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聰明!”
黃宏方鼓掌,啪啪啪,他要讓這個掌聲充滿在這個無聲的空間裡。
黃宏方拿餘光掃了一下張小沫,再轉而看向聶星辰,“不過呢,等你喝完了這酒,要是覺得好喝,我可以再給小沫倒一杯,讓她也嘗一嘗這美酒的滋味。”
誒……跟我有什麼關係?
張小沫像是被某種鈍器砸了一下腦袋,頭有點暈。她也早就看出了這杯酒的用途,好歹,這酒的毒性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過一回的,那時的痛苦她還記憶猶新,沒想到這纔過去幾天啊,她就又要面對一次了。
“你……”
聶星辰卻覺得黃宏方的威脅就是個笑話,他根本連一個字的迴應都不想給予。
但聶星辰還是開了口,說話的語氣如常信手拈來,彷彿兒戲,“你拿這個女人來威脅我,未免太小瞧我了。她雖然是我的未婚妻,我卻還沒有到在乎她死活的地步。”
張小沫在一旁,突然有點難過。
“你儘管嘴硬!”黃宏方卻無奈聳肩,“上次訂婚典禮上你沒有死成,”他的話語裡充滿了惡毒和諷刺,“都怪幫我放毒的人太tm蠢,我明明特別說過,要把有紋路的酒杯給你,他卻因爲緊張,把那酒杯錯給了張小沫。”
“而但是這次嘛……”
黃宏方站起來,走到距離張小沫只有一把椅子的地方,低沉說:“是張小沫自己倒黴。你想想,我今天既然已經打算要了你的性命,又怎麼可能在殺死你之前,被人目睹到你是和我處在一塊兒的呢?所以啊,這個張小沫,作爲我這次‘殺人案’唯一的目擊證人,她……必須死。”
上輩子我一定是毀滅了全宇宙,這輩子才淪落到這麼倒黴。
張小沫氣憤難當,聽着黃宏方的話,特麼的有一種想衝上去揍死他的衝動。
混蛋,畜生,衣冠禽獸,看起來人模狗樣,沒想到內心居然這麼齷齪!
張小沫正暗自罵着,卻看見聶星辰站起來,手裡拿了那杯酒。
面上一如既往保持着鎮定,聶星辰開口了,把黃宏方的注意力引了過來,“我可以答應你喝了這杯酒,但是,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那就是,你到底對陳觀海做了什麼,逼得他要去尋死?”
看見聶星辰拿起酒後,張小沫的大腦整個嗡嗡作響。都什麼時候了,聶星辰居然還有心情和黃宏方嘮嗑?
怎麼辦?怎麼辦!聶星辰如果真要喝那杯毒酒,我要怎樣才能阻止他?
張小沫急得汗如雨下。
“你臨死之前居然想知道這個?”黃宏方搖頭嘖嘴,不能理解,“但無所謂了,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也不防告訴你,這樣你也許能走得心安一點。”
黃宏方撐着一把椅子的椅背,開始大談特談起自己的“豐功偉績”,“起因是這樣的,三個月前,陳觀海虧損了很大一筆錢,他不敢告訴你,怕被你辭退,但又因爲一直和你合作,所以他知道我做的那些勾當,就轉而找到了我,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遮掩損失。”
黃宏方說起這件事就覺得可笑。
“我告訴他,如果損失了錢,就去騙一些老弱病殘的投資者,然後轉移他們的本金,把這筆錢放在另外的投資項目收益上。
“反正,只要能把數據做的漂亮,哪怕在一些弱勢項目上虧了點錢,也是沒有關係的。畢竟哪個有錢人的眼睛會一直盯着虧損欄呢,你只要給他們看看,有一個產品能有百分十以上的年收益率,他們保準屁顛屁顛地把錢送到你的口袋。”
黃宏方在這一行摸爬滾打了近三十年,對於其中的一些潛規則,早就不再會大驚小怪了,“畢竟啊,金融的世界就是一個有錢人去賺沒錢人的錢的世界,富的更富,窮的更窮,這就是這個遊戲的規則。”
“你以爲陳觀海是個老實人,肯定不會去做這種骯髒的勾當?
“你錯了,人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再沒有什麼仁義禮智信可言。他來找到我,我自然高興,在我的幫助下,他成功騙到了一些退休的老年人。你要知道這羣人,已經是社會的棄子了,沒有人關心他們的死活,沒準更多的人,還巴不得他們能早點死,好給國家騰出點公共資源呢。”
黃宏方笑得前仰後合,拍胸頓足,“面對盧瑟,你就不能把他們當人看。你要鄙視他們,視他們爲草芥,這樣,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從他們身上碾過,榨取他們的剩餘價值。”
黃宏方這一生都非常篤定這樣的人生信念,“但沒想到,陳觀海卻不懂,”黃宏方的目光,彷彿穿梭到了陳觀海死前,他們最後的一次談話。
“陳觀海竟然跟我說,他覺得愧疚。他才瞞着你偷了幾筆錢,就開始覺得愧疚了?他哭着嚷着說不想幹了,更可笑的是,他還說要去警察局自首。自首誒,他是預備把我也一起賣了?”
我最討厭懦弱的人,”黃宏方握緊了拳頭,“人要壞,就要壞得足夠徹底,半吊子的婦人之仁最容易出問題。”
氣不打一處來,黃宏方隨手砸了一個拳頭,把桌子砸得哐一聲響。
“我當然不許他這麼做,我們倆起了爭執,我準備下狠手對付他,哪裡想到他居然自己備了一把刀。他把刀亮出來,瘋了一樣地往我身上扎,劃傷了我的手臂,血卻都敷在了他的身上。”
病態的笑容出現在了黃宏方的臉上,他看上去很開心,一種可怖的開心,“然後,就像閘門的一個插銷突然斷了那樣,他瘋了,他說他要贖罪。”
贖罪?直到現在,黃宏方也不懂這個詞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貪婪有什麼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他只不過活得比別人都強大,所以可以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壓榨別人,這有什麼罪,需要贖罪嗎?
陳觀海的話還清晰地烙印在黃宏方的腦海中,他記憶深刻。
“他說完要贖罪的話,又開始唸叨着什麼不肯坐牢,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罪孽。那自言自語的模樣,絕對是精神失常。然後他就跑啦,帶着一身的血污,甚至還拿了放在我辦公室果盤裡的那把水果刀。
“天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不過後來我猜,他大概打算求死,所以才把你們劫持到了那個懸崖邊。”
這麼長一大段話說完後,聶星辰卻表現得像根本沒有在聽一樣。他搖晃着手裡的酒杯,看着裡面的液體慢慢旋轉,勾起了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