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嶽是一個慎重的人,自認爲在作風勤謹細微方面不亞於小諸葛白崇禧,對於麾下的戰報,總是反覆審覈,務必求真,因爲他深知這些將領的毛病,喜歡邀功,喜歡吹牛,掩飾失敗自誇功勞的本領令人汗顏!
早幾個月發生的上高戰役,也是江西境內進行的,參戰主力部隊爲他的麾下三大軍團之一的中央軍精銳軍團19集團軍,司令官羅卓英,以74軍等四個精銳軍,加上川軍一個軍的增援,對戰日軍兩個不滿額的治安師團,即乙等和丙等師團,一個獨混旅團一部,精湛多日,號稱上高大捷,吹噓自己斃傷日軍一萬五千多人,後來從日軍內線傳來的消息卻是,日軍僅僅傷亡1000多人!
浮誇,太浮誇了。
當時,薛嶽就很謹慎,將上報軍委會的戰果打了八折,後來事實還是狠狠打了他的臉。所以,這一次,面對實力遠不如19軍團精銳的川軍戰鬥,還是偏師之武寧城,他更加不相信,即使反覆在電報中追詢,還是不信。
尼瑪,做你孃的春秋大夢!
一個步兵團加上其他部隊的增援,僅僅三百的損失就幹掉日軍五千七百人?你他麼以爲老子脖子上長的是豬頭啊!故事編得倒是挺挺曲折挺唬人的!混球。
薛嶽直接將參戰部隊數量模糊掉,將己方損失增加了十三倍,將日軍損失斬落一大半,仍然不踏實,在給軍委會報告以後,他指示滲透在川軍中的一些親信馬上調查。
親信們就在78軍16師內,因爲事情發酵得很厲害,川軍大肆張揚,各種道聽途說下,一些真實的內幕也隨之流傳暴露,這些親信軍官立刻通過秘密渠道,向薛嶽報告。
“真是三百人損失就幹掉了敵人一千三百多人?”薛嶽接到同樣的幾封電報,甚至在懷疑這幾個親信軍官被川軍監視和收買了。
6:1是最正常的戰損比例,很多情況下,動不動就有十幾比一的,按照上高戰役19軍團的戰損情況,真正搞死日軍1000多人,搞傷幾千人,19軍團就損兵折將兩萬餘,現在這種情況,不合常理,不合邏輯!
考慮再三,他覺得湘北問題不是多大,還是30集團軍武寧城的戰鬥實在蹊蹺,如果戰果真實,那麼挖掘出來進行總結,將之經驗推廣全軍,豈不更好?
想到上一次上高大捷以後,蔣委員長得到敵方真實戰損,頗爲震怒,給他發電責備,現在,他就不能不認真點兒。
給重慶發電以後,他以巡查的名義,將總領責任交給參謀長等,自己乘坐一架小型飛機出其不意,秘密冒險飛往武寧!
重慶軍委會,躲避在狹小潮溼的防空洞裡,蔣介石傾聽着外面沉重的日本轟炸機羣的呼嘯和航空炸彈的怒吼,瘦削的臉頰上滿是沮喪和無奈。
日軍對重慶的轟炸持續進行,造成了慘烈的物資損失,整個城市街道面目全非,屢次整理屢次破壞,讓數十萬軍民每天惶惶不可終日。軍政機關的辦公也受到極大影響。
鬱悶的時候,委員長想到了最近的煩心事兒,越想越是氣憤,突然從防空洞裡臨時擱置的桌子上,將蠟燭等一掌拍飛。
“委員長?”身邊護衛的侍從軍官急忙上前撫慰。
擺擺手,迅速恢復了理智的委員長大人露出假牙笑了笑,放佛自己在痛恨頭頂上的日本鬼子,義憤填膺呢。
其實,他想到了葉挺失蹤案。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上官雲相和顧祝同該殺!該殺!這兩個殺才!蠢驢!
連一個犯人都搞不掂送不來的集團軍和戰區司令官,養之何用?
委員長知道葉挺在押解重慶的途中被新四軍或者不明身份的人劫持消失,氣得吐血,幾天以來,連他最倚重的達令都沒心情理睬!
他發電江蘇宜興,痛斥了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罵得狗血噴頭。
他同時電令第九戰區和第三戰區派遣得力人員大肆搜尋,務必找到葉挺,將之重新抓捕緝拿。
精神受到重創的原因,不僅是因爲葉挺的名望和實力,如果逃走了便宜,進一步揭露政府的欺詐圍殲陰謀,那是當事人啊,可能有理有據,他委員長將陷入絕對被動。
儘管這是對新四軍打垮韓德勤軍,淹死89軍軍長李守維中將,爆頭獨六旅旅長翁達中將的報復,可是,人家新四軍軍部規規矩矩沒有直接搗亂嘛。陳毅粟裕的罪責搞到葉挺項英的頭上,怎麼說都很牽強。
好幾天了,葉挺就是找不到,而且,連那些押運葉挺的營長柳什麼的也不見了,幾百押運士兵也不見蹤影!
蔣委員長氣得牙疼,娘希匹,真牙會疼,假牙也會疼啊?哎呀哦!
武寧大捷的電文就是這時候送到委員長跟前的,委員長沒心思看,讓侍從官長俞濟時念,聽的過程中就亢奮起來,聽完以後,神采奕奕,精神煥發,好像換了一個人。
草草瀏覽幾遍,立刻吩咐手下人員,給宣傳部門:“告訴他們,明天的報紙頭條必須刊發武寧大捷的消息,就說,我英勇無畏的第九戰區30集團某部,在武寧城痛殲日寇,以五千人的損失,殲滅敵人七千五百餘人!”
身邊有軍令部長徐永昌,他也看到了電報的內容,囁嚅着提醒委員長數據真實性問題。熟料,委員長微笑着打斷了他:“不說這個,此爲政治宣傳故伎!”
說完,蔣委員長覺得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他恨不得用這種方式,將全部的日軍都殲滅完。地圖開疆,日記報國的yy精神,黨國領袖有的是!尤其是敵人轟炸重慶的飛行集團,可惡。
八路軍在太行山連續取得輝煌戰績,八路軍敢死隊在中條山斬首行動,更是驚人,八路軍敢死隊長趙羽潛入漢口和上海,鋤奸效果顯赫,都讓他心裡不舒服,儘管在宣傳中,將趙羽的江南鋤奸功勳竊爲己有,心裡還是彆扭。
“哼,這一回,國府軍隊總算長了一回臉了!”
不知道,蔣委員長如果知道取得戰果的真實比例,部隊和指揮官的真實情況,會不會尷尬得咳嗽成肺炎……
武寧城外,趙羽不堪其擾!
在訓練中,總是有大量的人員前來觀摩,軍隊官兵倒也罷了,百姓,大量的,雖然軍民一家親,可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大姑娘小媳婦那種崇拜的眼光,可是有電壓的!人家臉皮很薄的有木有?
看自己倒也罷了,自己是特種人員,願意承受如此愛慕的眼光折磨,可是,俺的部下兄弟好多都是三種鑽出來的游擊隊員,還有剛補充的壯丁,意志虛弱不堪,你們不是來腐蝕俺的吧?
百姓也算,聲援軍訓,可是媒體記者尼瑪的來幹毛?
也許是趙羽現代網絡媒體上見多了那種噱頭和吸引眼球的惡作劇,對於媒體記者極端仇視,認爲他們都是吃飽了撐的垃圾,所以,對武寧城突然出現的記者們,無論你是帥哥還是美女,是國府的還是私營的,一概免疫,驅逐。
當又一羣所謂的文藝工作者來到他們隊伍前觀看要求採訪的時候,趙羽不假辭色:“有多遠走多遠。”
爲首的兩個中年人有些尷尬,面面相覷以後,說:“難道張鈺營長這麼厭惡文藝界的抗戰工作?”
趙羽無奈,這是中國人,而且是中年怪蜀黍,戴着不薄的近視眼鏡,文縐縐挺面善的,總不能一巴掌扇了走。
“有本事扛槍打仗,別歪歪唧唧耍嘴皮子!”趙羽翻翻白眼,繼續指揮士兵訓練。
此時,穀子泉營長屁顛屁顛地騎馬跑來,老遠就下馬招呼:“對不起哈,兩位先生,怠慢了,”
穀子泉跑到兩個中年人跟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伺候地跟孫子似的,他們嘀咕一陣以後,穀子泉又拍着胸脯保證什麼,然後來找趙羽:“哥兒們,給個面子,讓這兩位先生採訪你,主要就是講講戰鬥過程,好伐?”
“沒時間!”趙羽不耐煩地吼道。
穀子泉營長尷尬地笑笑,沒有絲毫生氣,還介紹:“張鈺營長啊,您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吧?您知道這兩位都是誰?那你知道天涯歌女不?知道游擊隊之歌不?得,都是這位先生創作的,大作家,大詩人,大戲劇家,大詞曲家!現在還是重慶中央電視臺音樂組的先生……”
趙羽頓時愣住了:“游擊隊之歌?”
“對呀,就是那個,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穀子泉營長很嫺熟地哼起來。
趙羽大驚,轉臉看着那個中年眼鏡男和煦的面孔:“莫非賀綠汀先生?”
那先生溫和地笑笑:“正是鄙人,如果張鈺營長能給時間,鄙人很想了解張營長的事蹟,張營長以一營之弱旅,逆襲倭寇一個支隊的虎狼之師,以寡敵衆,大破敵軍,實在是八路軍386旅屢次戰勝以來,我江南抗戰軍民的最精彩勝利,我很想寫一首歌詞來紀念,來讓全民都瞭解,都振奮起來!”
此時,旁邊的那個中年眼鏡男也畢恭畢敬:“鄙人是上海文藝界救亡協會的田漢,也有此意,老實說,我等本來純純屬路過,聽到張營長的光輝事蹟,極爲震撼,特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