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晴聽了清河偷偷來報信,臉色都嚇白了。
她趕緊回去稟報王秀詠,聲音都開始打顫:“夫人,不好了……”
王秀詠正對着銅鏡畫眉,聽見這話臉上帶着不悅,陪房嬤嬤瞪了彩晴一眼呵斥道:“沒眼色的,大清早這是說什麼晦氣話?”
彩晴來不及告罪,慌慌張張地道:“夫人,少爺在學堂設賭局的事不知道被哪個嚼舌根的宣揚了出去,如今大街小巷沒誰不知道這事了。”
“什麼!”王秀詠畫眉的手一顫,頓時畫歪了,她也顧不上,連忙起身看了過來:“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是清河特地來告訴奴婢的,說是老爺剛知道,怕是很快就要到柳繡苑來了。”
彩晴話音剛落,就聽外頭有小丫鬟匆忙提醒,還沒說完一句話,蘇老爺就大步走來,滿臉怒意:“你管的家,居然把消息傳到府外去了?若非我聽見同僚的話,只怕如今還瞞在鼓裡。”
蘇老爺在同僚裡丟了大臉,氣得心肝都疼了。
尤其上峰特地把他叫到內室問話,顯然對此事相當關心。末了,蘇老爺臨走的時候,上峰語焉不詳的話,叫他有些心驚膽戰。
上峰話裡話外的意思,要是蘇懷斐的事處理不好,那就是他教子無方了。
這事傳出去不太好聽,這接任上峰位置的事就得重新掂量掂量。
蘇老爺一聽,心裡有些慌,很是陪了些小心,結結巴巴說了幾句好話,這才走了。
上了馬車,蘇老爺的臉色陰沉下來。
上峰收了那麼多的打點,這時候聽見一點風聲,就想把他的位子給擼了嗎?
過河拆橋,也沒上峰做得這般出格,簡直欺人太甚!
那麼多的打點,上峰拿去疏通關係,不然怎的能輕易擢升?
這時候他出事了,上峰恨不能立刻撇清關係,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內。
蘇老爺憋着一肚子火,卻不能跟上峰直接發作,回府裡自然就沒有顧忌了。
也沒等打發掉屋裡伺候的丫鬟婆子,蘇老爺就怒喝道:“如今懷斐的事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該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都說慈母多敗兒,懷斐原本好好的,如今居然學了些三教九流的東西來,夫人在他身邊都放了些什麼樣的小廝來伺候?”
王秀詠臉色頗爲難看,蘇老爺一出事就把過錯全部推到她的身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每回聽着,她的心裡都不甚舒服。
陪房嬤嬤拼命跟王秀詠使眼色,讓她忍着,這時候可不是跟蘇老爺吵鬧的時候,解決蘇懷斐的事纔是最重要的。
王秀詠深吸了幾口氣,見彩晴和陪房嬤嬤一疊聲把屋裡伺候的下人都趕出去了,這才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內側,頓時眼圈紅了,眼角還帶着一滴要掉不掉的淚花:“老爺可冤枉我了,懷斐是我的命根子,我如何就不想他好了?他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我一個個精心挑選的,絕不會做出這種吃裡扒外的事來。畢竟老爺如今要高升,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會不會
誰爲了給老爺扯後腿,纔想出這麼個陰毒的招數來?”
蘇老爺發作了一通,見她柔弱含淚的模樣,頓時又心軟了,摟着王秀詠的肩膀嘆道:“我也是關心則亂,幸好夫人提醒我了。”
他沉吟一番,如今評定快要結束了,多少人就盯着上峰的位子。
就是蘇老爺四處打點,上峰之前也保證位子必然是他的。但是經過今天,他又不確定了。
口說無憑,上峰拿到了好處之前,自然是滿口答應。
如今好處都拿盡了,怕是起了貪念,想着從蘇老爺這裡壓榨更多的錢財來,好繼續疏通,以後仕途必定更加平坦。
蘇老爺卻不是個傻的,送給上峰這麼多的好東西,最後他卻很可能什麼都得不到,誰會繼續做這種傻事?
王秀詠順勢依偎在他的懷裡,垂下眼簾,遮掩着心裡的冷意,話語卻依舊溫柔:“老爺,懷斐還那麼小,就有人拿他說事,以後在學堂呆不下去,名聲壞了,如何繼承老爺的衣鉢?”
聞言,蘇老爺也是發愁。
蘇懷斐這事不好壓下去,畢竟學堂裡的都是官宦子弟,總不能一家家送銀錢來堵住嘴吧?
這些人家還未必差那麼點銀錢,如何會幫忙?
王秀詠見他皺眉,頗爲棘手的模樣,裝作不在意地嘆道:“如安這個哥哥跟懷斐一個學堂,沒看好弟弟,不留神讓懷斐被人帶壞了,心裡過意不去,還差人來跟我道歉。”
蘇老爺一聽,又是一臉怒意:“這個不孝子,我懷疑就是他帶壞了懷斐,不然懷斐如此純然的性子,怎的會做出這般不入流的事來?”
王秀詠故作驚訝,又搖頭道:“如安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又有大姑娘親自教導,性子應該差不到哪裡去,老爺可別冤枉了孩子。”
“怎會冤枉他,這不孝子就是個白眼狼,沒見大丫頭都不想打理他了?”蘇老爺說着,忽然又道:“這次事情突然被傳得人盡皆知,不會也是這不孝子讓人做的吧?”
蘇老爺越想越是如此,蘇如安嫉妒蘇懷斐,畢竟他年長一些,如果沒蘇懷斐,就算是庶出,也很可能繼承蘇府。
可惜有了蘇懷斐,那麼蘇如安就什麼都得不到了,會嫉恨弟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這就去盤問他,真是這不孝子做的,那就把他送去晏城。正好我有個族兄,一直沒娶妻,想要一個孩子過繼到膝下來着。”
蘇老爺這話讓王秀詠聽得都心涼,生父還在就把孩子送人?
她略微遲疑道:“老爺,這樣不好吧,畢竟父母在,孩子不遠遊。如安送去晏城,要是別人問起來,該如何回答。”
“就當他病死了,改名換姓,過幾年再打照面,誰也認不出來。”蘇老爺擺擺手,不以爲然,好像送出去的不過是一個物件,而非是他的骨肉。
王秀詠頓時不說話了,蘇老爺若是下定決心,她說什麼都沒用。
再者,她也覺得蘇如安是個禍害,留在府裡還不知道要怎麼對蘇懷斐動手。
與其留着提心吊膽,倒不如跟蘇老爺說的一樣,直接送走就是了。
“要是如安送走了,大姑娘那邊要不要知會一聲?”
蘇老爺冷哼道:“大丫頭惱了他,只怕也不願意多打聽。要是她問起來,夫人只管瞞着,就說他病了送去莊子上養幾年。等過幾年,就說他病死了,把名字從家譜上劃掉不就好了?”
王秀詠再沒說什麼,兩人三言兩語就決定了蘇如安的以後。
蘇如安在碧霄苑聽清風說起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蘇懷斐的事,得意地咧了咧嘴。
所有人都知道蘇懷斐做了什麼,這個弟弟的名聲再也好不了,仕途被阻,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的。
那麼,他的機會就來了。
蘇如安相信只要自己的努力看在蘇老爺的眼裡,就有可能繼承蘇府。
只是他轉念又想到蘇老爺對蘇懷斐百般維護,又是心裡不忿。
就算自己得不到家主之位,也得噁心一下蘇懷斐和蘇老爺。
不知道蘇老爺聽說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來?
蘇如安只覺得大快人心,冷不丁聽見清風在屋外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就有四個護院破門而入。
“你們做什麼,不知道敲門再進來嗎?這規矩到底是怎麼學的,如此不把我這個少爺放在眼內,回頭我就告訴爹,把你們都趕出蘇府!”
領頭的護院冷笑一聲,瞥了眼蘇如安道:“大少爺還是省省,咱們就是奉命帶少爺離開蘇府的,已經得到老爺的首肯了。”
“不,這不可能。”蘇如安臉色發白,明白這些人闖到碧霄苑來究竟想做什麼,他連連退後了兩步,有些不可置信:“我要見爹,他問也不問這就把我趕出去了?就是維護弟弟,難道我就不是他的親兒子了嗎?”
護院對他有些憐憫,搖頭道:“老爺說了,他不想再見大少爺。從今以後,蘇府裡再也沒有大少爺,只有晏城的蘇侄兒。”
蘇如安沒想到蘇老爺如此心狠,直接把他過繼給別人。
晏城有一位蘇老爺的族兄,他是知道的。
但是這人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後,雙腿一長一短落下了殘疾,性子陰沉得很,一直沒娶妻也是因爲他品性暴戾,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一年被打死了五六個。
這樣的男人,哪個人家會把女兒送到如此的火坑裡?
蘇如安嘴脣微顫,想到蘇老爺把自己送到這樣的人手裡,不就存着讓他無聲無息消失掉的主意?
這還是親兒子,蘇老爺就如此心狠,足見這人的心是石頭做的。
他搖搖欲墜,被兩個堵上嘴,胳膊被架着出了屋子。
馬車已經候在院子裡了,護院把蘇如安塞到馬車上,裡頭坐着兩個面目兇狠的漢子。
蘇如安認出來,這是蘇老爺的心腹,身手不凡,手裡都是見過血的。
想到這裡,他頓時絕望了。
蘇老爺根本就不給蘇如安有任何逃脫的機會,想必就算他死在哪個角落,蘇老爺也是不甚在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