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雲接到帖子有些意外,上回的茶會鬧得是不歡而散,如今二皇妃居然又派人來請。
她是相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二皇妃如此熱絡邀請自己,指不定挖了個坑在等着。
鳳乾辰拿走她手裡的帖子看了看,不以爲然道:“夫人不想去,那就不去。”
不比上回,他已經進宮跟老皇帝稟明瞭。
二皇子在私底下有小動作,幅度越發大了,也越發張揚。
鳳乾辰不管二皇子想做什麼,實在不該把自己牽扯進去。
老皇帝未必不會偏心,不覺得二皇子有什麼不妥,反倒鳳乾辰這個臣子就危險了。
他索性進宮把事情捅出來,反正皇帝耳目衆多,必定都知道了,但是自己主動親口說,跟別人打聽後說的肯定不一樣。
鳳乾辰用的是陽謀,簡單直接就進宮把事情婉轉地說了。
他不想跟着二皇子,一直只效忠老皇帝。
只是二皇子不依不饒的,鳳乾辰着實煩惱,也就想請老皇帝幫一把。
叫自己不至於把二皇子得罪死了,又不好抹開面子來違心附和巴結。
老皇帝既然應了,鳳乾辰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捏着帖子扔到牀角,摟着蘇懷雲道:“皇上允了假,雖說時日不多,也能去附近的別莊住上幾天。正是荷花正盛的時候,夫人不妨去坐舟賞花。”
聽着倒是不錯的樣子,蘇懷雲笑笑道:“但憑夫君吩咐。”
難得清閒,他們也不必理會皇家那些糟心事,何不趁着孩子尚未出生,她還能四處走動的時候去賞花看景?
尤其身邊有鳳乾辰陪着,何樂而不爲?
鳳乾辰低頭,伸手在她的臉頰一撫:“夫人這般說,爲夫心裡高興得很。”
兩口子要出門,自然不需要蘇懷雲一一吩咐。
蓮媛和蓮姝忙碌着把攏箱收拾好,墨言則是去把馬車準備妥當,再親自挑了一衆下人跟隨伺候。
第二天一早,鳳乾辰就帶着蘇懷雲和一干下人浩浩蕩蕩離府了。
二皇妃聽說後,不由捏緊了帕子:“有皇上撐腰,他們是越發不把我和二殿下放在眼內了。”
伺候的嬤嬤一聽,嚇得面無血色:“娘娘,慎言。”
“行了,屋裡就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擔心。”二皇妃也是憋得狠了,在二皇子面前不能說什麼,出去在下人面前也要謹言慎行。
舉手投足要有皇妃的風範,進宮見皇上和貴妃也得小心謹慎,她心裡難受,也只能跟心腹嬤嬤說兩句埋怨的話:“皇上插手,鳳大人是不必擔心得罪二殿下,更不可能讓鳳夫人上門來了。”
蘇懷雲不來,二皇子的計劃行不通,恐怕夜裡又要跟她大發雷霆。
光是想想,二皇妃就咬牙切齒:“他們去別莊,恐怕也就幾天的功夫。鳳大人還要回來點卯,讓人在路上盯着,找個藉口說是宮裡來人,把鳳大人提早請回來。記得掐準時辰,讓他回到京中離宮裡落鎖的時辰差不多。”
宮裡若是落鎖了,鳳乾辰想
走也走不了。
蘇懷雲獨自在別莊,可不就是二皇子下手的好機會?
二皇妃眯起眼,她原本也不想如此,是鳳乾辰和蘇懷雲逼自己的。
嬤嬤聽得心驚肉跳,小聲問道:“娘娘,假冒聖旨要是被皇上知道了……”
“怕什麼,等殿下成事了,絕不落下你們的好處。”說罷,二皇妃也有些倦了,吩咐道:“你去安排,記得挑些機靈的,可不能壞事了。”
嬤嬤應下,退出後猶豫得很,只得回去問在府裡當賬房的兒子。
不敢說得仔細,含糊說了兩句,她的兒子就瞪大眼,瞅着四下無人,這纔開口壓低聲音道:“孃親魔怔了,此事可不能辦。若是皇帝知曉了,就連二殿下也逃不過,更別提是我們了。”
嬤嬤抿着脣,猶豫道:“指不定二殿下真能成事,到時候我們的從龍之功必不會少。”
“孃親別傻了,哪裡有什麼從龍之功。反倒孃親知曉得太多,到時候二殿下和娘娘都絕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少不得要殺人滅口。”賬房搖搖頭,他雖說也並非忠君之人,卻心裡跟明鏡一樣。
這些主子看着和善,其實內裡當下人跟畜生沒什麼兩樣。
吩咐事情的時候倒是說些好話,給點甜頭。
等出了事,只怕都要推到下人身上去的。
知道得越多,恐怕還會死得越快。
賬房越想越是擔心,皺眉道:“孃親這事可不能沾手,我倒是有個兄弟在鳳大人跟前伺候的,能說上幾句話……”
嬤嬤一聽,不由急了:“怎能去尋鳳大人,這不是要壞了二殿下的好事?”
她摸着腦袋,覺得事情一泄露出去,自己這腦袋是必然保不住了。
“鳳大人是個心善的,尤其鳳夫人十分護短。雖說外頭的名聲不怎麼好聽,卻是有心人故意爲之。對待下人,鳳夫人相當心善,沒見伺候她的幾個丫鬟穿金戴銀的,衣裙都是上好的綢緞。再就是在府裡很是有頭有面,對底下的小丫鬟從來不呵斥陷害。這般家風在,跟着鳳大人不會吃虧。”
反倒跟着二皇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腦袋就得搬家了。
嬤嬤也是左右爲難,賬房索性讓她夜裡洗冷水澡,穿着單衣凍了半袖,裝着病了,不接下二皇妃的燙手芋頭。
她也只能聽着,雖說此事不厚道,卻只爲了活着。
嬤嬤年紀不小,倒是活夠了,兒子卻正當壯年,沒必要因此搭進去。
賬房說是要出去給嬤嬤買草藥,特地去藥房走了一圈,悄悄給後院的小童塞了一把銅錢。
小童會意,撒開腿跑出去,約莫小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對賬房點點頭,領着他去了後院一個僻靜的柴房。
外頭看着是簡陋的柴房,裡面卻是整齊乾淨,桌椅都是現成的,桌上還有剛泡好的熱茶。
一個青衣男子坐在桌前,看見他不由笑笑,轉過臉來正是慶元:“是什麼風讓你把我叫出來,還如此心急火燎的?”
賬房也不賣關子,一股腦把事情說了,抹把臉道:“我自知此事不厚道,還有叛
主之意。只是孃親年輕時吃了大苦頭,爹死得早,是她一手把我拉扯大的。好日子還沒過幾天,我沒能好好孝順她,給孃親過上富貴的好日子,只盼着能讓她活得長長久久的。”
若是摻和進此事來,必然要丟掉小命。
“震兄純孝,我這個當大哥的敬佩得很,這忙必然要幫,尤其我家主子最是喜歡孝順之人。”若是連親孃都拋下,自己過着榮華富貴的,這樣的人不理也罷,以後必然會是個白眼狼,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反咬一口。
還不如面前這個老實的,雖說有些小聰明,卻是個明白人。
賬房起身給慶元團團作揖,答道:“此事就有勞大哥了,我不求別的,只求孃親能好好活着。”
“行了,別跟我客氣,你和伯母都能好好的。”慶元知道耽擱不得,此事要儘早告知鳳乾辰纔是,便起身告辭道:“這事不簡單,我得儘快去見主子,也能安排好你們。”
賬房也是清楚的,越早讓鳳乾辰知道,他和孃親才能好好活着,也沒挽留,轉身就一前一後分開走了。
慶元趕緊回了府上,跟留下的蓮姝交代了一句,直接就上了駿馬,快馬加鞭趕去別莊。
鳳乾辰正摟着蘇懷雲在小舟上慢慢漂着賞花,聽着慶元氣還喘着就一股腦把事情說出來,他不由皺眉:“這事我不好直接出手,讓墨言把消息送出去就是了。”
說罷,他繼續護着蘇懷雲在湖中亭賞景,壓根就沒把此事放在心上一樣。
慶元原本焦急得很,看着鳳乾辰的樣子,這才慢慢安下心來。
既然鳳乾辰都不擔心,說明事情並沒有到達不可收拾的地步,自是有辦法能解決,他又何必操心?
他擦了汗,灌下兩杯茶水,這纔算是緩過氣來。
蘇懷雲遠遠瞥了慶元一眼,笑道:“夫君早就知道二殿下要下手,這是提前帶着我到別莊來的?”
別說鳳乾辰壓根就不知道,不然也不會突然要帶自己來遊船賞花。
“果真什麼都瞞不住夫人,爲夫甘拜下風。”鳳乾辰笑笑,他早就知道二皇子不會善罷甘休,一直躲在府裡,自己在明,二皇子在暗,總會吃虧。
倒不如親手給二皇子一個機會,也是一個現成的把柄。
皇帝說了會管此事,就一定會暗地裡盯着。
二皇子有異動,只怕逃不過皇帝的耳目。
就是沒想到二皇子府裡還有這等明白人,特地出來跟慶元報信。
未必不是想求個去處,卻也是人之常情。
尤其兩母子相依爲命,就跟那賬房說的,只求活着,不求其他。
若是求富貴,就不會甘願叛主出來報信了。
這樣的明白人就算不能重用,放在麾下也不必擔心他會再次叛主。
除非是活不下去,不然也不會輕舉妄動。
蘇懷雲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夫君這是笑話我了。”
“爲夫是真心實意,夫人實在冤枉我了。”鳳乾辰低頭抓着她的柔荑,放在嘴邊輕輕親了一口,眉宇間盡是輕鬆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