,突然大吼一聲,“備馬,給我備馬!”
“阿醜,冷靜點!”董玉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大姐的力氣一點都不小。董俷一掙,隨即生出這樣的念頭。至少,和二姐夫的力氣差不多。這麼一掙,居然沒有能甩開大姐的手。不過,董俷也沒心情想這些,如果不是董玉抓他,換給人早就一拳頭砸過去了。
“大姐,你鬆手!”
“阿醜,別急……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四丫頭是安全的。那些人明知道她的身份還敢這麼做,顯然是別有目的。再說了,你知道燒戈是什麼?在什麼地方嗎?”
“這個……”
“燒戈是羌人的一個部落,名爲燒戈羌,其首領就叫燒戈,專門從事馬賊的勾當。他們在西涼地界中來去如風,加之和許多羌人關係良好,官軍幾次試圖圍剿都沒能抓住他們。你一個人跑出去,有什麼用?再說了,他們的人可是不少。”
“可是,可是四姐他……”
“你彆着急!”董玉想了想,立刻吩咐身邊的家將說:“立刻灑出斥候,給我尋找燒戈的蹤跡……對了,他們爲什麼要去找燒戈?按道理說,應該馬上撤離西涼啊。”
董媛的家將回答:“我隱約聽到他們說,要找燒戈商量什麼事情……還有,往安定的路已經被牛校尉封住了。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和牛校尉的人苦戰了一場。”
董玉靜靜的看着家將,片刻之後突然笑了。
“你叫什麼?”
“小人名叫鄂摩,原本是白羌的奴隸,幼時隨夫人來到臨洮,後來歸於四小姐統轄。”
“你乾的不錯,很聰明。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打聽到這麼多消息,是個人才。這樣吧,你別叫鄂摩了。既然已經在我董家做事,就姓董……恩,就叫董鄂。我再賜你一字,名白摩,算是不忘你白羌的根本,以後就聽從少爺的調遣,明白嗎?”
“小人,小人必將肝腦塗地,以報答小姐,少爺的恩典。”
董白摩?董白摸……這算什麼名字?不過大姐當真是有手段,只是給了一個姓,給了一個名字,就收買了一個人的忠誠。換個角度再一想,其實這個時代的人,特別是那些底層的人要求很簡單。給他一個姓,就等同於進入了董氏的大門,
莫小看這一個姓氏,家將也分三六九等,被賜予姓氏,算是高級家將了吧。
董俷看了董玉一眼,暗自佩服大姐的手段。
這時候,牧場中的家將私兵已經聚集起來,大約有二百人左右。
更有人牽來了十幾頭獵犬,在牧場中列隊待發。董俷來的時候,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故而也沒有帶兵器。目光在兵器架上掃了一眼,他走過去伸手抓起一把九耳八環砍刀,在手中輕輕一抖,華棱棱直響。
早有家將牽來了一匹戰馬,董俷翻身上馬。
“大姐,我帶人追過去。你立刻派人去找二姐夫,讓他給牧場增派人手。我估計,那些太平道賊別有用心,說不定會把心思放在咱們家的牧場上,你要小心。”
董玉微微一笑,“區區毛賊,姐姐還不放在心上。阿醜,不救回你四姐,別回來。”
“少爺,小心一點!”綠漪紅着臉叮囑。
“兒郎們,隨我出發!”
董俷調轉馬頭,剛要出發。突然從人羣中衝出來一個少年,撲通跪在了董俷的馬前。
“少爺,帶我一起去吧,我能幫上忙的。”
董俷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被他救下來的馬奴。
這馬奴的個頭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董俷一皺眉,“你能幫我什麼?”
“小人自幼曾隨人學過一些追蹤之法,而且還精通犬語,能指揮獵犬。”
董俷心裡一動,居然還是個有本事的傢伙。只是看這馬奴的身材,實在是有點……
似乎看出了董俷心中的擔憂,小馬奴大聲說:“少爺,莫要小看小鐵。論打架殺人,小鐵可不比任何人差。”
“給他牽一匹馬來!”
董俷想了想,扭頭吩咐下去。
哪知馬奴忸怩的說:“少爺,小鐵不會騎馬。”
不會騎馬的羌人?董俷勃然大怒,“你不會騎馬,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小人雖然不會騎馬,但是天生的飛毛腿。這牧場中還沒有幾匹馬能跑過我。”
天曉得是不是真的!
這飛毛腿……算了,隨便他吧。
董俷說:“那你跟着,若是掉隊了,我可不會等你。對了,你用的是什麼兵器?”
“小人善用兩把折鐵刀。”
馬奴說着,從身上接下一個刀囊,從裡面抽出兩把短刀。
董俷點點頭,“既然如此,出發吧。”
說完,他縱馬疾馳。身後,二百多匹戰馬飛奔而出,十幾頭牧羊犬也狂吠而行。
偷偷的看了一眼馬奴,董俷還真的是吃了一驚。
胯下的戰馬雖然算不得好,可也是牧場中少有的良駒。那馬奴撒腿狂奔,居然絲毫不比戰馬跑的慢,甚至還隱隱約約的跑到了前面。十幾頭牧羊犬跟在他的身後,就聽見馬奴不時的發出一聲聲奇異的犬吠。每一聲犬吠,都引得羣犬狂叫。
馬隊消失在夜幕中,從遠處傳來獵犬的狂吠聲。
董玉和綠漪一前一後的站在氈包前面,目送馬隊不見了蹤影之後,才轉過了身。
“大小姐,少爺他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阿醜只要冷靜下來,誰也別想佔他的便宜。只是我不明白,阿醜怎麼知道那些太平道賊另有圖謀?難不成,他手中另有連你我都不知道的勢力?”
綠漪連忙搖頭說:“大小姐,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奴婢跟隨少爺的時間雖然不長,可算算也有三年了。少爺平時也很少和人打交道,甚至都不經常出門,怎麼可能呢?”
“可是他……”
綠漪說:“這件事說起來也怪,從我第一次告訴少爺太平道的事情後,少爺就很不高興。他知道大賢良師有三個兄弟,還知道大賢良師是如何立教的。而這些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反正我能感覺的到,少爺對太平道的事情非常不喜歡。”
董玉一皺眉頭,“那還真的是奇怪了!不過,臨洮郡國兵可是越來越差了,牛輔是怎麼帶的兵,竟然連一羣道賊都拿不下來,實在是讓我非常失望。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定要好好的收拾這小子,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偷懶。綠漪,隨我巡視牧場。”
幾個家將立刻牽來戰馬,董玉上馬之後,忍不住又向董俷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醜,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