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慕安寧也發現顧衍城睜開了眼睛。
開口的嗓音裡有淡淡的驚喜。
“爲什麼在這?”
他問。因爲身體關係,語氣有些弱。
“我是醫生。”
慕安寧隨口說出早已經想好的說辭。
黑暗中,有人皺了皺眉。
“醫生也不用整夜不睡的守夜。”
他窮追猛打,彷彿想知道些什麼。
“沈易告訴我你從今年開始身體就每況愈下。看你今晚的狀況不對,我也怕出事。所以辛苦一點。”
她的話平淡的像這窗外清冷的月光一樣。
顧衍城沒說什麼,心頭,莫名的有些失望。
“你感覺怎麼樣了?”
怕刺眼,慕安寧索性沒有開燈,就這麼摸黑的跟顧衍城講話。
“死不了。”
他的語調很喪氣。慕安寧不由的眉心跳了跳:“想有個好身體,首先要有個好態度。積極樂觀一點,對身體好。”
對身體好?
“我以爲你巴不得我馬上死掉。”
顧衍城的語氣裡帶出了點笑意。
那是之前她才說過的話。其實當時就能聽得出來她是故意那麼刺激他的。
只是當時也太生氣,沒理她。
“你死不死的跟我本來沒關係。但是今天沈易今天叫了我,你真死了,我也脫不了關係。”
冷冷淡淡的話。
顧衍城沒接話,沉默了一會。
夜色遮去了不少尷尬。他們不用眼神交流。
過了一會,慕安寧又道:“天亮還有一會,你再睡一會。”
“睡不着了,我想喝水。”
顧衍城說。這點小要求,她不能不答應。
慕安寧起了身,隨手開了燈。倒了水過來,顧衍城正翻身坐起。
活動的時,他臉上明顯又有痛楚的表情。
像是本能反應一般,一看他這樣,慕安寧就把杯子放在了牀頭櫃,伸手扶住了他。
那麼自然,那麼不避諱的動作。
顧衍城看了她一眼,脣邊突然掛出了自嘲的笑來:
“你現在是不是在可憐我?”
“……”
慕安寧怔了怔,看他一眼,又將眼簾低垂下來,將枕頭給他豎了起來,讓他靠着。
“我再說一遍,我是醫生。你是病人。我的醫德沒你想象的那麼差。”
她把水杯端過來遞給了顧衍城。他捧杯的時候,她又隨手扯了扯他的被子,將那被子往上蓋了一點。
她彎腰忙碌的樣子,就像是他最親近的人一般。
顧衍城捧着杯子凝視着眼前的女人,甚至忘了喝水。
等她整理好,又坐下來,他纔不着痕跡的收回目光喝了兩口溫度適中的水。
見他把杯子放了,慕安寧才道:“我看你剛纔的樣子,還疼,是嗎?”
當年中毒損壞了他的神經系統。餘毒發作的時候頭部和心口都會疼痛欲裂。
顧衍城看着慕安寧。
她眼中紅血絲很明顯。熬夜的結果。
“到底爲什麼跟我大哥在一起了?”
顧衍城突然問。慕安寧怔了一下,有些無語他自己都成這樣了,還在想這個問題。
“你不都說了?我不要臉嘛。”
她用輕佻的語氣迴應。
顧衍城沒說話,只看着她。
開着燈,他這目光就有了壓迫性。
想早點終止話題,慕安寧想了想,便又實話實說了。
“我晚上跟柳柳去藍夢唱歌,出來碰到幾個醉鬼,恰好你大哥路過,幫了我們。後來送我們回來。就這樣。”
她的解釋,讓顧衍城點了點頭,心頭有些滿意。
不過,這話中醉鬼兩個字,又讓他沉眉。
“一個女孩子,少喝酒。”
他教訓。那口氣真跟長輩一毛一樣。
慕安寧挑眉:“你不也喝酒抽菸?該注意的人是你。身體這麼差,還菸酒都不戒。”
這話她其實早想說了。
可這時說出來,顧衍城卻愣了一下。
對於她的數落,他顯然有些意外的。
“你在管我。”
沒什麼關係的人,吃飽了撐的管你?
慕安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的語氣有些急躁,耳根微微發燙。
“看來小姑父是真的沒事了。那我就回去補覺了。再見。”
她起身,毫不猶豫的就轉了身。
“安寧。”
顧衍城突然喚了一聲,接着,一隻大手就攥住了她的手。
“陪我。”
“……”
慕安寧腦子裡突然浮現出另一個影子。
慕小寶,再小點的時候,她每次出去,他就跑來抱她的腿:媽咪,陪我玩。
嗯,這跟男人現在就跟他兒子一樣的。
“你已經醒了,你要我陪你幹嘛?聊天?不合適吧,我一晚上都沒睡了。”
慕安寧沒甩開顧衍城的手,任由他拉着,回頭這麼說。
緊接着,她又看見了‘慕小寶’。
那人皺眉的模樣簡直跟慕小寶一個模子刻的。
不過,顯然,多吃30年飯還是有用的,他看着她,看了一會,最後還是鬆了手。
“那你回去吧。”
慕安寧沒說什麼,走了。
出來纔看看時間,已經五點了。馬上就早上了。不如趁這個時間把今天要加班做的報告做了。
而且,他還在這裡。還在照看着。
這麼想着,慕安寧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沒有直接回去。
報告做完就七點半了,天已大亮,是早餐的點了。
慕安寧出了學校,去了附近一家粥館。
這是一家檔次很高的粥館,價格貴,但是味道很好。
她買了,打包帶了回來。
“沈易,小姑父醒了嗎?”
在外間看到沈易,慕安寧就問。
沈易見她提了兩個袋子,臉上笑開了花:“早醒了,在忙呢。慕小姐,你真好,有我的吧?我快餓死了。”
“瞧你這點出息。”
慕安寧鄙視,隨手遞給他一份早餐。
沈易接了,笑嘻嘻的看着慕安寧:“慕小姐還是你對我們老大好。是真好。”
“……”
一記白眼丟過去,慕安寧就走進了病房。
她其實是真搞不懂顧衍城。他明明已經差不多病入膏肓了,卻還這麼拼命。
現在就捧着個電腦坐在牀上。
尤其是這樣的拼命,其實還是在替他人做嫁衣。
顧衍城,你何必?
“我給你買了粥,吃一點。這個先放了。”
慕安寧把粥放了,就拽過了顧衍城的電腦,看都沒看就啪的一聲合上了。
“這個不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現在保命最要緊,做再多,到最後也不是你的。”
她想起昨晚顧承澤那小人得志的樣子就來氣,再看顧衍城這般拼命,覺得他簡直太傻,忍不住刺了他幾句。
顧衍城看了一眼,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忽然笑了一聲:
“越來越像我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