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那張畫像的事情太過難以接受,所以白凡逃避了一段時間。他沒有給殷睿寫信,也沒有收到殷睿的信件,這個他與殷睿唯一的聯繫切斷後,白凡才發現,自己的世界一下子空了好多,殷睿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的感覺也讓他格外難受,他不寫信給殷睿是因爲太過彆扭,那殷睿呢,明明是做錯了事情的人,爲什麼也突然消聲匿跡了一般?白凡憋了幾天,終於憋不住了,他看着在一旁烤肉的影七,出聲道,“影七,你有紙筆嗎?”
影七轉動烤肉的手一頓,擡頭看向白凡,“紙筆?”
“哦,我想要寫點東西,你有嗎?”白凡問。
影七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
見到影七搖頭,白凡有點失望,不過也不意外,畢竟這荒無人煙的懸崖底,也不像是有紙筆的,他們連張禦寒的毯子都沒有,更別提那精貴的紙筆了,白凡想了想又問,“那有沒有可以代替紙筆的東西,能夠留下字跡就可以了。”
影七看了會白凡期待的眼神,終於點了點頭,他放下烤肉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手中拿着很大的一片葉子回來了,他將葉子放在白凡面前,同時遞上一根細細的樹枝。
白凡看着這有如圓盤般大小的葉片,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拿着樹枝在上面試探的劃了兩筆,葉面上果然留下了兩道深綠的劃痕,白凡組織了一下語言,就開始用樹枝在這片簡陋的葉子上書寫留給殷睿的信件。
那春.宮圖的事情,白凡很想找殷睿問清楚,但還是有些難以啓齒的感覺,忍了又忍,白凡終是沒有問出口,只是交代了掉落懸崖的前因後果,包括竹林禁地着火那天是他帶出了殷南寒,卻不慎讓殷南寒逃了,隨後就是一系列追殺,被逼到懸崖邊,以及突然背叛的影六,最終被捅了一刀掉落下來,想到影六,白凡閉了閉眼,即使現在,他都想不明白,爲何他忠心耿耿的影衛,會背叛他,難道是殷南寒以重利收買?
用樹葉寫信極爲不方便,力道輕了字跡模糊,力道重了則容易劃破樹葉,寫了小半個時辰,白凡總算是完成了這項任務。看着寫完的信,白凡仿若完成了壓在心頭的一件大事一般鬆了口氣,這些天一直沒有聯繫殷睿,殷睿恐怕還對一覺醒來,就從黑月神教內到了這渺無人煙的懸崖底部一頭霧水吧,更別提他身上還受了重傷,真的可以說是無妄之災了。
在白凡寫信的時候,影七一直端坐在距離白凡有一段距離的篝火旁盯着烤肉,神情專注,連瞟都沒往那邊瞟一眼,充分避嫌。直到白凡寫完信件,小心翼翼的將那片葉子摺疊起來放入懷中,影七纔拿着烤好的烤肉走了過去,“教主,肉烤好了,吃點吧。”
“嗯。”白凡點點頭。
這是一隻烤野雞,烤的外酥裡嫩,加上是正宗的野味,雖然沒有什麼調料,但也香氣誘人。影七用匕首一片片的將烤肉切給白凡,影七不僅武藝很好,用刀片肉的功夫也非常高,每一片肉片都薄如蟬翼,入口即化,白凡吃了幾片烤肉後,也不禁嘆道,“幸好遇上你,否則我就要餓死了。”
自從再次相見,就一直分外沉默的影七聽了這話,眼中也不禁出現了一絲暖意。
白凡吃完烤肉,這懸崖底部,沒有什麼公文要他處理,更沒有娛樂活動,再加上身上有傷,除了躺着還是隻能躺着,白凡合着眼,漸漸地便有了睡意。
影七從篝火邊擡起頭,靜靜看着白凡的睡臉,他仿若不知疲倦一般,保持着一個動作,就坐了一整夜,直到篝火只剩一堆冒着青煙的灰燼,外面也天空破曉,光線將亮。靜坐了一夜的影七終於動了,他起身走到白凡身邊,伸手牽了牽蓋在白凡身上的單薄外衣,又摸上那張憔悴了不少的臉,他知道,只有這個時候,躺在這裡的人才是真正的入睡,不管有任何動靜也不會醒,可惜,影七嘆了一口氣,時間太短暫了。
眼見外面照射進來的光線漸明,影七之前還柔和的神色慎重了起來,他伸手探入殷睿懷中,拿出了那片書寫了信件的葉子,同時在身下之人有動靜的那一剎那,手指靈巧的翻轉了下,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就抵住了殷睿的脖子,“別動。”
殷睿的眼睛睜開,裡面是一片冰冷,他看了眼擱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神色平靜,顯然對一醒來就是這種待遇並不意外,但是緊接着,他注意到了影七另一隻手上拿着的樹葉,那葉面上清晰的印刻了密密麻麻的痕跡,殷睿的瞳孔立即收縮了一下,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那是什麼,那是他期待了這麼多天的,白凡的信!
“給我。”殷睿說着,就要去夠那封信,卻被脖子上架的刀阻住。
影七握在手中的匕首沒有分毫動彈,出口的聲音更是一種從未在白凡面前展示的冷硬,“請恕屬下不能從命。”
“你。”殷睿牙齒咬的咯咯響,冷厲的看着影七。
影七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教主傷勢未愈,不便多動,還是讓屬下助你休息一會吧。”話音落下,影七便閃電般出手點住了殷睿周身大穴,讓他不能動彈分毫,好在影七還有所顧慮,保留了殷睿說話的權利。
徹底制住殷睿後,影七收起了匕首,拿着那片葉子,走到一邊看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殷睿的眼睛開始泛紅,他用盡全力的衝擊那些被封的穴位,卻只落了個氣血不暢,筋脈作痛的結局,殷睿看着影七的目光簡直有點怨毒了,他嘶啞着聲音道,“還給我。”
影七對殷睿的話充耳不聞,細細看着這封信,這封信裡所傳達的信息,對影七無疑是極爲震撼的,原來是這樣,原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老教主竟然出現了嗎,而且還在追殺教主,那麼現在的黑月神教,已經易主了嗎?當看到影六的背叛時,影七有了一些愣衝,影六這是……在爲他報仇嗎?想起那個雖然性格有些衝動莽撞,但最愛跟在他後面的影六,影七心裡不禁有些溫暖,可是意識到影六的復仇,卻是報復在了毫不知情的“他”身上,影七又開始心緒複雜。
影七看着信件,時而露出沉思的神情,但是一旁的殷睿,見到那封凡給他的信在別人手中捏了那麼久,已經不止是焦躁可以形容了。
但在這種極致的憤怒中,殷睿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如果沒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影七根本不可能將凡的信給他看,而他,也將失去這個唯一向白凡求救的機會。殷睿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看着影七道,“凡寫給我的每一封信我都會回,如果收不到我的回信,你認爲他會毫無懷疑嗎?”
果然,聽了這話,影七的動作頓了頓,雖然幅度微小,但這已經足夠了。殷睿繼續道:“我與凡的通信從未斷過,現在他已經這麼多天沒有收到我的信了,你覺得他還能堅持幾天不問?”
影七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他知道晚上的教主心中藏了很多疑惑,比如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他還記得那天夜晚教主醒來時第一眼看到他時,那驚訝的詢問,“影七,你不是應該在清風劍門做內應嗎?”做內應,原來這就是那個元兇爲他的失蹤找的解釋嗎?
在毫不留情的將他推下懸崖後,還隱瞞了他的死訊,影七想到曾經的一幕幕,面色又冷了下來,隨後的時間裡,他都沒有再理會過殷睿,只是坐在一旁稍事休息,等待夜晚的來臨。
與此同時,他也慢慢消化着剛剛得來的消息,老教主回來了,原來黑月神教已經易主了嗎……教主不再是教主,他也不用再回去做影衛了嗎……這懸崖底部,他花了半年時間都沒有找到方法出去,本以爲會在這裡孤老一生,但是老天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將他最愛的人和最恨的人同時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教主,竟然也落下了同樣的懸崖。
如果真的永遠也沒有辦法出去,那麼伴着教主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度過一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
影七就在這一縷縷思緒中完全無視了殷睿,自始自終都沒有給殷睿看一眼信中的內容。
夜晚到來,影七無可避免的迎來了白凡疑惑的視線與試探的問題,“影七,我今天有沒有寫什麼東西?”
影七沉默……
於是第二天,殷睿雖然依舊是刀架在脖子上的待遇,手邊卻有了一片樹葉與一根細細的樹枝,殷睿看着這些東西,平靜道,“你不給我看凡的信件,我怎麼回信。”
影七皺了皺眉,卻只能從懷中將那片已經有些脫水的樹葉拿了出來,殷睿總算如願以償的看到了那封本就是給他的信件內容,殷睿看了很長的時間,隨後提起那根樹枝準備回信,一切如常,影七卻難以自制的開始緊張,他擱在殷睿脖子上的匕首又緊了緊,低聲道,“我勸你不要玩什麼花樣,如果敢在信裡透漏出什麼的話,下場……你知道。”
殷睿一擡眼,“你怕了?”
“哼。”影七冷哼了一聲,陰鬱的看着他。殷睿開始動手寫,影七則緊緊的盯着殷睿,謹慎的掃過殷睿所寫出的每一個字,試圖發現一切他潛藏起來的手段,他不得不謹慎,因爲如果讓那人知道了真相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殷睿的這一封回信同樣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寫完,但是影七拿着信,卻不放心的檢查了整整一天,雖然這封信與他在那密室裡看到格式相同,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也沒有任何暗示語,但是影七就是不放心,暗衛出身的他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在平常的語句中隱藏信息,解開的方法只有約定好的雙方知道。他不能確定,殷睿是否用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方法在信裡傳達了信息。
影七看了又看,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要研究上半天,還讓殷睿改了好幾處詞句的順序,自己也刪減了一部分內容,直到天色將暗,這才作罷。
作者有話要說:祝所有親愛的國慶快樂~另感謝想捐羣的姑娘,不過本文暫時不打算開羣,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