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跟溫國公府結親沒那麼容易,果真如此,蘇懷雲早就有所預料了。
可是第一個發難的不是溫國公府,居然是鳳乾辰招惹來的清茗郡主。
想到明日赴宴,蘇懷雲就沒心情繼續留下了,起身告辭道:“既然明天要去賞花宴,我得回去準備一番了。”
她其實也沒去過這樣的花宴,要穿戴什麼才體面不至於浮誇奇怪,實在是一竅不通。
蓮媛捂着嘴笑道:“姑娘不必擔心,蓮姝已經在府裡開始準備了,等姑娘明日早起的時候奴婢幫着穿戴打扮便是了,務必讓姑娘在賞花宴上最是出彩。”
“最出彩就算了,搶了清茗郡主的風頭,她還不更要撕了我?”蘇懷雲打趣她,又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府纔是。”
“姑娘難得出門,不必急着回去,留下來陪在下喝杯清茶如何?”鳳乾辰擡手,墨言不知道從哪裡端來一套白瓷茶具,放在兩人面前的石桌上。
蘇懷雲原本已經站起來了,被蓮媛勸着又坐下。
看向鳳乾辰不慌不忙拿出茶葉,白皙修長的十指猶如行雲流水,不過泡茶,讓人看着就賞心悅目。
即便還沒喝,就已經忍不住讚歎了。
淡淡的茶香飄來,鳳乾辰推了一杯茶盞到她跟前來。
蘇懷雲端起來抿了一口,只覺得茶香滿溢,點頭讚道:“好茶,這是君山銀毫?”
“不錯,沒想到蘇大姑娘也好茶。”鳳乾辰沒料到她只喝了一口就品出來了,不免有幾分驚訝。
聞言,蘇懷雲擺手道:“不是我品出來的,而是這味道十分熟悉。孃親最是喜歡這茶,小時候院子裡都是這淡淡的茶香在。”
她原本只覺得熟悉,品茶後就更能確定了。
鳳乾辰知道大夫人愛茶,會喜歡君山銀毫倒也難得。畢竟這茶大多是文士吟詩作畫的時候愛喝,大夫人一個後院女子,卻是與衆不同。
看出他的驚訝,蘇懷雲臉上帶着幾分懷念:“我小時候也不懂爲何孃親十分喜愛這茶,等年紀大了,這才漸漸回過味來。孃親鍾愛文士,只可惜是個女兒身,又是商戶出身,家裡沒有兄弟,她也不能參加科舉。”
不然,依照大夫人的才智,若是男兒身,很可能中舉成爲文士的。
這也是許多年之後,蘇懷雲獨自回想着以前的事,漸漸琢磨出來的。
大夫人滿腹抱負,卻因爲是女兒身而不能實現。
所以她纔會輕易被蘇老爺所迷惑,畢竟蘇老爺一肚
子文采倒是不錯,差的就只有運道而已。
於是大夫人拼盡全力,把蘇老爺供起來了,讓他仕途一年比一年順暢。
只可惜蘇老爺雖說才氣不錯,卻是個心黑的,理所當然享受着大夫人給他提供的便利,卻絲毫沒有半點感激之情。
功成名就了,反倒埋怨大夫人太強勢,讓他忍不住跟王秀詠攪和在一起。
偏偏如此恬不知恥的,還振振有詞,說大夫人不對,纔會讓蘇老爺不得不找個知心人來安慰一二。
這般無恥,大夫人被氣死了,蘇老爺不過一年就把王秀詠給娶了回來。
肚子裡還懷上了蘇懷斐,硬生生說小了一年,把已經週歲的蘇懷斐帶着,一起嫁進了蘇府。
蘇懷雲想起以前,又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以爲王秀詠是個心善的慈母。
殊不知她跟蘇老爺都是一丘之貉,誰也不比誰來得心慈手軟。
看看蘇老爺眼睛都不眨就把兩個兒子給弄沒了,王秀詠不過攔着他不讓進院門,他轉身就把王秀詠軟禁。
慶元只是略施小計,蘇老爺就迫不及待給王秀詠定了罪,直截了當把人拘束起來。
若非王秀詠肚子裡還有個不知道男女的孩子在,只怕這會兒已經喲啊“病着”,沒多久就得病故了。
如此,蘇老爺是不是又能借着自家這副好皮囊,再去勾搭一個貴女,好給他的仕途鋪路?
蘇懷雲不知不覺喝了兩杯茶,回過神來歉意地笑笑:“想起過往,一時剎不住,倒是牛飲了這好茶。”
“茶就是用來喝的,牛飲還是細品都無妨。”鳳乾辰不在意地笑笑,又提醒道:“清茗郡主是個渾人,最是喜歡容貌上乘的公子哥兒。”
留下這句話,他便沒再說什麼。
品完茶,鳳乾辰又說起做生意時遇到的趣事,聽得蘇懷雲目不轉睛,偶爾忍不住驚歎幾聲。
知道做生意不容易,鳳乾辰尚且如此,更別提是當年的大夫人了。
想到這裡,蘇懷雲更是替生母覺得不值。
一番辛苦,到頭來卻讓蘇老爺肆意揮霍了大半。
提起此事,蘇懷雲忽然想到大夫人留下的鋪面,終於說起今天來的正事了:“孃親留下的鋪面,爹爹怕是差不多揮霍夠了,要把它們通通賣掉。位置都是極好的,我若是直接出面怕是不好,想讓辰公子派人買下來。價錢的話,回頭我再讓蓮媛送過來。”
鳳乾辰擺手,笑道:“這些鋪面在下眼紅多年了,蘇大人願意賣
,那是最好不過了。只是在下跟蘇大姑娘提錢便有些生分了,蘇大姑娘必定又不肯坦然接受在下的饋贈。不如這樣,在下負責把鋪面買下來,然後你我之間五五分賬?”
聞言,蘇懷雲搖頭道:“我沒繼承孃親的天賦,做生意自然不及她的,沒得把好不容易買回來的鋪面給弄垮了。倒不如這樣,鋪面都是辰公子的,只要不在爹爹手裡,不在蘇府名下,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想要買下鋪面,也不過是厭惡蘇老爺在大夫人死後,還肆意揮霍大夫人辛苦打下的這些財富來。
鳳乾辰願意買,那是再好不過了,自己也不必苦惱如何買下鋪面,又是如何經營這些鋪面不至於讓它們垮了,毀了大夫人多年來的辛苦心血。
鳳乾辰卻是不同意的,答道:“畢竟是大夫人留下的東西,若非姑娘提醒,在下也不可能這麼快知道此事。不如這樣,每月的贏面,在下做主,分給姑娘一半如何?”
“一半就太多了,這可萬萬不可。負責鋪面的管事要是知道了,心裡怕是要滴血的。”說到最後,蘇懷雲也忍不住開起玩笑來。
辛辛苦苦經營的鋪面,居然把一半的贏面送給一個不相干又沒作爲的人,鳳乾辰就算樂意,底下人也未必點頭的。
鳳乾辰聽了,卻是笑道:“姑娘就是在下的內人,在下的銀錢自然也是姑娘的,管事不但沒半點異議,還會相當贊同。”
蘇懷雲以爲他在安慰自己,搖頭總是不肯答應。
站在一旁沉默多時的蓮媛倒是低頭勸道:“主子難得大方,姑娘怎好推脫他的好意?再說,進了溫國公府,手裡沒些銀錢來花用,怕是要入不敷出,惹人笑話的。這也是主子的體面,姑娘只管答應下來就是了。”
見蘇懷雲有些動搖,她再接再厲道:“要從主子手上搜刮出銀錢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主子素來大方,卻只對自己人大方得很,溫國公府即便隱約知道主子手裡有些掙錢的鋪面,三番兩次來討要,可不都敗興而歸?”
說到最後,蓮媛有些憤然。
鳳乾辰這些鋪面都是生母買下來的,當初不過是買來玩兒,誰知道買的都是好位置,日進斗金也不爲過。
溫國公府看着光鮮,內裡卻已經有些入不敷出了,便看上了他手裡頭這點東西,想着直接討要過去。
鳳乾辰不願,可不就使出下三濫的手段來,要置他於死地?
幸好發現得還算早,不然再過兩年,鳳乾辰墳頭上的草怕已經有半人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