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琢磨着,到底是親生骨肉,大夫人去了多年,王秀詠膝下有兩個孩子要照顧,沒顧及到這個長女倒是很可能的。
他這個當爹的,多照應一些就是。
私下給些補貼,用的是蘇老爺的私房,不會挪用蘇府的公中,也不至於讓府裡幾個孩子覺得不公。
再就是,沒動用公中,王秀詠在賬目上也不必爲難。
蘇老爺越想越覺得這是好法子,臉色更是慈祥了兩分:“以後有什麼緊要的,不必告訴夫人,直接讓丫鬟來找我就是。若是我沒在府裡,找我的貼身小廝就是。”
這小廝在府裡跟管家是平起平坐,只是管家管的是府裡,他只要照顧好蘇老爺就是。
但是蘇老爺是蘇府的主子,打理主子大大小小的事,很是有臉面。
就是管家見着這小廝也得給兩分臉面,能直接使喚他的,除了蘇老爺,就是王秀詠也是不敢的,還得好聲好氣。
小廝在蘇老爺身邊多年,知道王秀詠在蘇老爺心裡的地位應該排在第一位的。
對這個蘇府的長女,從來都是忽視居多。
如今突然上心了,他心裡驚訝之餘,卻不敢怠慢。
小廝能跟在蘇老爺身邊多年,眼色和分寸是拿捏得極好的,當下就上前來給蘇懷雲行禮:“小的慶元,見過大姑娘。”
蘇懷雲點點頭,臉上帶着笑:“能跟在爹爹身邊的,必定是個能人,以後就有勞了。”
“不敢當,大姑娘謬讚了。”小廝低着頭謙虛地說着,心下琢磨這位大姑娘倒是平易近人,不像王秀詠在蘇老爺面前經常提起那般,是個性子陰沉不知道變通的。
想到以前蘇懷雲約束着蘇如安,手段的確生硬得很,雖說是一片好心,蘇如安卻未必能體會得到。
這番做派,落在其他人身上,也會叫人不喜。
也不知道這位大姑娘是不是被蘇如安傷着心了,終於發現問題所在,這纔開始慢慢改變。
只是這纔多久,一個人就能改變到這個地步嗎?
小廝的眼底多了幾分探究,卻掩飾得很好。
蘇老爺既然沒發話,並不覺得蘇懷雲改變太多,他這個當小廝的何必多言?
能有今天的地位,小廝素來是多做事少說話,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他是心裡有數的。
留下錦盒,又把霍嬤嬤送到了,蘇老爺算是心事已了,離開的時候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蘇懷雲對霍嬤嬤行禮,後者受了半禮又還禮道:“見過大姑娘。”
“嬤嬤多禮了,蓮媛先帶嬤嬤去院子看看,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只管提出來,這就讓人收拾一番,務必讓嬤嬤住得舒服。剛纔爹爹也說了,不能怠慢了嬤嬤,嬤嬤也不必跟我客氣,爹爹大方得很,要再置辦什麼也不必過問母親,立刻就能送來。”蘇懷雲對霍嬤嬤眨眨眼,接過蓮玉手裡的錦盒打開一看,倒是有些驚訝地挑眉。
蘇老爺這回是真的大方,目測足足有五百兩的銀票。
也不知道王秀詠知不知道此事,還是默許了的?
只是這些都是蘇老爺的私房,他居然私底下有這麼多的銀錢,估計也出乎王秀詠的意料之外吧。
霍嬤嬤沒擡頭張望錦盒裡的東西,對蘇懷雲點點頭,這纔跟着蓮媛走遠了。
蓮玉見她走了,這才吁了口氣,原本繃着的臉這才放鬆了幾分,回覆原本的調皮活潑來:“姑娘,老爺出手真闊綽,一下就是五百兩銀票。”
“是啊,爹爹或許也是覺得我幫着路妹妹收拾爛攤子,這是準備補償我呢,自然是不能小氣的。”蘇懷雲示意蓮玉把錦盒收好,笑道:“有這些銀票在,以後要置辦什麼就不必左右爲難了。”
蓮姝意外地瞥了她一眼,疑惑道:“姑娘想要置辦什麼,要用這麼多的銀錢?”
蘇懷雲嘆道:“孃親留下的鋪面,這些年怕是沒剩多少,我得着手置辦起來,沒得以後出府,也沒有個鋪面來當後路。”
這回輪到蓮玉意外了,她長大眼道:“大夫人留下的鋪面不少,怎的就沒了?難道是……”
她擡手指着柳繡苑的方向,有些不可置信。
難道王秀詠這麼大膽,把大夫人留下的鋪面都偷偷賣了?
若是賣了,銀錢都到哪裡去了,還是王秀詠自己吞了?
而且這事,蘇老爺知情嗎?
蓮玉一肚子的疑問,蘇懷雲搖頭,無奈道:“孃親的鋪面留下了,裡頭都是管用的老人,卻都是孃親一手扶持起來的。死後鋪面回到蘇老爺手上,他素來不愛沾染這俗務,肯定轉手就給了母親。母親拿着前頭夫人的鋪面實在燙手得很,裡面的人就是換了,鋪面卻是打着大夫人的名聲。”
蓮姝聽到這裡,倒是明白了:“鋪面燙手得很,留着無用,倒不如賣了,再買別的鋪面。到時候鋪面徹徹底底是夫人的,也不必顧忌閒言閒語。就是蘇老爺在面上,也能好聽多了,只怕老爺是願意的。”
蘇懷雲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當初孃親的鋪面都是掙了不少錢的,名聲極好。就憑着這一點,母親想要轉手相當容易,這價錢也十分可觀。賣掉後再買別的鋪面,那是綽綽有餘。想必爹爹是知情的,不然一個芝麻小官,怎能一出手就給我五百兩?”
五百兩在蘇老爺看來顯然是小數目,捏在手裡的銀錢到底有多少,約莫算一算也是相當厲害的。
蓮玉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那些明明是大夫人的鋪面,不是該轉到姑娘的手裡。就是姑娘當初年紀不大,老爺和夫人也該把鋪面留着,等姑娘能獨當一面的時候還回來……”
她說着說着,聲音小了下去。
蘇懷雲這些年在府裡的處境不尷不尬的,蘇老爺真要爲她着想,哪裡會賣掉鋪面?
分明就是爲了自己的名聲好聽,又不願意王秀詠爲難,直接就把鋪面賣掉,根本就沒打算告訴蘇懷雲一聲。
蘇懷雲小時候曾跟着大夫人去鋪面走了幾趟,因爲年紀不大,印象只餘下寥寥無幾。
但是和藹的掌櫃,總是逗她笑的小二們,蘇懷雲心裡都是相當懷念的。
這
些人跟着大夫人打下一大片的財務,他們是功不可沒。
可惜大夫人一去,鋪面被賣,也不知道這些忠僕流落到哪裡去了。
當年蘇懷雲遠嫁,每每想起這事來,都覺得惆悵得很。
或許大夫人不在,他們也沒了主子,如同是失去根的浮萍,去哪裡也沒什麼不同,索性就各奔前程了。
不然這麼多年來,蘇懷雲怎麼就沒遇到過哪怕其中一個掌櫃和小二?
蘇懷雲嗤笑一聲,搖頭道:“賣掉鋪面的銀錢不少,但是爹爹揮霍得很多。母親再用心經營,也不可能有孃親那麼厲害。再說,爹爹不喜歡滿身銅臭味的女子,母親更不敢放手去把鋪面撐起來,不過交給陪房來辦,每隔一段時日送些賬本來看看而已。”
這樣不上心,鋪面能賺的銀錢實在有限。
而且蘇懷雲就不相信,王秀詠那些陪房沒偷偷中飽私囊,把掙的銀錢悄悄塞到自己的荷包裡去。
就是王秀詠恐怕也是知道的,但是比起外人,她更信得過陪房。
陪房到底是自己人,女眷又在蘇府,大多在柳繡苑裡伺候。
陪房再是貪婪,也不敢太過分。
若是外人,那沒了顧忌,卻就不一樣了。
所以王秀詠更願意用這些陪房幫着管鋪面,有銀錢維持蘇府的體面就好,至於其他的,她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就是蘇懷斐一個,已經讓她心累得很。
加上一個愛鬧騰的路嬌嬌,王秀詠簡直自顧不暇。
更別說她還要防着蘇老爺身邊出現其他更年輕貌美的女子,把他的魂給勾了去,又得穩穩佔着蘇老爺的心。
這麼多的事,王秀詠又不是三頭六臂,心力也是有限,哪裡還能對府外的鋪面事事上心?
“讓蓮恆去府外打聽一下,母親後來都買的什麼鋪面,經營什麼的。”蘇懷雲遲疑一下,又道:“順便打聽打聽,孃親之前那些鋪面的掌櫃和小二,後來都淪落到哪裡去了。此事過了這麼多年,恐怕再也難尋,猶如大海撈針,叫蓮恆不必着急,能打聽就打聽,若是不行便罷了。”
蓮玉點點頭,去院外找蓮恆交代蘇懷雲的話。
蓮姝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姑娘要是尋人,可以給主子遞個消息,讓他幫忙。不說別的,主子手底下有些能人,很會包打聽,找人就容易一些了。”
蘇懷雲有些遲疑,畢竟找人是小事,欠下人情卻是大事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欠下風老闆的人情。
蓮姝看出她的憂慮,笑道:“這對主子來說不過是順帶的事,若是姑娘信得過,交給主子來辦更穩妥一些,畢竟蓮恆一個人,能打聽到的事也少。”
說到這裡,蓮姝又壓低聲音道:“夫人不像是個能容人的,就算鋪面賣了,裡頭那些掌櫃和小二想必也給夫人吃了不少軟釘子,說不準會被如何對待。”
掌櫃和小二再能幹,卻是被捏着賣身契的。大夫人當初輕信蘇老爺,這些賣身契怕是在他手上。
若是轉身給了王秀詠,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