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再次撒在了靈隱寺的後山,清晨的鐘聲,一聲又一聲迴盪在山間:“當——當——”
許久,他們都未等到他們的方丈:智空大師的出現,他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方丈定是在哪裡又睡着了。
院子裡,張世懷呆滯地坐在石階上,仰望着天空,小菊,智空大師,哈哈大師,師傅,一個又一個離他而去。師傅常說,做他們這行,要看穿生死,可這撕心裂肺般的悲傷,卻無法忽視,師傅……我該怎麼辦?
院子裡,是化作小獵犬的天祿和辟邪,他們正扭打在一起,絲毫沒有悲傷的氣息。張世懷忽然想起了白虎,他昨晚被人打碎,不知會不會死?
他緊張地召喚着,白光閃現,白虎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沒事吧!”張世懷焦急地問着。
白虎愣了一下,心底有絲感動,搖了搖頭。
“太好了!”張世懷撲在白虎的身上,嚎啕大哭,一晚的悲傷,在白虎身上發泄着,這唯一的精神支柱,這唯一的朋友。
“你走!”張世懷突然猛推了一把白虎,白虎頓時瞪大了綠幽幽的雙眼,只見張世懷大吼起來,“你走吧,我不能再看見自己的朋友死去!”
“你是說……我自由了?”白虎終於反映過來,沉聲問道。
“恩!”張世懷擦乾滿臉的淚水,深沉地望着遠方,“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可能……可能……”張世懷緊緊捏起了拳頭,低下了頭,“總之,太危險!你還是走吧!”
白虎沉默了,他靜靜地站在院中,就連先前打鬧的天祿和辟邪也靜了下來,看着這對主僕。
輕輕的風,吹起了昨晚的落葉,在他們之間飄舞,白虎看了看張世懷一眼,白光一閃,身形漸漸縮小,化作一隻白貓,慵懶地跳到張世懷的肩上,把張世懷看愣了。
“謝謝……”白貓在張世懷的肩頭,淡淡地說道,“你只要說讓我自由,我就能離開你的意識世界,但是,我和你的家族還有一個契約,只有那契約履行,我才能真正獲得自由,所以,我會繼續守護你!”
張世懷擔憂地看着肩頭的白虎,但它只是張了張嘴,打了個哈切,從張世懷的肩上躍下,回頭看了他一眼,道:“還有……我叫半月……”說罷,他趴在地上,便呼呼大睡。
半月的出現,讓天祿和辟邪,有了共同捉弄的對象,於是,就在午後,半月正睡覺的時候,天祿和辟邪便撲了上去,於是,一場貓狗大戰,在院中上演。
吵鬧的叫聲,引來了張世懷,他一直在房裡等候馬天行的醒轉,他從昨晚,便陷入昏迷。
張世懷跑了出來,正看見三個傢伙打上了樹,還躍出了牆,張世懷暗道不妙,萬一他們真打起來,恢復正身,還不嚇壞老百姓,於是,他匆匆追了出去。
撲棱棱,一隻烏鴉,飛到了院中,停落在窗旁,靜靜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馬天行昏迷着,他沒有醒來,沒能從夢魘中醒來。張玄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在他眼前,每次他都衝過去擁抱那身影,但那身影,如同易碎的玻璃,化作碎片,最後,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和地上孤獨的影子,他失去了她,再也……看不見……
“不要!”他大吼一聲,一下子坐了起來,茫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隨即將臉埋入雙手,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小玄……”
他沒能好好保護張玄,最後,連她的魂魄,都消失不見,她在哪兒?到底在哪兒?他決不相信她就這麼消失。
他再次捧起那面有着張玄氣息的鏡,捏地死死的:“是你嗎!是不是你帶走了小玄!你快把她還給我,快……換給我……”無力地吶喊,最後沒入痛苦的哭泣。
淚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光滑的鏡面上,漸開,撒在被面上:“爲什麼?爲什麼不回答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馬天行對着鏡大吼起來,“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狠狠將鏡摔落在地,鏡子震顫着,轉了個圈,滾落在桌腳。
一縷奇怪的氣息,不懷好意地朝馬天行靠近,它巧妙地掩入物體的影子中,從桌子的影子,爬入椅子的影子,它小心翼翼地,朝前躍進。
終於,它潛入了牀下,它偷偷纏上chuang柱,蜿蜒而上,它終於接近了目標,它弓起了身子,正要侵入目標,忽然,馬天行騰地躍下了牀,朝着空氣大吼起來:“出來!你給我出來!墨衍!”馬天行怒目圓睜,誅邪已然在手,“我知道你來了,你快出來!”
黑氣縮回身子,又從牀沿爬了下來,隱入牀邊馬天行的影子。
“哇——哇——”窗口的烏鴉輕輕落在屋內,那奇怪的叫聲彷彿在嘲笑馬天行,“哈哈哈——”烏鴉居然不再發出鳴叫,而是大笑起來,那狂妄的笑聲,久久迴盪在房間裡。
烏鴉狡猾的眼珠轉着,飛落在馬天行的對面:“你以爲這一切是我造成的?”
“廢話!”馬天行劍尖直指烏鴉,渾身因爲仇恨而顫抖,“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烏鴉非但沒有躲開,反而昂首挺胸站在劍前,眼中閃現着仇恨的光芒:“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都是上天逼的!”黑氣四起,烏鴉終於變回了原型,墨衍!他狠狠指着上天,大聲道,“你和我有共同的敵人,就是天!我們憑什麼要受他們的擺佈!憑什麼!你告訴我憑什麼!”所有的希望早在千萬年的黑暗中破滅,剩下的,只有恨!深深的恨!
馬天行愣住了,是啊,憑什麼?他和小玄不也是受着他們的擺佈?一次又一次,他們相聚,又再次分開,阿修滅世,刑天滅世,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他們,可換來的是什麼?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小玄,失去自己的摯愛!而如今,他徹底地失去了她……
心,痛得無法呼吸,他好累,真的累了,管什麼遠古的使命,反正他也不再記得,或許,當時,也只是爲了追隨小玄而來,他的希望,很單純,很簡單,就是,能永遠陪伴在小玄的身邊,永遠愛她,守護她……
而如今……
“我只是希望成爲妖界的統治者……”墨衍在一旁痛心疾首,略去了統治三界的真正目的,“我不想踏足人間,可是,上天告訴我,會有兩個不屬於三界的人,將我消滅!在面對死亡,我問你,我能怎麼做?我該怎麼選擇!”墨衍大聲質問着馬天行,彷彿他和他們爲敵,是逼於無奈,是上天的暗示。
“如果有人說,我一定會殺死你的愛人,你會怎麼做?是保護你的愛人而殺了我,還是選擇放了我?”墨衍緊緊盯着面錯愕的馬天行,他的眼中,只剩下迷茫,“是的,我自私,爲了活命,我不擇手段殺死你們,因爲我好不容易和兒子團聚,你能想象千萬年與他分別的痛苦?
我不會,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拆散我們,哪怕是老天!對不起,因爲那個預言,我讓你的愛人消失,我……我……”墨衍痛苦地哽咽起來,難以言語。
手中的劍,無力地垂落,又是預言,又是順應天命,他和小玄,再次成了上天的棋子,他好恨,恨上天爲何選擇他們?這墨衍要做妖王,又關他和小玄什麼事?小玄……馬天行的心,漸漸被嚴冰覆蓋,他的獨活,變得毫無意義。
“你走吧……”馬天行無力地朝墨衍說着,雙目不再有神,心已如死灰,他只想,和小玄團聚。
墨衍輕拭眼角的淚水:“其實……”他輕聲說着,“既然你也是上天的受害者,不如我們……”他藏在袍袖的右指突然一勾,先前沒入馬天行影子的黑氣突然竄上了馬天行的右腿。
馬天行心底大驚,他要控制自己,黑氣越來越粗壯,甚至引來了墨衍身上的黑氣,他們朝馬天行撲去,宛如一條又一條黑色的泥鰍,纏在馬天行的身上。
馬天行奮力扯去那些黑氣,準備運氣將他們震散,忽然,胸口窒悶,一口血,從口中噴出,墨衍愣了一下,瞭然地笑了,原來是這凡體肉身影響了馬天行的盤古之力。
“你難道不恨上天?”墨衍開始蠱惑馬天行的心,“他一次又一次利用你們……”
是啊,一次又一次,自己和小玄始終無法逃出他們的手心。
“害你們一次又一次受傷……”
小玄……眼前忽然浮現張玄死於修羅之門的場景,他記起來了,他全記起來了,那滿地的鮮血,如同玫瑰般豔麗的顏色,心,被硬生生的撕裂,怨恨爭先恐後地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