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訂下,王秀詠也開始忙碌起來了。
蘇老爺的話她不敢不從,在庫房裡挑了許久,這才挑了兩個不起眼的錦盒。
錦盒的材料不錯,是上好的梨花木。只是放在庫房角落有些年份,表面已經脫落了些許,叫王秀詠看着不甚在意。
打開來看,裡面也是一支朱釵,有些年份不說,花樣老舊,還是空心的。
拿在手裡輕飄飄的,也不能留給路嬌嬌在嫁妝,王秀詠的匣子裡就是最次的首飾都比這個好。
她心下嗤笑,大夫人對蘇家鞠躬盡瘁又如何。
蘇老爺根本當作理所當然,而且大夫人盡心盡力賺錢,估計時間都用在見管事和查賬本上,也沒怎麼花心思裝扮自己。
瞧瞧這朱釵,起碼有十幾二十年的東西了,難爲大夫人還跟寶貝一樣放在自己的嫁妝裡面。
另外一個錦盒裡倒是一對碧玉鐲子,成色還不錯,卻也比不上王秀詠如今戴着的。
她掃了一眼,不怎麼上心,吩咐彩晴道:“把這兩個錦盒送到傾雲苑給大姑娘,就說她年紀不小,也是時候該多多裝扮自己纔是。”
王秀詠把大夫人這些老舊的首飾送過去,一來應了蘇老爺的意思,二來也想看見蘇懷雲究竟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來。
彩晴自然是明白的,親自走了這一趟,轉述了自家夫人的話。
出乎她意料之外,蘇懷雲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多謝母親,我會把孃親的東西好好收着的。還沒恭喜路妹妹,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也就只有孃親留下的古琴,卻已經打算送給蔣大哥,算是全了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四個字實在諷刺得很,明明兩人該是夫妻,最後被路嬌嬌橫刀奪愛,不得不把新娘子換成路嬌嬌、
彩晴聽了這話卻是略略鬆了口氣,要是蘇懷雲始終滿不在乎,她纔要擔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如今見蘇懷雲表明平靜,只是這話裡的不忿和酸意,足夠她回去稟報王秀詠了,彩晴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低下頭答道:“大姑娘的話,奴婢會帶給夫人的。”
說罷,她這才施施然離開了。
蓮玉瞪着彩晴的背影一眼,嘟嚷道:“什麼東西,特地跑過來耀武揚威,必定是夫人故意的。”
蓮姝聽了,贊同道:“不錯,肯定是夫人指派彩晴過來,就打算看看姑娘怎麼落魄,誰稀罕要嫁去蔣家……”
蓮媛打斷了她的話,沒好氣地道:“口無遮攔,你這張嘴真是越發把不住門了。”
蓮姝眨眨眼,討好地笑道:“奴婢這嘴總是胡說八道,大姑娘趕緊替奴婢求求情,不然蓮媛姐姐今晚又要把奴婢訓斥一整晚的。”
蓮媛在蘇懷雲跟前冷冷清清的,私底下對蓮姝十分嚴格,一開口訓斥就停不下來。
偏偏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句話是重複的,蓮姝聽得昏昏欲睡還不敢瞌睡,別提多痛苦了。
蘇懷雲好笑,搖頭道:“這事我可幫不了你,只是剛纔的話我也贊同,母親這是擔心我在背地裡搞出什麼幺蛾子來,這纔會讓彩晴過來試探
一番。”
霍嬤嬤微微頷首,她剛纔躲在屏風後面聽了個一清二楚,顯然王秀詠是個極爲謹慎的,不認爲蘇懷雲會就此善罷甘休。
“所以剛纔姑娘的話,也是回敬過去的?”蓮玉歪着頭,好奇地問道。
“是啊,我把古琴當作禮物送給蔣大哥,母親或許不覺得有什麼,路妹妹聽了,怕是要大發雷霆的。”蘇懷雲涼涼地說着,路嬌嬌對蔣睿晟是一見傾心,性子又霸道得很。
估計她一想到以後成親了,蔣睿晟的房間裡會留着蘇懷雲的東西,恐怕心裡就開始不舒服了。
蓮媛倒是明白過來了,笑道:“爲了不讓蔣公子把古琴收下,路姑娘必定百般阻擾,這就要惹得蔣公子心裡不痛快了。”
蔣睿晟一心想要得到古琴,路嬌嬌居然從中作梗,氣得要命還不能直接說明緣由,估計要一肚子火氣,對路嬌嬌恐怕也諸多埋怨。
霍嬤嬤也看了蘇懷雲一眼,簡簡單單就離間了兩人,這位蘇府大姑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倒是手段凌厲。
就是王秀詠恐怕也沒預料得到,一座古琴罷了,如同一顆小小的石頭,居然能讓平靜的湖面起了漣漪。
彩晴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小丫鬟。
那小丫鬟眼珠子亂轉,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
能夠陪嫁去蔣家,不知道多少丫鬟婆子在暗地裡較勁,這個小丫鬟估計也不例外。
能混到彩晴身邊伺候,必然算得上是柳繡苑裡得用的丫鬟了。
王秀詠給路嬌嬌選的陪嫁,必定是身邊用慣了又信任的下人。
想要出頭,那就得另闢蹊徑,比如說給路嬌嬌通風報信,讓這個未來的蔣夫人上心。
霍嬤嬤沒想到蘇懷雲對王秀詠院子裡的下人如此熟悉,在一見到彩晴的時候,估計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接下來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就把水給攪渾了。
難怪蘇懷雲讓她只管等着看戲就是,確實這場戲已經搭起了臺子,就等角兒登臺了。
蘇懷雲也不是個自負的,彩晴臨走的時候她對蓮媛使了個眼色,後者對院前伺候的一個小丫鬟擡了擡下巴,小丫鬟就輕手輕腳跟在彩晴身後去了。
沒多久,小丫鬟就回了來,對蓮媛輕輕點頭,後者這才笑了:“就如姑娘所言,萬事皆在姑娘的掌握之中。”
聽了這話,蘇懷雲就知道事情相當順利。
不等第二天,夜裡的時候路嬌嬌就鬧騰起來了。
王秀詠剛剛伺候蘇老爺歇下,蘇老爺這還沒睡着,摟着她閉上眼就聽見院外一陣喧譁。
他不耐煩地睜開眼,就見彩晴進來,欲言又止地看向王秀詠,更是煩躁道:“有事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麼?”
王秀詠知道彩晴肯定是有些話不好在蘇老爺跟前說的,勸着他道:“可能是些小事,我去處置一番就好,老爺先睡吧。”
“讓她說,又是嬌嬌鬧什麼事來了?”聲音的方向正是飛霜苑,蘇老爺不傻,哪裡能猜不出來?
他坐起身,臉色不悅道:“能嫁去蔣家,嬌嬌還有什
麼不滿的?”
王秀詠知道蘇老爺這是動真怒了,路嬌嬌三番兩次鬧騰,拂了蘇老爺的面子,他原本就積着一肚子的氣,如今是忍不住爆發出來了。
她連忙挽着蘇老爺的胳膊,芊芊玉手撫着他的胸口,輕聲道:“這丫頭是個不省心的,倒是累得老爺爲她操心。我這就過去教訓她,可不能誤了老爺歇息。”
“行了,這丫頭月底就出嫁,這之前不鬧出什麼麻煩來,安安分分嫁過去,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若是她不聽話,本家雖說沒有女兒了,但是旁支卻還有不少。”
蘇老爺擺擺手,重新躺下。他的意思很明確,路嬌嬌不想嫁,旁支多的是適齡的姑娘巴不得嫁給蔣睿晟的。
她再不聽話,那麼索性換人也不是不可能。
王秀詠自然明白蘇老爺說的是氣話,畢竟會讓路嬌嬌取代蘇懷雲,就是因爲這丫頭腦子笨,耳根軟,容易拿捏得住。
蘇老爺不傻,要是換了別家的丫頭,誰知道會不會給別人做了嫁衣?
只是她心裡明白,這話卻是萬萬不能說的,免得惹蘇老爺心裡更加不痛快。
“老爺說的是,這丫頭也太不懂事了。”王秀詠說罷,匆忙趕去飛霜苑。
想着沒把路嬌嬌留在柳繡苑,實在失策得很。
只是路嬌嬌留下,蘇老爺夜裡就不會留宿。
兩廂比較之下,王秀詠還是白天把路嬌嬌留着教導,晚上就打發她回飛霜苑歇息。
“這是怎麼了?”
她剛走到前廳,還沒跨過門檻,就看見滿地的狼藉,全是破碎的瓷器。
王秀詠皺眉,不由心疼。
這些瓷器都是相當值錢的,那麼多的瓷器,路嬌嬌卻都砸爛了。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路嬌嬌一生氣就喜歡砸東西,還偏偏喜歡砸貴的,叫王秀詠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難不成路嬌嬌以爲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點都不知道她多辛苦才把蘇府經營得門面光鮮體面?
“孃親,那死丫頭太過分了!”路嬌嬌哭着撲過來,王秀詠摟着她,臉色卻有些不好看。
“你已經取代大丫頭嫁去蔣家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大晚上鬧騰,這是不讓我安心睡一覺了?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非要這個時候鬧得雞犬不寧?”
王秀詠的臉色十分難看,路嬌嬌瑟縮了一下,委屈地道:“那死丫頭要把古琴送給蔣大哥,說是給蔣大哥留個念想。蔣大哥即將是我的夫君,怎能如此不避嫌,分明是心裡不滿,這是噁心我來了。蔣大哥心底那麼好,肯定不忍心拒絕那死丫頭的請求。難不成等我嫁過去,還要日夜看到那死丫頭送給蔣大哥的禮物,這不是要我心裡難受嗎?”
“不過是一臺古琴罷了,怎的就像天要塌了一樣?蔣公子就算收下,也不過是扔到庫房裡了事,到時候你再偷偷處理掉不就好了?”王秀詠還以爲是什麼大事,誰知道只是路嬌嬌爭風吃醋,心下不耐道:“你以後是蔣家的長媳婦,要當家做主的,心胸可不能再這麼狹窄了。眼光放遠點,別隻盯着蔣公子身邊人這點不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