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聽見慶元來稟報的時候,也是愣了許久纔回過神來:“溫國公府?是跟大丫頭提親來着?”
慶元不敢肯定,但是蘇府上只有兩個姑娘,路嬌嬌今天就出嫁了,那麼溫國公府來提親的就只能是蘇懷雲,不過他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含糊道:“不管如何,老爺得趕緊梳洗然後出去迎着纔是,莫要慢待了貴人。”
“你說得對,去把夫人一併叫過來。”蘇老爺被伺候着重新換了一套新衣袍,整個人看着煥然一新,這纔去迎客了。
溫國公府來的是府裡伺候溫國公三十年的老管家,在府裡很是有體面。
他今天親自來提親,算得上是給足了蘇府臉面。
蘇老爺連忙笑着上前行禮,絲毫沒當這個頭髮花白的老管家是下人,畢恭畢敬道:“溫管家過來,實在是在下有失遠迎。”
“是我唐突了,還請蘇大人不要見怪。”溫管家拱拱手,指着後面還源源不斷擡着箱子的下人,說道:“我是替大少爺來向蘇大姑娘提親的,庚帖在這裡。”
一般提親之前,都會來府裡先告知一聲,不至於彼此沒看中而尷尬。
顯然溫國公府沒打算先派人來看看,直接就上門提親,也是覺得蘇老爺不可能拒絕這門親事。
蘇老爺巴不得能攀上溫國公府,嘴角咧得快到耳垂去了,自然是應下的:“慶元,去請夫人把大丫頭的庚帖取來。還請溫管家進花廳裡小坐一會,喝點粗茶用些點心。”
溫管家點點頭,提親的下人還沒完全進來,後頭跟着一串排到街角去。
王秀詠遠遠看着也是目瞪口呆,溫國公府還真是大手筆,提親而已,這送來的箱子估計一百擡都不止了。
聽見慶元來傳話,她微微頷首,並沒有多少意外。
府裡就兩個姑娘,不是路嬌嬌,那就只會是蘇懷雲了:“溫國公府的大少爺,我記得是那位鳳大人?”
慶元笑着點頭:“夫人好記性,正是這位大人。”
他也沒想到鳳大人會向蘇懷雲提親,難道是因爲在護國寺裡見過兩面,這是上心了?
不管如何,蘇府今天跟蔣家成親,卻遠遠不如溫國公府上門提親來得風光了。
慶元心下嘆氣,溫國公府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上蔣家來迎親的時候登門,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他等了一會,從王秀詠這裡取了庚帖,很快就回去給蘇老爺覆命了。
王秀詠正打算去花廳招待溫國公府的貴人,哪知道蔣家的迎親隊伍已經快到門口來了,只得頓住腳步,吩咐道:“快,把姑娘收拾停當,可不能誤了吉時。”
她知道蘇老爺的心思肯定都在溫國公府,哪裡還記得今天路嬌嬌要出門子?
只是吉時誤不得,王秀詠生怕橫生枝節,讓身邊的陪房嬤嬤親自去催促。
路嬌嬌聽說溫國公府真的是來向蘇懷雲提親的,狠狠砸了一個茶杯,喜娘被嚇得不行,慌忙道:“不,這不吉利啊,姑娘息怒,息怒……”
她怎麼能息怒,原本以爲蘇懷雲被蔣睿晟拋棄了,該悽悽涼涼的,遠不
如自己。
如今可好,蘇懷雲要嫁給溫國公府的長孫,那位容貌出色又有官職在身的鳳大人。
一想到這裡,路嬌嬌就咬牙切齒:“怎麼可能,那死丫頭肯定使出了什麼狐媚子的功夫蠱惑鳳大人了。”
如紋生怕她再說出什麼惹麻煩的話來,趕緊催促道:“姑娘莫要誤了吉時,蔣公子正在門外等着呢。”
路嬌嬌一聽到她提起蔣睿晟,連忙把喜帕蓋在頭上,低頭看着自己並沒有凌亂的嫁衣,這才搭着如紋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溫國公府的下人擋着大門,蔣家迎親的根本就靠近不了。
等會路嬌嬌出去,難不成是穿過這些擡着箱子的下人嗎?
若是一個不小心磕着碰着,那該如何是好?
王秀詠嘴裡發苦,卻又不能把溫國公府的下人趕走,更沒資格驅趕這些人到角落去。
蔣睿晟騎在高大的駿馬上,身穿紅色的喜服,臉上卻沒多少笑意。
因爲遊船上的事,他對路嬌嬌更加不喜。
一大早來迎親,竟然被溫國公府的下人攔在蘇府外面。
蘇家瞧着要攀高枝了,完全沒把蔣家放在眼內,沒見溫國公府的下人忙忙碌碌,擋着大門,卻沒一個蘇府的主子出來把下人趕到一邊去嗎?
這樣的話,他要如何迎親?
尤其蘇老爺始終沒露面,看着是去招呼溫國公府來的人了。
蔣睿晟的臉色越發難看,直到慶元爲難地前來,轉告了蘇老爺的話:“蔣公子,溫國公府來提親,足足一百六十擡,全都送進來恐怕要誤了吉時。老爺也是無奈,懇請公子從偏門接路姑娘出門子。”
沒等他說完,蔣睿晟一張臉都黑了。
從側門迎親,簡直不把蔣家放在眼內。
攀上溫國公府,就能這麼埋汰人嗎?
想到路嬌嬌始終不是蘇老爺的嫡親女兒,能讓她從蘇家出門子已經算不錯了。
正門被擋着,總不能讓溫國公府的下人走側門,那就只能委屈蔣家人了。
蔣睿晟氣得臉都紅了,踢了一下馬肚子,調轉馬頭就想直接離開,卻被身後的一個年輕公子攔住。
“表哥,可不能意氣用事,姨母和姨夫正等着喝媳婦茶呢。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以後跟蘇府是親家了,跟溫國公府也能攀上關係,對錶哥的仕途是百利而無一弊。”
這話讓蔣睿晟慢慢冷靜下來,的確跟蘇府當姻親的好處不少。
蘇府如今攀上溫國公府,跟蔣家因爲親家的關係,說出去誰都要給他幾分薄面。
一時氣憤又如何,眼前的好處纔是真的。
再說,如今他是受辱了,等以後風光了,未必沒有機會報今天蘇府對自己的羞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蔣睿晟用繮繩扯了扯身前的駿馬,對慶元點頭道:“那就有勞帶路了。”
慶元看着他要策馬離開,很快就回來了,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變。
他顯然明白能跟溫國公府扯上關係,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蔣家如何會往外推?
剛纔蔣睿晟掉頭就走,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
年輕氣盛這四個字,在蔣睿晟身上根本很少能看見。
這是個有野心的年輕公子,絕不會錯過這樣好的機會。
慶元領着蔣睿晟往側門走,沒有意外王秀詠就等在側門,滿臉歉意地道:“委屈蔣郎了,實在是不得已爲之。蘇府小門小戶的,溫國公府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原本蔣睿晟還有些不痛快,在看見王秀詠親自來賠罪,心裡還是舒服一些了。
尤其王秀詠實在會說話,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不至於讓蔣睿晟尷尬得下不了臺。
他對王秀詠抱拳道:“岳母言重了,在下明白的。”
王秀詠也是擔心蔣睿晟心裡不痛快,回去就對路嬌嬌心存芥蒂。
到時候路嬌嬌就算使出渾身解數,恐怕都沒能籠絡住枕邊人的心了。
她這個當孃的,少不得要爲路嬌嬌操心一些。
幸好蔣睿晟看着是個懂事的,起碼明面上不會爲難路嬌嬌。
路嬌嬌是被喜娘揹着出來的,原本該是兄弟揹着出門,但是蘇懷斐太小了,小身板根本背不動她。
沒兄弟,也該讓舅舅揹着出來。只是王秀詠之前被秦家趕出來,跟蘇老爺廝混在一起,王家覺得丟臉,早就跟她斷了關係。
蘇老爺這個沒半點關係的,如今接待貴人,自然更加不願意過來了。
到頭來,只能將就着讓喜娘揹着。
知道要從側門出嫁,她砸了整整一套茶具,把喜娘嚇得不清。
喜娘在各家各戶都是有些頭面的,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脾氣暴躁的新娘子,說砸就砸,碎片散落一地,險些把她給傷着了,心裡便有些不喜。
如今見着高大儒雅的蔣睿晟,喜娘頓時有些同情他了。
這位蔣公子瞧着一表人才,可惜父母之言,怎麼就要娶蘇府這位路姑娘了?
一看路嬌嬌就是滿身小家子氣,在蘇府又頂着個外姓,如今更是從側門出嫁,顯然在蘇府不怎麼受寵,尤其不得蘇老爺的寵愛。
不然姑娘家難得出嫁,怎會跑到側門來出門子?
蔣睿晟看着路嬌嬌進了轎子,示意侍從給喜娘封了一個厚厚的紅包:“有勞了。”
喜娘捏着荷包,知道這裡面的賞金不會少。這纔是見面禮,等成親後還會有一筆,她就喜得滿臉笑意。
路嬌嬌是個不好伺候的,這位蔣公子卻很會做人。
王秀詠見了,心裡也是暗暗點頭。蔣睿晟對一個喜娘都知道籠絡,以後的仕途不會差到哪裡去。
需知道小人最是難纏,小看這些地位不高的,以後怕是要栽在這些人手上的。
路嬌嬌再是生氣,看見蔣睿晟也委屈得從側門進來,心裡也不好受,反倒安靜下來了。
轎子一起,她雙眼一紅,頓時落下淚來。
王秀詠在一旁也是淚流滿面,目送蔣睿晟騎上馬,他身後八人擡着喜轎漸漸走遠,淚水依舊止都止不住。
被陪房嬤嬤勸了又勸,她這才擦乾眼淚,往花廳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