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這些。”
說這些無用。
說完，他鬆開了手，指了指牀頭。
他沒說什麼，慕安寧卻領會了，走到牀尾把他的牀頭搖起來了一些。
目光擡起一些，他看人也沒那麼難受了。
“爸媽今天過來，是想說什麼？”
顧衍城的語氣很平靜，幾乎沒什麼波瀾。彷彿這件事，在他心裡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一樣。
面對兒子，沈清萍和顧仲擎臉色都不像剛纔那樣充滿厲色了，而是有些不自然。
顧承澤已經那樣了，慕安寧也告訴他們，他昏迷不醒了，他們還執意進來，可見另有別的事情。
顧衍城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並不急着說什麼。
過了一會，顧仲擎突然看向了慕安寧。
“這是我們顧家的事情，慕小姐還是請回避吧。”
什麼話，她都不能聽。
慕安寧心裡不痛快，張口就道：“顧老爺和顧太太這麼氣沖沖而來，我怎麼知道不會傷害我的病人？有什麼話就說，如果實在不便說那就別說。剛好我的病人現在不宜勞累，你們還是等他好來再來說吧。”
她也確實不想讓顧衍城聽這兩人說什麼。
不管說什麼，反正不是什麼好話。
慕安寧一張口，就惹來了沈清萍的不滿，轉臉剛想呵斥，卻聽顧衍城虛弱的嗓音響起。
“爸媽有什麼話就說吧，她也不是外人。”
“她不是外人？難道她是家裡人？”
沈清萍氣道，看着兒子，冰冷的目光裡沒有一點溫度。
顧衍城應付了這一會，僅有的那點精力也耗盡了，心裡煩躁，臉也冷了。
“不願意說的話，那就以後再說。”
聞言，沈清萍臉都僵了。
這是她的兒子，平淡的話吐出來，卻帶着別樣的氣勢，叫她無可奈何。
顧仲擎皺了皺眉，掃了慕安寧一眼，又見顧衍城已經是一副不想再聽的樣子，只能妥協。
“衍城，你大哥的事情，我知道是他有錯在先。但是後來，你也有錯。你不能看着一個小孩子這樣作弄他。
小孩子不懂事，下手沒分寸。你不能這樣任由着他胡鬧。你大哥是集團的總裁。你讓他弄成這樣，以後怎麼見人？”
言下之意，顧衍城所受到的一切待遇都只能忍着。
慕安寧氣的肺都要炸了。這次卻強忍住了沒開口，只轉臉看向顧衍城。
他的臉上也是一片霜白。
但是開口，語調卻平淡。
“爸說的是。這件事責任在我。跟小寶沒關係。他還小。望爸媽手下留下。不要爲難他。”
一句手下留情說的慕安寧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顧仲擎和沈清萍的臉色也僵了。
對付一個四歲的孩子，怎麼說都過分。
“我不會爲難他。”
顧仲擎說。
“那就好。”
顧衍城明知道父母還有更重要的沒說，也不問，這這麼說了一句。
話音落，病房裡又靜默了。
“衍城。”
過了好一會，顧仲擎纔開口：“你大哥說你願意把股份轉讓給他。是嗎？”
原來，他們想說的是這個。
顧衍城心底覆上一層厚重的寒霜。
盯着父母，他的目光極其的清冷明亮，直射過來，叫人有一種不敢直視的窘迫感。
“我是被逼的。他拿小寶威脅我。”
他的話讓慕安寧心頭狠狠一顫。
當時的情形，她不知道。完全沒想到他會爲了小寶放棄寰亞的股份。
那是多麼鉅額的財富，他瘋了嗎？
她看向顧衍城，顧衍城卻沒看她，只盯着顧仲擎。
顧仲擎剛纔的問話已經粉飾過了，他卻把這粉飾又撕開了，弄的顧仲擎又尷尬又憤怒。
憤怒他沒給自己這個當父親的留面子。
“承澤這事做的過分。我也說過他了。不過既然，你願意把股份讓出來，那也好。讓律師跟我交接一下。暫時先交還到我手裡。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大哥任由他胡來的。”
顧仲擎的意思，是要將股份收回。
還說什麼他願意？他哪裡願意了？這分明是逼他交。
慕安寧心中有氣，可這是這對父子之間的事，而且涉及鉅額資產，她沒有插嘴的餘地。
所以，她只能閉嘴。
顧衍城沒說話，只看着顧仲擎。沈清萍的臉色倒是有些微妙，臉上有些驚訝的表情，看着顧仲擎卻又沒說什麼。
“衍城，當着慕醫生的面，有些話，我也就說清楚。你的身體情況你心裡清楚。寰亞這幾年發展的這麼好，你確實功不可沒。
可你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一旦哪天出了意外。這些資產在你名下再辦交接，那也很麻煩。不如趁着人清醒的時候辦好。以後也省的麻煩。
爸媽知道，這樣說你可能難以接受。但是你也要體諒我們。顧家畢竟家大業大，許多事情我也很爲難。”
顧仲擎的話，像一陣涼薄的秋風。
並不激烈，卻讓人發冷。
這一字一字，落在慕安寧的心中，生疼。
她終究沒忍住，盯着顧仲擎，脫口而出。
“所以，他還沒死呢，你們就等不及了。”
顧仲擎的臉白了白，沈清萍都沒說話，看向顧衍城，她的眼中也有些許內疚。
可這內疚，終究覆蓋不了他們的私心。
“這是爲顧家考慮。我也不想這樣。”
這話，聽起來是回答慕安寧的。但其實，也是說給顧衍城聽的。
顧仲擎看向慕安寧，臉上的內疚情緒漸漸被厲色覆蓋。
彷彿，她再敢多說一句，他便要撕碎她。
“安寧。”
顧衍城出聲，擡起了手，拉住了慕安寧的手，捏了捏。
看了他一眼，慕安寧把那口氣嚥了下去。
她是外人，她本不該摻和。
幾人都沒說話，病房中，又陷入了沉默。
讓人窒息的沉默。
怕顧衍城不答應，過了一會，顧仲擎又說道：
“衍城。你放心，你的生活，還有你的身體，爸媽都會好好照顧的。剩下來的日子，你就安心養病就好了。”
安心養病就好了。
怎麼不說讓他直接等死好了？
慕安寧雖然沒說話，但氣的渾身緊繃。
這份緊繃順着手傳遞到了顧衍城的掌心裡。
他挑眸，看了看她。
幾秒後，目光轉回，看向顧仲擎，緩緩的說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