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自然不清楚自己又被人打上了小白臉的標籤,他沒有同李琉華馬上回去,而是宛若兄妹般牽着小姑娘的柔柔纖手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
夜幕深沉如一張黑漆漆的畫布,畫上只有一輪弦月孤單懸掛,在這大都市裡也瞧不見什麼星星,此時正是入夏時節,微醺的夜風吹拂到臉頰很是舒服,蘇菲與李琉華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左顧右盼間的男女皆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顯明幾天前發生的那場騷亂還在影響民衆的生活。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蘇菲爲李琉華撫了撫耳鬢略微散亂的髮絲,別過頭望着小女孩精緻的明媚側臉,微微嘆了口氣:“琉華你害怕嗎?”
“害怕,但害怕也於事無補吧。”李琉華歪了歪小腦袋,輕聲回答道,人都有七情六慾,她也不例外,只是腦子裡的理性壓倒了感性,讓小姑娘平時看着比大人還要鎮定,額頭前整齊的劉海下,一雙墨色眸子中有着別樣神采,她小小的可愛脣瓣向上揚起:“其實換個角度想想,惡魔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還要感激它呢,但那些抱怨的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若是不願意承受這份壓力,尋個機會再死上一次就好了,正巧一了百了,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卻惟獨沒有白吃的午餐,有得有失纔是正常的吧?與其在那怨恨,不如多想想怎樣求生不是更好嗎。”
“琉華你這番見解還真是直白。”蘇菲聞言表情微妙道。而且尋常人可做不到你那樣平靜。
小姑娘搖擺着兩條纖細的小腿,鞋尖踢着地面,長長的濃密睫毛眨呀眨:“或許吧。說實話這幅小孩子軀體實在太礙事了,力氣小不說,連跑路時邁的步子都要比別人小,真是累贅的命,還好選了妖魔都市,要是進了三國志,現在大概不是死了。就是落在那些男人手上了,話說回來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有蘇菲你在一旁照拂我,對其他新人來說就是所謂的不公平吧。”
蘇菲默然,如果是進入三國志世界,王道一和周炳成會照顧李琉華這個無親無故的累贅麼。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三國志是個兵荒馬亂、人命如草芥的殘酷世界,別看李琉華在現代社會是還在上初中的小姑娘,但放在那個年代已經可以嫁人生子了,一個如此漂亮的小女生落在亂世中,可想而知等待她的將是一副怎樣的光景,被某位強人看上收爲私寵已是最好不過的結局,若是在野外遇到一羣逃兵或強盜,光是在腦海中想一想,以李琉華的超凡心性都未免有些作嘔。
她不清楚妖魔都市的世界如何。但再慘也慘不過被一羣人糟蹋,真到要命關頭無非就是一死而已。
當然要是說更好的辦法也不是沒有,身處亂世中。在沒有一點武力的情況下,可以選擇以色事人,甚至操作一番藉此爲跳板進入曹老闆、劉老闆眼中也不是不可能,憑着她腦子裡的儲備知識,想必可以求得一個安穩,乃至一舉完成衆多支線任務。
李琉華自是不想做出那樣的犧牲。於貞潔這事上終究是感性強過了理性,選一有好感的強者做配偶是一回事。把身體給他人糟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早慧的女孩就是如此奇怪。
“我那天說的可是非常認真的,你不考慮一下嗎。”李琉華偏過臉,昏黃色的燈光照映在她的側臉上,彷彿給白玉映上了一層流光,眼簾低垂,烏黑的漂亮睫毛一眨一眨。
“嘿嘿,你還真想我進去撿肥皂啊,等你再長大些再說吧,真不知道你們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蘇菲懲罰似在李琉華的頭上輕輕敲了敲,無奈笑了笑,卻也中意這種相處,他開始也是見小姑娘和小時候的妹妹有幾分神似才存了照拂一下的心,但比起自己那位妹妹,李琉華則多了幾分人性,更討人喜歡一些,不過以蘇若紫的性子恐怕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喜歡。
“嗯,我等你回心轉意。”對蘇菲哄小孩一樣的回絕,李琉華倒是不怎麼在意,眼眸一轉回道。
蘇菲搖頭一笑,他會拉着李琉華來散步也是想安撫一下小姑娘,畢竟再怎麼早慧都只是個沒經歷過風雪的小女孩,只不過沒想到李琉華比想象中還要堅強的多。
“蚊蟲真多,想回去了嗎?”
“不要,我們再呆會吧。”
......
都說亂世有妖邪作祟。
就在怡華區的一棟高樓的地下,任誰都想不到在這下方會有一座龐大無比的地下室,現代化的通風裝置無時無刻運轉着,四周牆壁上插着一根根火把,中心地方被人硬生生挖出一個圓形大坑,數百具身無寸縷的人類女性屍體與動物屍首被扔入其中,濃郁的血腥味和屍臭味瀰漫在空氣裡,連通風口都無法驅散,若是由天生可以感受到負面能量的人在場就能看到屍體上方翻滾的黑氣。
那是一團充斥着大恐怖大絕望的負面能量,它就像一個無底漩渦,緩緩吸納着方圓十里內遊離的負面能量,以及隱藏在大地深處的地脈之力。
“人類向那幾個老傢伙發出抗議,那羣老東西也讓我們趕緊停止這次計劃,順便扔出幾個替死鬼。”西裝革履的獅虎站在大坑旁邊,用一種迷醉的目光注視着那團沉寂的負面能量,說到抗議時語氣充滿了嘲諷。
“獅虎,你前些天的那場戲做的不錯,既沒有越過人類的底線,又趁亂把咱們的目標帶回了大半。”一襲青衣的白髮老翁用單手拖着一隻斑斕猛虎的屍體來到大坑前,隨手扔到圓形大坑中,一縷縷不可見的青色霧氣從老虎屍首上飄出來,立刻被上面那團負面能量吸收,“那四個宿體的情況怎麼樣,還有六天就要開始儀式了,我不希望到時候又發生什麼意外。”
“四個宿體的安全沒問題,但我擔心宿體沒辦法承受它的力量。”獅虎沉聲回道。
“那就再找幾個備用的宿體,總有一個合適的素體,那羣蠢貨只以爲製造的混亂越大,死的人越多就能催生出最強的妖魔,卻不想想世界上有幾個人類能受得住那股妖魔之力的侵蝕,雜而不純。”白髮老翁冷哼一聲道:“但咱們的法子不同,這些人類純潔處子死後形成的怨氣比普通生命死去時要純粹上十倍,再摻雜獅虎豹狼熊蛇等動物的戾氣,儀式上用白英它們作爲祭品,我們一定可以孕育出超越上級妖魔的王。”
“影蛇,你還想聽多久。”
白髮老翁忽的轉過身,一雙紫紅色的菱形眼瞳泛起明亮光芒,朝那忽明忽暗的陰影處喝道。
“看來所有人都被你騙了,你平時隱藏了一部分實力,百目。”地下室裡徒然響起清脆而冷漠的女童音,一個小女孩一步步走出來,淡金色的蛇瞳陰冷注視着白髮老翁,如果按平日裡老翁表現出來的力量是絕無可能發現她的,除非他一直以來都在刻意隱藏實力。
“活的久了,自然就積攢了不少力量。”百目老翁曬然一笑,妖魔誕生後只需吞食人類血肉就能慢慢增長實力,不過他平常做事低調,不喜出風頭罷了。
“你殺不死我。”影蛇淡聲道,精緻無比的面頰上無喜無悲。
對方既然想把白英、紅狐那幾只上級妖魔當做祭品,沒理由會放過她。
百目老翁搖了搖頭說道:“我當然知道要殺死你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與獅虎聯手重傷你卻沒問題,畢竟你本來就不在我們的計劃範圍內,只要你受傷這段時間無法打擾我們的計劃就足夠了,相信把你受傷的消息放出去,很多同類會對你產生興趣。”
獅虎在一旁猙獰一笑,英武的面孔平添幾分獸性,本就挺拔高大的身軀瞬間暴漲到四米高,將一身西服撐破,渾身長滿金棕色的毛髮,獠牙從大嘴裡生出,再一跨步,身形轉眼間越過十數米的距離來到影蛇面前,掄起拳頭就是朝前面打去,拳未至,一道刺耳的尖嘯聲在整間地下室內轟然響起,面對這連鋼鐵都能搗碎成泥的一拳,影蛇不疾不徐擡起纖細的手掌,似乎要正面接下這一擊。
那一幕就像一根粗大木頭直直揮向一條柳枝。
兩者交鋒相觸下,柳枝悄無聲息化作一團團墨汁灑落在地上,融入周遭的陰影中。
一滴滴鮮紅的液體順着血肉模糊的拳頭滴下,獅虎面色不變一甩長臂,獰笑道:“小傢伙你這一招束影成刃倒是越發凌厲了,但想要絞碎我的手還早得很呢。”
“東南方向,十一步。”恰時傳來百目老翁和善的提醒聲。
“再來!”獅虎一聲怒吼,背脊一彎朝百目老翁所說的位置撲去,一拳攜隱隱妖魔之力轟過去,僅是拳風就讓遠處的火把明滅不定,地上那團忽隱忽現的影子驟然化作萬千絲線籠罩住獅虎,好似綿綿雨幕,但獅虎卻知道這每一根絲線都有着破金裂石的鋒利,尋常妖魔捱上就是個支離破碎的下場,可惜這些絲線的對手是獅虎,號稱防禦力最強的上級妖魔之一。
雨幕被一雙瘋狂的拳頭攪了個粉碎。
又化爲點點墨漬落在四周,像活物般聚攏在一起,化爲一個長髮及腰臀的可愛女童,似蛇雙瞳陰冷刺骨。
這一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