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聶東昇所在的那棟宅子時,是早上八點半。
一樓的廚房裡,冷姨正在招呼下人們做早飯,“張小姐,”冷姨端着一個餐盤走出來,看見張小沫後,急忙道,“張小姐早飯吃了嗎,沒吃的話,就自己去廚房盛一碗粥來喝,都是新鮮的,剛剛做好。”
張小沫瞥了一眼冷姨手裡的餐盤,走過去擋在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冷姨,這是要端給聶董事長的吧?”
冷姨看着張小沫,神情有些詫異,“是啊,張小姐你是想……”
“我想親自把這盤早餐端給董事長,”張小沫趕在冷姨說完之前補全了這句話,“冷姨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和聶星辰已經訂婚了,現在在鼎鑫,大家都把我當做少奶奶。”
冷姨對這一席話的反應,完全不出張小沫的所料,“這些事你果然都不知道,”張小沫溫婉地說,“我看微暖閣裡好像都沒有什麼現代設施,猜想你們在這兒生活的人,應該不怎麼能接觸到外面的世界,大概,也就不會知道我是誰了。”
“真是對不住,我之前只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就照着字面上叫你張小姐,不過,那天看見你跟着少爺一起回來,我就應該猜到的,”冷姨趕忙把餐盤交給張小沫。
冷姨的迴應很靦腆,甚至還帶着歉意。在這之前,她一直聽從着聶星辰的吩咐,儘量避免接觸外界社會,怕的就是在不經意間,她會不小心把微暖閣的一些事情暴露給外人知道。包括她在內,其實整個微暖閣裡的人都活得像原始人般,離羣索居。
“既然,張小姐你是聶家未來的兒媳婦,那有些話,冷姨覺得還是跟張小姐說明白了好。”冷姨有些話憋在心裡好久了,因爲不能隨便接觸外人,又不可能把這些話說給聶星辰或者聶東昇聽,當她碰上張小沫這個新來的“主人”之後,便急不可耐地想把心中的想法傾吐出而出。
“冷姨,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對聶家的事情不甚瞭解,很多時候還希望冷姨可以給我指點一二。”張小沫接過餐盤,很自然地用手託着,滿目誠懇地等着冷姨繼續說下去。
冷姨交疊着雙手,話要出口時,才覺得有些不自在,“希望張小姐能勸勸少爺,不要再和董事長慪氣了,”冷姨閉着眼睛一鼓作氣地說,“董事長年紀大,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再這麼下去,沒準連命也保不住。少爺好歹是董事長的兒子,怎麼能這樣折磨自己的老父親呢,實在太不孝了。”
“我想這肯定不是單方面誰的過錯。”
張小沫幾乎是在一秒之間,就說出了反駁的話,“冷姨,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你們下人就不要管了。現在我來了聶家,照顧董事長的事聶星辰已經交給了我,你今後只要負責把家裡其他事情安排妥當就行。”
張小沫竟然因爲冷姨的這席話而有點生氣。
什麼叫“實在太不孝了”?好吧,她承認,她能看出聶東昇是被聶星辰囚禁在這裡的,而且,聶星辰也的確是要侵佔聶東昇的某些東西,所以才把他搞得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這其中一定情有可原吧,肯定不可能是聶星辰要故意折磨他父親啊!
張小沫皺眉所思。
不管真相到底是怎麼樣,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先完成聶星辰交代給她的任務——讓聶東昇簽下那份文件。
見張小沫半天不說話,冷姨產生了畏懼,於是低眉躬身,順服地道,“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切聽從張小姐……哦不……夫人您的指示。”
“很好,”張小沫冷漠地回答,然後轉身,一步步地離開。
她端着那個餐盤,昂首挺胸地上了樓。咚咚咚,張小沫開始敲門。
過了很久,房間裡都沒有傳出應門的聲音,張小沫索性把心一橫,在沒有得到應允的情況下,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原來,聶東昇這個一把年紀的病患,竟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在想着怎樣逃跑。他拖着那條有點靜脈曲張的左腳,把牀單被套扭成一股繩,站在窗前,打算翻窗離開。
“董事長!”張小沫看見聶東昇有氣無力地扒着窗戶口,臉上又驚又怕地望着距離這兒足足有兩層樓高的地面,又無語又心疼。
“你這是何必呢?”張小沫走過去,輕而易舉就把聶東昇從窗口扒開,而後,她把兩扇窗子鎖上了。
“哼!”聶東昇對張小沫橫眉豎眼,討厭之情溢於言表。
“你之前不是在和我兒子鬧矛盾來着嗎,怎麼還沒過幾天,又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頭,幫着他一起來對付他老子了?”聶東昇看不慣這個張小沫,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他都不想要張小沫待在這裡。
顧不上聶東昇的惡言惡語,張小沫上前攙扶着他,想讓他回到牀上休息。
“你別以爲聶星辰派你來照顧我,我就會給你好臉色看,我上次打跑了他,這次也能照樣打跑你!”聶東昇一把推開張小沫,自己試着往牀邊走。
哼,這個狼崽子兒聶星辰,把他關在這裡這麼久,臨要死了,卻派了個什麼也不懂的小丫頭過來,這不是存心在瞧不起他麼?
上次?
打跑聶星辰?
張小沫還在思索着聶東昇之前的話,聶東昇卻已經率先換了話題。
“誒,你,去把我的粥端來給我。”
聶東昇想,倘使他要逃,也不能在沒有吃飯的情況下餓着肚子逃。反正現在被派來看着自己的是這個瞧上去沒有一點攻擊力的小丫頭,不如先等他酒足飯飽了,再來好好思考一下,要怎麼從這個小丫頭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比較好。
“伯父……”張小沫甜甜地應了一聲,趕忙跑過去把那個餐盤端到了聶東昇的面前,“您要逃跑也得先攢足力氣是吧!這樣好了,我們先吃早飯,吃飽了飯再跑,好不好?”
張小沫的話倒正是和聶東昇心裡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個小丫頭,有趣。
張小沫保持着溫和得體,繼續和顏悅色地道,“伯父,星辰叫我來主要是爲了照顧你,我是聶家未來的兒媳婦,你生着病,星辰又沒時間照顧,可不就只有我過來了麼!”
這個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難道聶星辰沒有告訴她,爲什麼我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