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後二十天,董卓離開牧場,迴轉河東。
畢竟是朝廷的官員,不便在家中停留太久。此次爲了女兒的葬禮而專程回家,說不定那些清流名士們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董卓心裡很清楚,他現在應該更小心。
最大的收穫,莫過於和兒子合好。
董卓走的時候,臉上一直都帶着快意的笑容。董夫人花鬘隨同董卓走了,她不願意再住在臨洮。這裡有女兒的墳塋,會勾起她的傷心事;董媛也跟着董卓走了,畢竟已經是*,和丈夫總是分居兩地,她不覺得什麼,可李儒未必會高興。
董璜,也不適合在留下來。
董卓對這個侄子還是很疼愛的,不過再疼愛,總不是他的骨肉。牧場的一切都交給了老夫人,實際上也就等同於交給了董俷。董璜有小才,可有些時候……董卓不敢保證,如果某一天他再去招惹董俷,能不能活下來,恐怕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隨行的還有雅丹、黃道、胡赤兒等一干家將和三千鐵騎。
牛輔繼續留在臨洮,加緊練兵。至於原因,董卓沒有說,牛輔也沒有問。這一點也正是董卓器重牛輔的主要因素。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牛輔心裡很清楚。董照被留在了臨洮董府裡面,負責照顧牛輔和處理一些瑣碎事情。
一切安排好了後,董卓有些不捨的離去。
說心裡話,他很希望董俷能和他一起回河東。父子兩人十三年來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如今關係好轉,他也想好好的盡父親的責任。可他也明白,董俷說的那句話沒有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呆在老鷹翅膀下的雛鳥,永遠無法展翅翱翔,搏擊長空。兒子大了,當老子能做的,就是給他提供一片天空。
於是,董卓便讓董媛把留在臨洮的所有私兵交給了董俷,並且囑託牛輔,凡阿醜所需,儘量提供。若臨洮家中有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河東,他這個老子會想辦法。
不過,也有人不高興。
華雄從酒宴上和董俷短暫的一次較量後,一直想要找董俷比試一下。但由於舉行董玉的葬禮,董俷沒有時間和他比武。之後董卓又整天的帶着董俷,讓華雄無法開口。如今要走了,華雄雖然知道還會和董俷相見,可這心裡卻不免感到遺憾。
*
七月的陽光很毒辣,董俷讓人在大姐的墳旁栽了一排松樹,而他則在墓旁結廬而居。
此時的人們,並沒有後來唐宋時的那麼多規矩。
董俷按照老家的規矩,決定在姐姐的墳前守七七,之後就準備動身前往中原遊歷。
他坐在廬屋內,手捧一卷兵法誦讀。
旁邊有綠漪抄錄他所誦讀的內容,廬屋外,墳塋邊上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綻放,隨風輕輕搖擺,似乎是在聆聽董俷的讀書聲。董鐵坐在廬屋外,磨着他的折鐵刀。
鏘鏘之音合着讀書聲,倒另有一番滋味。
一陣馬蹄聲打斷了讀書聲,從山崗下一匹純種的大宛馬風馳電掣般衝了上來。
“綠兒,看看是誰來了?”
董俷穩坐席上,對綠漪說完之後,繼續誦讀兵書。
綠漪起身,走出了廬屋。片刻後,她帶着董召走進了屋中,“公子,是董召來了。”
“主公,好消息,好消息啊!”
董俷放下竹簡,“什麼好消息?”
“斬馬劍,斬馬劍做成了……”
“哦?”
“水質改良以後,蒲師傅他們日夜趕工,終於達到了您的要求,一劍破甲。第一批斬馬劍已經出爐了,共五百把。還有相應的甲冑,共三百套,蒲師傅請主公前去檢驗。”
董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角微微的翹起來。
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樣的表情說明他很高興。果然,董俷立刻起身,“綠兒,把今天整理出來的東西收好,然後送到奶奶那邊保管。恩,記得去把裴元紹找過來。”
“明白了!”
綠漪答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案子上的紙張。
董俷和董召出了廬屋,從樹上解下了象龍的繮繩,翻身上馬後嘬口發出口哨聲。
遠處,傳來了獅鬃獸暴烈的長嘶,如雷般的蹄聲由遠而近,好似有幾百匹戰馬奔騰。
回到臨洮後,董俷對獅鬃獸徹底放羊,任憑它在牧場中自由的奔馳。
反正在牧場居住的人也都知道,獅鬃獸是董俷的命根子,動它一根毫毛,董俷絕對會暴走。依舊是不合羣,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生活,但阿醜能更爽快的馳騁。
這也是董俷所希望的。
只有保留着野性的阿醜,纔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坐騎。
獅鬃獸跑到了山崗上,搖頭晃腦。董俷拍拍它的頭,“在這裡替我好好的守着。”
打了個響鼻,獅鬃獸算是答應了,在董玉的墳旁匍匐下來。
“小鐵,看着廬屋內的東西,一會兒綠兒去見奶奶,你就保護她一同前往。”
“喏!”
董鐵收起了折鐵刀,站在廬屋門口插手應道。
董俷催馬和董召朝遠處的寨子飛馳。兩人在寨子門口停下馬,董俷大步走進了寨子。
董召很自覺的在寨子門口停下來,招呼周圍早已經全副武裝的士兵警戒。
“主公,小人幸不辱命!”
蒲師傅一看到董俷走過來,立刻迎上前。在工棚的架子上,擺放着一排鋒利的斬馬劍。清一色四尺刀身,一尺多長的刀柄,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卻透着一股子凜凜煞氣。
董俷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抄起了斬馬劍。
“鎧甲何在?”
早有人準備好了鎧甲,董俷走過去,單手舉刀呼的劈落。兩層鑲嵌鐵釘的皮甲刷的一下就被劈成了兩段。刀口依舊,寒氣逼人。董俷手指輕輕一彈刀脊,就聽鐺的一聲輕響,悠悠不斷,似乎還帶着回聲。忍不住,他大叫一聲:“果然好刀!”
“主公,此次共打造出百辟寶刀五百零六把,長矛八百七十六支,筩袖鎧三百一十七副,兜鏊四百頂,盾一千副。另外,小兒根據滕麗兒姑娘的提示,設計出了兩種鎧甲……主公請看,這叫兩當鎧,是滕麗兒姑娘起的名字,經過實驗,更利於騎兵靈活的在馬上作戰;這幅鎧甲名爲馬鎧,是專門爲戰馬所設計的鎧甲。”
董俷對這些並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知道,一副好的鎧甲,在戰場上能大大的提高活命的機率。剛要讚賞的一剎那,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馬鎧的身上,不由得一怔。
這馬鎧設計的非常怪異,有人牽來一匹西涼戰馬,把馬鎧披了上去。
董俷的眼睛不由得眯縫起來,這模樣看上去,看上去怎麼和上輩子在電視裡看到的那種重裝騎兵裝備相似。馬鎧幾乎護住了戰馬身體的大部分,只能看見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蒲元爲了好玩,在鎧甲上更鏤刻出一幅幅骷髏的圖案。
當董棄上馬飛馳的時候,如同鏡面一樣的鎧甲在陽光下折射光芒。鎧甲上的骷髏頭隨着馬身的起伏,竟好想要衝出來一樣,爲戰馬衝鋒平添了一分凜冽殺氣。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戰場上,若有這樣一支鐵騎出現,數量不用太多,幾千足矣,就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董俷前世不懂兵法,可這一世卻是看着兵書戰策長大,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奧妙。
“董棄,回來!”
他轉身對蒲師傅說:“這鎧甲也是蒲元的設計?他在哪裡?立刻讓他來見我。”
突然變了臉色,把蒲師傅嚇了一跳。
“主公稍等……”
他轉身就朝着遠處的駐所跑去,卻不知道董俷爲何要突然召見蒲元。
這時候,裴元紹和滕麗兒也來了。
董俷讓董棄下馬,走過去輕輕撫mo冰涼的鎧甲,心裡卻生出了另一番的心思。
不一會兒,蒲元睡眼朦朧的跟着蒲師傅來了。見到董俷,蒲元剛要行禮,卻見董俷正色道:“蒲元,這馬鎧是你設計?”
“唔……”
“一共打造出多少套?”
“十套……主公,這種馬鎧雖然精美,但是耗費的材料太多,不適合大規模應用。”
蒲元胖乎乎的臉上,睡意一下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的表情,“小人曾讓滕姑娘試過,這套馬鎧重量共八十斤,首先對馬的要求很高。同時,在衝鋒的時候固然威力強大,可一旦沒有足夠的距離,就無法展現出足夠的威力。主公若想大規模配備,恐怕有點不太可能。”
董俷笑了,“我何時要大規模配備?蒲元,還有你們都聽着,這種馬鎧要保密,絕不能流傳出去。另外,兩當鎧也要保密,以後這裡生產的所有物品,都要保密。”
蒲元眼睛一亮,董俷專門點了他的名字,這說明……
“蒲元,你做的不錯,我要獎勵你。想要什麼獎勵?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滿足。”
那蒲元猶豫了一下,“主公,請您稍待。”
他轉身就跑,朝着住所跑去。董俷愕然,但旋即一笑。
“蒲師傅,我需要你繼續爲我打造這些兵器。你們這次做的不錯,此後這個寨子裡的人,只要能做出成績,我定不會虧待你們。恩,這個寨子從此以後名爲將做營,獨立爲軍,只聽命於我。蒲師傅,我命你爲大匠,他日會呈報我父親,爲你等安排一個出身。滕麗兒,傳我命令。將做營裡的人都稱之爲匠,牧場中所有人,都不得對他們無禮……蒲師傅,你們好好幹,我董俷發誓,定不負你等。”
這一句話,讓四周匠人們熱淚盈眶。
蒲師傅更跪地叩首:“我等願爲主公效死命!”
這時候,蒲元回來了。他手裡抱着一個鐵盒子,看到這場面,不由得一下子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