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諾競技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陷入進無比的混亂狀態之中,如血的夕陽在一片慌亂中映射在“沉寂之海”海畔,人們恍然發現各個崗哨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慌張的貴族們發現援軍遲遲未到,皇帝陛下的遺體還躺在競技場內無人理會……

於是,一首由驚恐和慌亂所組成的交響曲,在雷諾競技場的天空下奏起。

當雷諾駐守在外圍的軍隊匆忙趕到時,喘息的他們發現,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控制。

爭先恐後衝出競技場的民衆,相互推操、踩踏,不幸跌倒的人基本失去了生存的機會,尖叫聲、哭聲、叫罵聲、吼聲、慘叫聲遍佈於每一個角落,末日一般的氣息從競技場裡蔓延而出,往整個烈火之都伸展而去。

阿倫早已急速奔出了競技場,猜度着事態的發展,心中不禁涌起淡淡的悵然,不久前一個樂觀的男人還和自己把酒言歡,轉眼卻已迴歸至星辰的懷抱……

德伏爾雖才疏,但擅用人,性子隨和,頗是親民,在獸人戰爭中更是一個主戰派,卻因爲另一個人的決定,令他失去了看到明天的機會。

東帝天的出現,使得這場公開刺殺的背後慢慢浮出水面,阿倫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場刺殺行動是東帝天精心策劃的……

但老師究竟爲了什麼呢?對於這個問題,他腦海裡不禁涌現出一個個猜想,每一個都能令他背脊發涼……

一頭巨大的白鷹在西北處的天空翱翔,隱約可聽聞它發出清脆嘹亮的鳴叫。

阿倫眉頭微微皺了皺,那個方位有一座雪白的尖塔屹立着,東帝天竟挑選了亞特拉克的故居作爲會面的地方。

當他奔至白塔下,一陣沉重的鐘聲自競技場響起,餘韻震盪耳邊,隱約能感受那裡的無盡哀哭與混亂。

剛纔還栩栩生輝的城市,彷彿在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落下的夕陽,終於是見證了雷諾舊時代的離去,帶着幾分依戀和不捨,或許明日來臨,又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時代的結束,另一個時代的來臨,一亂一治,一枯一榮,沒有力量,也沒有辦法阻止歲月與歷史的步伐,在這場悠長的戰爭之中,我們註定只能成爲一個命運的俘虜……

站在塔頂的窗臺前,東帝天低沉而冰冷的聲音迴盪房間裡,站在他身後的繆諾琳低頭不語,眼眸中不知閃爍着什麼,驀然,一道身影閃了進來。

“老師,兩年未見……阿倫向你問好!”阿倫微微躬身,向東帝天致上敬意。

“嗯。”東帝天也不回頭,冰冷而平淡的聲音彷彿有了少許波動,說:“阿倫,告訴我,你的想法。”

阿倫慢慢走到東帝天身後,與繆諾琳並肩而立,匆匆對望了一眼,繆諾琳卻立即避開了阿倫的目光,阿倫見她神色低落,心中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目光轉回到東帝天處。

這位令人敬畏的老師似乎萬年如昨,一件黑色的長袍將他全身上下完全隱藏在濃霧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問我,對今天刺殺事件的想法嗎?我該如何回答……

阿倫再次微微躬身,口吻中少了幾分往昔的恭謹和尊敬,沉聲說:“從長遠意義上,雷諾皇帝的駕崩,對獸人戰爭頗爲不利。

東帝天也無不滿,只是“嗯”了一聲,沉吟了一陣,才慢慢說道:“還有嗎?”

換作飛龍沙漠時代,阿倫絕對會絲毫不作隱瞞的回答,但今非昔比,兩年過去了,時間讓他成熟了許多,東帝天是自己的老師,但阿倫心底,卻時刻提防着眼前這位永遠也看不透的長者。

他擡起頭,沉聲說:“雷諾的政局動盪會使整個戰爭的局勢變得不穩,人類統一戰線將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從而會進入相當被動的階段,天平將向獸人傾斜!”

阿倫的這一番回答輕描淡寫,但隱約中流露出的一絲不滿,已清晰可見。

東帝天的聲音卻無絲毫的起伏,仍是冷冰冰地說:“你認爲這場刺殺的背後藏有我的陰謀,對嗎?”

阿倫心中微凜,正了正身體,說:“阿倫不敢。”

“你的真實想法,爲何不敢說出口?”東帝天的聲音彷彿更冰冷了。

回答他的,卻是阿倫的沉默,像過去一樣,對於東帝天的某些提問,阿倫總是選擇沉默。

東帝天轉過身,凝視着阿倫,那股驟然升起的冰冷慢慢散去了,他淡淡道:“兩年時光,阿倫,你的銳利不再,世俗猜疑令你的心靈變得懦弱了。”

阿倫心頭一凜,慢慢避開了東帝天的目光,過了一會,才低聲嘆了口氣。

有意無意間,阿倫小退了一步,這一步退得耐人尋味。

繆諾琳心裡一震,東帝天的想法從來無法猜度,難道阿倫嗅到了什麼味道?她仍微微垂首,眼角的餘光瞥了瞥阿倫,但也微微往後小退了一步。

她暗暗在心中作了一個抉擇,假如有那個“萬一”出現她的手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瞬間的寂靜,彷彿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東帝天像是看不到兩人的細微舉動,又轉回了身,望向窗外,遠處的街道正有一隊雷諾的士兵匆匆忙忙的穿梭而過,他打破這份難堪的寂靜,淡淡的評價,“阿倫,你長大了。”

阿倫又退了半步,小心而不失尊敬的保持沉默。

輕柔的微風帶着一縷清冷進入樓閣,天邊的夕陽沒入恢宏的城牆背後。驀然,兩道身影迅疾竄了進來,帶着幾分喘息,兩人恭敬的站在阿倫和繆諾琳身後,神色中充滿緊張的看着站在窗前的東帝天。

這兩人正是競技場上最後出現的兩名刺殺者,男孩一頭火紅的短髮,天真無邪的表情上完全找不到剛殺完人的跡象,女孩如同一朵不世出的雪蓮,絕世而獨立,但冰冷的紫眸下,除了閃爍出驚心動魄的美麗,還有那隱藏在深處的戾氣。

兩人一齊躬身,說:“老師,我們回來了。”

東帝天並不回頭,冷冷地說:“失敗了?”

聆聽着東帝天冰冷的聲音,兩人竟然也是同時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一副頭也不敢擡起的模樣。

男孩用他那清越的聲音說:“回老師,我們殺死了皇帝,不過……兩個王子都逃掉了。”

話畢,那男孩女孩的目光已遊離在阿倫和繆諾琳身上,眼神中不無驚訝。男孩的表情上頓時染上了幾分複雜,那女孩眉頭微皺,顯然無法接受老師口中那位傳說中的師兄,竟然是一個“中老年人”。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這兩個孩子也是老師培養的弟子吧,而他們的畢業考題,應該是潛伏進雷諾競技場,刺殺德伏爾和其中一位王子,畢竟以繆諾琳的實力,他們是無法戰勝的,博斯特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不過他們卻沒料到,博斯特的生命竟如此頑強,受了重傷,仍能藉着濃霧中最混亂的時候,逃亡了出去。

瞥了一眼他們之間的手腕,便看見那條用足眼力才能看到的白魔蠶絲,阿倫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兩個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生命。

東帝天道:“你們先到外面走走,國君剛駕崩後的帝都氣氛,並不是輕易能感受到的。

“是,老師!”既然東帝天並沒有給出這次考試的裁定,那對少年男女也不敢多問,躬身離去。

阿倫無需回頭,也能感應到,他們緩緩倒退離去時,正緊緊盯着他和繆諾琳的背影。

天色漸沉,路燈初現,外面的路人寥寥,臉上皆帶憂戚,烈火之都在這個國君新亡的夜晚,處處皆是蕭索和寂寞。

東帝天又一次緩緩轉過了身,凝視着阿倫,良久良久,冰冷的聲音中彷彿添上了一絲柔和,說:“阿倫,人類的統一戰線要建立起來,首先是戰術思想上的統一,要想擊敗獸人,人類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出來,去領導人類聯盟,去執行這套戰術思想,不然人類的迅速敗亡,將在不久之後……爲了達到這一目標,任何個人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阿倫,可以對我所做的一切充滿懷疑,但你更應該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機會,你已是神龍的攝政王,成爲了自由天堂的守護者,擁有了放眼整個阿蘭斯世界最強的盟友,接下來,又一個機會來到你的面前,告訴我,阿倫,你會如何去把握?乘勢建立起真正的統一戰線,領導全人類去擊敗獸人,還是讓猜忌蠶食你的心靈,最終一事無成?”

東帝天罕有如此長篇的話語,低沉的聲音停歇的剎那,餘音化作巨浪,拍打在樓閣之上老師的意思是,爲了全人類的利益,德伏爾的死亡就能成就人類的統一戰線嗎?不對本質上來講,德伏爾的死亡成就的只是繆諾琳,只是我,還有……

忽然,又一個可怕的猜想衝上了阿倫的腦海,不過他依然保持着沉默,儘管表情上依舊平靜,但微微顫慄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風暴已經開始,心湖上驚濤駭浪,一切一切,正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這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了那根隱藏的線……

他緩緩擡頭,望向東帝天,這位曾經最尊敬的老師,眼神中彷彿也佈滿了可怖的冰冷。

阿倫的內心在波瀾碰撞,曾經的點滴在回憶中慢慢漣漪,他發現所有一切的開始都變得有了疑點,他甚至懷疑自己當日爲何會走上亡靈這條路,爲何飛龍沙漠中的魔獸會如此毫無徵兆的攻擊人類,還是集體性行爲,爲何魔獸散後便有亡靈巡狩者來到,裡面還恰好有一個高階亡靈法師……

正當阿倫的情緒忽轉變得有點失控時,一道灰色的魁梧影子出現了,將阿倫拉回了理智之中。

一身灰色的長袍下,竟無半點生機,一種來自死亡的壓抑氣息充塞着整個樓閣,令人驚訝的是,那灰色影子竟一直走到東帝天身後,阿倫和繆諾琳才發現此人的到來!

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阿倫的瞳孔已爲之收縮。略過死亡的氣息,這道灰色的影子彷彿在哪裡見過,他拼命的在回憶中搜尋這個影子,驀地,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名字出現在腦海中——不可能,那人在西郊水晶礦坑不是已經……

當阿倫從深切的回憶中艱難的回到現實,發現自己的身背已是溼透了一片。

東帝天仍是凝望着阿倫,深沉的目光不知隱藏着什麼,又看到了什麼,他聲音回覆冰冷,“阿倫,看來你還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思考。”

他指尖輕輕一彈,一本薄薄的冊子已落到了阿倫手中,隨即緩緩轉身,和那灰色身影躍出了窗臺,消失夜色之中。

入夜,淒冷的夜風悄悄迴盪在這沉寂多年的樓閣之中,阿倫的雙臂還在微微顫抖,卻說不清是內心的悸動,還是這夜晚的寂寥。

繆諾琳慢慢走到阿倫身邊,目光中滿是訴說不盡的複雜情懷,她緊緊抱住雙臂微微顫抖的阿倫,抱得如此用力,令阿倫可以清晰感到,她同樣在顫抖之中。

深夜的鐘聲敲響了,聲音份外沉重,整個雷諾進入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夜晚。

他們的國王被刺殺、他們的王子失蹤了、大量的皇家衛兵死亡,帝都周邊無數的崗哨失去消息,一連串的事實讓這個清晨還欣欣向榮的國家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耀眼的燈火佈滿了整個城市,每一個士兵都在加緊步伐,他們的臉龐上清晰地寫着彷徨,而他們的目標卻不知所蹤。

他們只能發現,每一條隱蔽的小巷裡,都會隱藏着幾具雷諾士兵的屍體,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這些臨時調進帝都的士兵們心裡塞滿了恐俱。

“都給我仔細的找!找不到兩位王子,一律軍法處置!”一位士兵隊長大肆叫道,但佈滿血絲的眼眸裡已隱隱摻雜了絕望,他現在可是連螞蟻窩都不放過搜索了。

士兵們一聽要受軍法,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個魁梧的士兵一把脫下衣服,大吼一聲,氣勢洶洶的走在最前列,看勢頭像極了要去前線參加獸人戰爭,焦急的眼神在燈火的映照下反倒顯的有些猙獰起來。

一位高級士官從大道的另一側拍馬趕來,還沒停穩,已喘息說:“彙報情況!”

“報告長官,還……還是沒有發現王子的蹤跡。”那士兵隊長趕緊行軍禮。

那士官眉頭大皺,幾乎是吼着說:“繼續找!找不到兩位王子,誰也別想休息!”

“是,長官!”那士兵隊長立正道,目送着士官大人又一次離去。

急奔的馬蹄聲、呼嘯的夜風、凌亂的腳步,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南方的夜晚,原來也可以這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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