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那麼做?不是不愛麼?依瞳的腦子一片混亂,她大口喘着氣,心揪痛起來。
“依瞳,這纔是開始而已,千萬不要那麼快認輸,我會很失望的。”李樂怡嘴角一絲冷笑,踏着高跟鞋走出房間。
寂靜的夜晚,依瞳因爲久居巴黎,習慣了那邊冷暖適宜的天氣,一下子面對Z城的春天還是有點不適應。她披上外套,在別墅的陽臺上,仰頭看着廣闊的夜空。五年來艱苦的生活,讓她很少有閒情逸致看星星。就算物是人非,夜空看上去也沒有什麼變化。
今天一整天所經歷的事情讓她有些疲累,但是卻怎麼也睡不着。顏洛辰在她的心裡始終都存在着無人替代的位置,無論是曾經的愛還是現在的恨。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徐彥一已經從她的家裡不見了,依瞳收起桌上的食物放進冰箱。看樣子他是記起了昨天喝醉酒說的胡話,所以覺得沒臉見她了吧。
依瞳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把小懶餵飽,然後便拿上外套出了門。今晚九點,公園後面的小巷見面,她沒有忘記。一年多了,她和顏洛辰分開,或許是該原諒他了。有時候過程是不重要的,只要結果正確就行了。
而她和顏洛辰的過程是充滿了傷害的,但是結果卻是彼此相愛,這樣的事情恐怕也是歪打正着吧。
依瞳到那邊的時候還只有八點半,她暗笑自己的心急。只要一想到原諒,她的心彷彿就能夠飛出蝴蝶,只要一想到繼續和顏洛辰在一起,她就覺得無比地快樂。
小巷裡的風比較大,吹在臉上彷彿像被刀割一般,火辣辣地疼。依瞳收了收脖子,將臉埋進高領衫裡。早知道就在家裡多陪小懶一會兒了,一想起小懶猶如天鵝絨一般的皮毛,依瞳頓覺溫暖。
當時的天空並不像現在一般充滿了漂亮的星星,而是——猶如被一塊黑布緊緊地裹住,沒有半點星光,彷彿一個暗黑世界。
站在陽臺上的依瞳緩緩點燃了香菸。
老舊的小巷早就已經空置,沒了一點人氣,弄堂風陰冷,讓依瞳忽然有了鬼城的恐懼感。她在心裡埋怨顏洛辰,爲什麼一定要在這樣的地方見面,真的是冷得要命呢。
巷口忽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在微弱的燈光下,有人影出現,依瞳欣喜地偏過頭,笑容卻在那一刻冷凝。
被私家醫生小心地處理了傷口,顏洛辰像個屍體一樣躺在牀上,暗綠的眼眸毫無生氣地盯着天花板。徐彥一見狀,只能嘆了口氣,道:“我去給洛夕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然後讓她幫忙瞞住這件事。”
顏洛辰並不迴應,他就像失去了靈魂的布偶,任人擺佈。他還記得那天的晚上溼氣很重,天空沒有星星,黑得徹底。
才八點,外面就寂靜地恍若半夜。顏洛辰剛拿上外套出門,就被顏天榮截住。
“你要去哪兒?”顏天榮站在院子裡,他的背後就是大門。
顏家的宅院很大,有單獨的院子種着花草樹木,特別是通往後門的那一條小路可以說是一片小小的森林,鋪滿石子的小路邊是各色的花草,在如此嚴寒的冬天都不失顏色,仍然綠意盎然。
“公司裡有事,
我去看看。”顏洛辰低垂眉眼,他知道這個時候和顏天榮正面衝突一定會耽誤跟依瞳的約會,只要再過幾天,顏氏內部就會有一場戰亂了。到時可就有他忙的。
“哦,公司有事?”顏天榮的劍眉挑了挑,語氣嘲諷,“到底是公司有事,還是你有事?”他拄着柺杖走到顏洛辰的面前,就算要微微仰視,顏天榮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還是帶着不能夠讓人忽略的霸氣。
“爸爸,您是不是聽說什麼了?”顏洛辰的語氣聽上去沒有半點緊張,彷彿只是在問一個平常不過的問題。這幾天算是敏感時期,他聯絡的那幾個董事正在策劃內亂,如果這個時候被識破,恐怕他就要直接被逐出顏氏了。
顏天榮爽朗地笑起來,言語之間沒有半點破綻:“我只是隨便問問,畢竟顏氏只是委託你管理而已,總不能讓你太操心吧。”
“爸爸,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請您放心。”從幾歲開始,他彷彿就已經不算是顏家的一份子,只是手上還有一點殘留的股份而已。原本他並不想去爭奪什麼,畢竟顏氏給了洛夕,他也沒有意見,但是自從依瞳出現之後,他就知道,如果不把顏氏爭取到手,顏天榮始終都不會承認依瞳的。
只是爲了這一點,他都要殊死一搏。
“爸爸,我趕時間。”顏洛辰依舊低着頭,聲音暗沉。他朝顏天榮欠了欠身,然後向門口走去。
“和依瞳還有來往嗎?”顏天榮似乎並沒有想讓顏洛辰走的意思,他拿起放在牆角的水壺,心情很好地撒着水,語氣漫不經心。
顏洛辰的腳步生生地止住:“您知道她的事?”
“你當我老糊塗嗎?你和她鬧出那麼大的事登上報紙,你以爲就憑洛夕藏起幾張報紙就像瞞過我?”顏天榮笑得戲謔,讓人捉摸不透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
“你去找過她?”顏洛辰轉過身,直直地看着顏天榮,連敬辭都忘記了。難怪那一天依瞳在電話裡的聲音那麼怪,還主動打電話說想他,原來是因爲顏天榮的關係。
依瞳,那一天的你是不是無助地想要找一個肩膀呢?原諒我那個時候不在你身邊,以後都不會發生類似的事了,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這不重要了,只要你乖乖和小楓結婚,我什麼都可以不追究。”顏天榮細心地將花一顆顆澆過去,聲音不疾不徐,完全沒有一個老人的口齒不清。
“我明白了。”顏洛辰低聲應道,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面上怎麼答應就好,結不結婚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他要是不想結,日高家還能將他五花大綁不成?
當顏洛辰前一隻腳剛踏出門檻,顏天榮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哦,我忘了跟你說了,前幾天我剛約了錢董事和謝董事一起喝茶,聊天的時候順便就說起了你。”
漫不經心的口氣徹底將顏洛辰的心打亂,他緩緩地踏回後院,暗綠的眼眸像是要掀起腥風血雨。那兩個人正是這一場兵變的主力軍,如果沒有他們,他就一無所有了。顏天榮不可能無緣無故找他們喝茶敘舊的,除非是……
“兩位伯伯都說了些什麼?”顏洛辰也不動聲色,想要探探口風。他緩緩
地走回顏天榮的身邊。
老人忽然回過身,擡頭笑着看了一眼顏洛辰,道:“你覺得他們會說什麼?”
顏洛辰默然,暗綠的眼眸只是盯着自己的父親。
冬日的陽光直直地射進院子,彷彿散成幾十束白色的綢緞,亮得扎眼。
忽然,顏天榮手上的柺杖狠狠地打在顏洛辰的小腿上,只一下,就讓他差點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可見力度之重。還未等顏洛辰平衡好自己的身體,疼痛就像密集的雨點砸在他的身上。
“你當然不想他們對我說什麼?”顏天榮的柺杖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顏洛辰的身上,每一下,都能聽見沉悶的聲音,“居然聯合外人想要整垮顏氏?你覺得你會成功嗎?”
“說到底,你是跟着我長大的,會多少本事,你以爲我不知道麼?早在顏氏的股價有所波動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了,但是實在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要想動手。”
“是因爲我一直沒有死,所以等不了了吧?”
冷汗從顏洛辰俊美的臉龐上一滴滴落下,打在地上,散開。面對顏天榮的責問,他一句都沒有反駁,既然事情被拆穿,他就沒有什麼好說的,自古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就算是父子,廝殺的時候也絕不手軟。
“怎麼不說話?嗯?!”顏天榮下手越來越狠,雖然他的年紀比較大了,但是身體硬朗,何況每一下都用盡了他十成力去打。
“難道我說了什麼你會放過我?還是會保留我的職位?”顏洛辰咬緊牙關冷笑着反問。既然都已經撕破臉了,那就沒必要再裝作聽話的樣子。
“畜生!”顏天榮一口血氣上涌,手下更不留情。
顏洛辰終於頂不住如此的虐打,腳下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可是臉上帶着森然的寒意:“我是你的兒子,別罵得太過分哦。”
顏天榮下手越發地狠,他的聲音彷彿暴怒的野獸:“你不過是那個賤女人在外面生的兒子,別以爲你是顏家的種!”
打下來的柺杖被顏洛辰徒手握住,他擡起頭,暗綠的眼眸似乎能夠噴出火來,連聲音都變得冰冷:“不要侮辱媽媽,她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你!”
沒有想到顏洛辰會反抗,被握住的柺杖怎麼都抽不回來,顏天榮氣極:“哈,沒有背叛?那你以爲你是從哪裡來的?”
顏洛辰支撐着站起來,一用勁就把柺杖奪過來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清瘦的身體卻依然有些凜冽的霸氣,但是聲音卻很輕:“因爲我不是你的兒子,所以就算在那個變態的男人別墅裡找到我也說沒見過是麼?”
他的殤,不僅僅是因爲洛夕的見死不救,更是因爲顏天榮的背叛。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晚上,在門被打開的一剎那,用冷淡的聲音說他不是顏洛辰的父親,更無法忘記,那兩年裡他所遭受的非人折磨。
他恨,他痛,他銘記,就算在外人看來他光鮮亮麗,但是實際上,他在顏天榮的眼裡不過是個野種而已。
顏天榮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反而笑得更得意:“從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顏氏是絕對不會交給一個野種打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