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淅瀝的雨悄然而至,夏季裡的雨別有一番滋味,能洗滌人心上的灼熱,帶給人一絲絲的清涼感受。它是俏皮的,不像秋季的雨,那麼哀傷,也不像冬季的雨,除了冷之外別無它想。
這天週六,許小願看了一眼陽臺外的雨,慶幸這個雨天不用上班,她能靜靜地在家裡看看書,陪陪兒子。
莫川也應該沒有節目,不如,她給軒軒和他弄一桌好飯菜吧,他都嚷了很久說想吃她煮的糖醋排骨。
許小願給莫川打電話,嘟嘟嘟!嘟嘟嘟!一直是這樣的聲音,許小願掛了再打。真奇怪,平常她打給莫川,不過嘟了兩下,他一定會接起電話,今天怎麼回事?
她再打,還是那樣的嘟嘟聲,讓她聽在耳裡有點不爽,她還想着跟他一塊去菜市場呢,軒軒說想看魚,她也想帶軒軒去。可莫川現在有事在身嗎?週六了,他也該休息了啊!昨天也沒聽他說週末有什麼事。
算了,等會兒再打吧,既然他沒聽電話,她自己帶軒軒去菜市場好了,想罷許小願喊了兒子,讓他帶着雨傘,穿上雨靴做好準備,她也換了一雙雨靴,撐了把大雨傘,這才帶着兒子下樓去。
許小願不知道的是,莫川今天確實有事情,而且還是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他沒有告訴許小願。
莫川穿上深藍色的T恤,配淺駝色褲子,拿了把黑色的雨傘就出了門。整整三年了,每年的今天還有另外一天,他都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因爲,那是樑曳生忌或死忌,他有很多話要跟樑曳說,他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緬懷樑曳。
莫川今天沒有開瑪莎拉蒂,那輛車是在樑曳走了之後買的,他開的是一輛普通的大衆,銀色的。這輛車一直保管在某處公寓下面的停車場。樑曳跟他在一起時,他開的是這輛車,所以,他每次去“看”樑曳時,也只會開這輛車。
銀色的車子緩緩地駛進了城郊的某處墓園,這是第三年了,樑曳的生忌。這三年來,每年的這天,都下着淅瀝的小雨,他一直覺得,那是樑曳知道他去“看”她了,所以,她用雨來表示她的知道,畢竟,她生前,最喜歡小雨的天氣,她說,夏季下小雨的天,最美最浪漫了。
今年,是她走的第三年,他原本以爲,他會跟她說,樑曳,我很想你,然而,上天讓他遇到了許小願。所以,今年,他會跟樑曳說,樑曳,是你讓我遇到許小願嗎?不管我以後跟誰結婚,我心裡依然有你的位置。但是,我要開始新生活了。
莫川撫了撫墓碑上樑曳的照片,他心裡默默地告訴着她,曳色今年來的發展,還有,曳色也有副牌了,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副牌,她知道了,應該很高興吧!成立副牌的那個人,馬上就會成爲他的妻子。
樑曳,你會原諒我堅持不下去嗎?你會原諒我終究還是對除了你之外的女人動心嗎?莫川怔怔地想着。
一個小時後,莫川轉過身去,黑色的雨傘在雨中漸漸失去了蹤影。
他鑽進銀色的大衆,心裡想着,明年,他可能不再開這輛車了。不知爲什麼,淅瀝的小雨慢慢變成了大雨,莫川的車子開得很慢。
樑曳,是你生氣了嗎?車子的雨刮子不斷地掃着前面車窗的雨水,然而,傾盆的大雨還是讓人視線受阻。
砰!莫川突然看到他車子前面一道摔下去的人影。
他踩了剎車,扯開安全帶,一把拉開車門下去,走到那道身影前面,把那道人影扶了起來。
“請問,你有沒有受傷?”莫川沒撐雨傘,就這樣被雨淋着,他想把這人送去醫院,雖然他剛纔已經開得很慢了,可他還是把人給撞了,該他的責任他不會逃避。
“先生,我沒事。”那身影緩緩爬起來,大雨把她的長髮淋得粘在了臉上,她的雨傘已經被扔得老遠,她好像拐到了腳,站起來的時候走路不太順。
莫川猛地倒抽了口氣。樑曳!樑曳!他一把扯住這女人的手臂,一雙眼睛仔細地看着她的臉,真的是樑曳。
“先生?”年輕女人看着莫川的手,“我沒事,不用扶了,我還趕時間。”
“哦。”莫川也意識到自己的突兀了,他鬆開了手,可是,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相似的人?樑曳已經不在人世了,她從那麼高的山上連車帶人摔了下去,就算沒有粉身碎骨,也不會有生還的機會,後來,警察找到了那車的殘骸,也許因爲摔得太重,車子已經自焚過了,只剩下一截,裡面有樑曳的包包的碎片,還有她手上戴的手錶……
“小姐,你去哪裡?這裡不太好打車,我送你去。”莫川好意提醒,畢竟他把人家給撞了,再怎麼樣也得負責。
“不用了,先生。”年輕女人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遠處,撿起那把雨傘來,慢慢往前走着。
莫川被雨水遮擋了視線,沒一會兒就看不到那女人的身影了。他進了車裡,拿了條幹毛巾,擦拭着自己的頭和臉,這才緩緩地發動着車子。
可是,車子才前行了一段路,就看到那女人跪坐在地上,她手裡的雨傘再一次被拋得老遠,莫川停下車來,急急地下車來,朝路邊那女人走過去。
“你怎麼樣了,小姐。”莫川輕聲問她。
不知爲什麼,她蒼白着一張臉,就連蹙着眉的樣子都跟樑曳很像,這讓他不忍心就這樣不管她!
“我的腳好像崴到了。先生,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一趟醫院?”年輕女人有禮地問着。
“當然沒問題,應該的。”莫川想扶起這年輕女人,然而她才站起來,她的腳就痛得不行,最後莫川乾脆把她抱了起來,放到車後座。
然而,近距離地抱這女人的時候,他再一次被自己的眼睛驚住了,這張臉,真的跟樑曳一模一樣,他想很努力地找出不同,可,他失敗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樑曳沒有姐妹,更沒有孿生姐妹,這女人是?莫川忍不住問了出來,“小姐,請問你的名字?”
“嗯?”年輕女人防備地看着莫川,最後才輕輕地說出來,“我叫鄒晴晴。”
“我叫莫川。”莫川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她,“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鄒晴晴低着頭,直到莫川把她送去了醫院,醫生檢查完她的身體後,說是輕微骨折,不礙事,莫川爲她付了所有的費用後,這才又抱着她上車。
“請問,你住在哪裡?”莫川想送她回家。
“我?”鄒晴晴沒有回答莫川,“你把我送到XX酒店就行了,我是酒店的經理。”
“可是,你現在能上班嗎?”莫川記得那個XX酒店,他曾經跟客戶去過幾次。
“沒辦法的,先生。做我們這行的,最缺人手了,到了旺季,那簡直是一人當十人用,這會兒正是旺季,我好歹能傳個菜。”鄒睛睛這麼告訴莫川。
“那好吧,如果你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話,請聯繫我。畢竟,是我撞到你。”莫川說道。
“好的,我不會客氣的,先生。”鄒晴晴看酒店也到了,想自己下車,然而她的腳才伸出車外想站,整個人就往前趔趄。
“讓我來。”莫川也下了車,走到鄒晴晴的身旁,突然意識到她這一身的溼淋淋不太好看,他在車裡找到了自己的薄風衣,一下子披在了她的身上,“這樣好點。”
“謝謝你,莫先生。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鄒晴晴讓莫川扶她進酒店。
莫川只好輕扶着鄒晴晴進酒店,鄒晴晴的同事看到她被一個男人扶着進來,都睜大了眼睛。有人認出了莫川,大家都偷偷地說着話,那個,慕城的莫川,把晴晴送回來了。
鄒晴晴不好意思地看着莫川,“對不起,讓你笑話了。這些服務員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說人八卦。”鄒晴晴一拐一拐地進去,跟那些服務員說道,“都這麼閒啊,還不趕緊出去看看客人有什麼需要?”
幾個服務員走了出去,鄒晴晴轉過身來面對莫川,“莫先生,我就不跟你聊了,馬上就是午市了。”
莫川點點頭,走出去。外面有個經理模樣的中年女人,看到莫川走出來,皺了皺眉才走進去。
沒過多久,莫川就聽到裡面尖銳的聲音,“你以爲你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作夢呢吧!也不看看你自己哪根蔥,你一個*的女兒,還想着攀高枝啊?怎麼樣?用身體去伺候男人來錢來得快吧?還來這裡做什麼經理呢?跟我們這些人搶飯碗。”
“英姐,說話客氣點。我不跟你計較,我還有工作來做。”鄒晴晴的聲音傳了出來。
“呵,瞧瞧你那副樣子,好像誰願意跟你多說兩句似的。趕緊滾吧,*的女兒。”那個叫英姐的扯着嗓子喊。
可後面沒有聲音了。
突然啪的一聲,英姐大喊起來,“快來人啊,鄒晴晴想殺人了,我的天,你敢打我?你以爲你真的攀上慕城的莫川了?”
連續啪啪啪的幾聲出來,又靜止了。
莫川生怕鄒晴晴遇到什麼事,一旋門鎖走了進去,居然看到鄒晴晴撫着臉摔在地上,頭髮也亂得不像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扯過,左右兩邊臉上都有指印,而且很紅,下手的人力氣真大!
“鄒晴晴!”莫川一下走過去,把摔在地上的鄒晴晴扶起來。
那個叫英姐的中年女人看到莫川進來了,嚇得不敢出聲。
莫川看向這個英姐,“你是這酒店的老闆?”
英姐害怕得搖了搖頭。
“那你是她的領導?”莫川又問,眼神銳利。
英姐還是搖了搖頭。
“既然不是,你動什麼手?”莫川逼近了那個英姐一步,看到她眼裡的害怕時,他倏地笑了,“你信不信,我讓你明天就滾回家吃自己?”
“不,不!先生,莫,莫先生,你誤會了,我剛纔不過跟晴晴鬧着玩兒的。”英姐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莫川還想說什麼,鄒晴晴扯了扯他的手臂,讓他別說了。她自己先開口了,“還不滾?是不是想丟飯碗?”
那英姐看鄒晴晴這麼說了,趕緊跑了出去。
“爲什麼放過她?”莫川蹙着眉,他好心幫她,她卻讓那惡女人跑了。
“我不想惹事。我還想要工作,萬一她出去亂說,我被人說的閒話又多了。”鄒晴晴整理自己的工作服。
“鄒晴晴,你是白癡?慕城不止一家酒店。”莫川想不明白,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隱忍的人,樑曳也隱忍,可眼前這個鄒晴晴,比樑曳更能忍。
“我當然知道,然而,這家酒店給我的薪水是最高的,我不想離開,我缺錢。”鄒晴晴整理完了,她要出去。
莫川更想不明白了,如果她缺錢的話,他剛纔說了,如果她哪裡撞傷的話,大可以問他要,可她沒有。
“鄒晴晴,我可以幫你介紹更好的酒店。”莫川在她背後這麼說。
可鄒晴晴頭也沒轉過來,“莫先生,我鄒晴晴最不喜歡欠別人。剛纔英姐的話你也聽說了,我媽是*沒錯,可我賺的錢是有尊嚴的。人家看不起我不打緊,我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了。”
莫川一震,他好像在哪裡聽過這樣的話。沒錯,樑曳有一次說人家看不起她的時候,好像也是這個意思。
嘟嘟嘟!莫川的手機響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許小願打來的。他正想接聽時,卻聽到門外砰的一聲,他看了一眼,發現是鄒晴晴倒下去的身影,他只好掛了許小願的電話,走過去看鄒晴晴的情況。
“怎麼回事?”有一些客人看到鄒晴晴倒了下去,都嚇到了。
有兩個服務員走過來,想扶鄒晴晴,可莫川已經快一步把鄒晴晴抱了起來“她怎麼了?”他問那兩個服務員。
“晴姐有低血糖的毛病,估計又不按時用餐。”有個服務員說道。
莫川把鄒晴晴抱走,往自己的車走去。他拉開車門,再一次把鄒晴晴放進了車後座,再一次往醫院駛去。
等鄒晴晴終於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了。莫川給許小願發了信息,說有點事要處理,也沒說是什麼事情。他會跟許小願解釋的,只是不是現在。
“莫先生,我好多了,謝謝你送我過來。”鄒晴晴感謝莫川。
“你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莫川看到許小願又給自己來了信息,說給他留了糖醋排骨,他心裡一暖。
“好的,慢走。”鄒晴晴跟莫川告別,只是那眼裡看到他看手機時的溫柔表情,忍不住嫉妒了一下。
莫川走後,鄒晴晴給潘笑媛發信息,“他今天對我的態度還可以,我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引他上鉤了。”
“繼續加油,要快!”潘笑媛的回覆。
鄒晴晴長嘆了口氣,說真的,像莫川這樣既年輕又帥氣的金主,她想遇到卻從來沒遇到過,潘笑媛把她買了下來,讓她接近莫川,誘惑莫川,她自己也心動,能跟一個這樣的男人,先不說結不結婚,就算是做情婦,她也願意。
下一步,該怎麼做引他上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