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只是遇到一些山賊路匪,何貴倒還未必怕了。畢定城外,距離雖然稍遠一些,但也不過一二十里,距離北京也只是不到一天的路程。如果他這麼一個四品朝廷命官在此遇害,到時乾隆必然大怒,周元理那老頭兒也非得急死,到時,整個直隸還有沿邊諸省肯定會偵騎四出,這一點,這些賊人也應該能想得到。所以,爲了自身的安全,應該不會太絕。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幫人居然會是王倫起義的餘孽!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完了,完了……哇的那個娘勒!”原本還緊緊攥着趕車鞭子的車伕聽到何貴的話後,終於失聲哭了出來。遇到匪徒什麼的還好說,這些人一般只劫有錢人,對他們這些趕車的,除非特別兇狠的,一般不會要了命去。可這回遇到的是反賊呀!
“怎麼?姓何的,蔫巴兒了?剛纔的勁頭兒呢?”聽着車伕的慘嚎,再看着何貴急劇變化的面龐,矮冬瓜獰笑道。
“擅使雙刀,身體輕盈,又是年輕女子,……我想起你是誰了!”何貴沒有理會那個矮子,盯着那年輕女人仔細看了又看,終於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王倫造反,手下一干頭目死的死,殺的殺,最後逃出去的,也就只是你們幾個,想來,你們現在又重新聚到一起了!是不是啊,王倫的義女,逆軍女營地烏大首領?”
“何大人還真是好記性!”那年輕女子爽快的把臉上的蒙面巾取了下來。露出來一張嬌俏嫵媚的臉:“沒錯,我就是烏三娘!”
“嘖嘖嘖,早聽說烏三娘賣解出身,不僅武藝高強,而且身材絕佳,是逆軍之中的一朵花兒。只是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何貴突然笑道。
“老爺!”小丫頭師雪韻在後面偷偷捏了何貴一下,小聲地叫道,語氣明顯不滿。
“姓何的,你他娘地真不想活了?”一干王倫餘孽聽着何貴這麼明顯帶有調戲成份的話語,一個個都怒聲叫道。要不是憚於何貴手裡還有一杆短統,以及烏三娘以眼色制止,有幾個甚至就要跳出來。不過。即便這樣,還是有人站了出來,雖然沒有動手,但這個年輕人的語氣之中所包含的那股憤恨以及怨怒,不僅何貴,就連師小海、師雪韻這兩個小孩子也聽得出來:
“賊?要不是你們這些當官的,我們又怎麼會反?我看,你們纔是賊!偷天偷地偷人命的惡賊!”
“小子,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老子就算被你們殺了,下到地獄。最後判出來也還是投胎做人,成不了那種混帳畜牲!”何貴針鋒相對,瞪眼說道。
“我們老爺從不仗勢欺人。也從不貪污受賄,他還揭發過許多貪官污吏,裡面還有兩個巡撫呢!”師雨煙一直把師小海跟師雪韻兩人摟着躲在何貴身後,這時也突然出聲說道。
“媽的,你們還不是狗咬狗?當官的,壓根兒就沒什麼好人!”又一個餘孽份子叫道。
“我說我是好人了嗎?我只是說我不是壞人!不過。”何貴舉着短統轉了一圈兒。又朝着這些人譏笑道:“你們這些人隨着王倫造反。就是好人了?你們弄那些蒙人騙鬼地把戲招人入伍,讓多少百姓毀了家園。甚至丟了性命?濟寧一帶不參加你們的百姓,又有多少被你們給殺了?沿途多少村莊城鎮又被你們付之一炬?哼,仗着有點兒武力,居然就敢打造反的主意,你們還真不是壞人。我看……你們根本就是一羣蠢貨!”
“你找死……”
“冬瓜!”銀光一閃,烏三娘已經單刀在手攔在了那個矮冬瓜面前:“別誤了大事!”
“三姐,這人不殺不行!還什麼大事?你讓開,讓我先爲死去的兄弟們收點兒血債回來!”矮冬瓜張牙舞爪,擎着那根鋤頭叫道。
“我在驛站住的。今晚如果不回去,那裡的驛丞肯定會很擔心,然後,再過不久,他就會去報官,再然後,保定府衙就會知道這件事,那些捕快、衙役什麼的就會四處尋找,因爲我給那驛丞說過是來掃墓,所以,他們一定會先來這裡;再再然後……呵呵,”何貴咧嘴一笑,“那些公差就會發現這兒有過打鬥或者其他什麼的痕跡,知道堂堂朝廷四品命官被人殺了或者是綁架,甚至是零刀碎剮了也不一定;於是,再再再然後,一切都好了。從直隸開始,到周圍的山西、山東、河南、天津,當然,北京是少不了的
地人都會到處去找,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纔敢對朝廷官員下手!這些公差可不是什麼好鳥,肯定會擾民,甚至還會再抓一些無辜的老百姓去刮油水……到時,爲我陪葬地肯定很多。矮冬瓜,你這血債收得一定爽利,不愧是替天行道的清水教好漢!”
“姓何的,你真想找死嗎?”何貴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目中無人,烏三娘用一把刀擋着矮冬瓜,背後的另一把柳葉刀也自抽出,直指着他怒道。
“三姐,這人嘴巴這麼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不如殺了,再讓我來冒充……”剛剛那個罵官員是“偷天偷地偷人命的惡賊”的年輕人站出來說道。
“冒充?冒充什麼?”看到烏三娘一副低頭沉思地模樣,何貴嚇了一跳。他剛剛那麼囂張,倒有多半是因爲烏三娘那句“別誤了大事”。既然不能誤事兒,看來就是不能殺他了。那他也自然就有理由囂張!可聽剛剛這年輕人地話,情形又似乎不太妙,“就你那模樣?還冒充我?先掃掃你那一身地土氣吧!冒充我?哼!”
“叮!”
一聲輕響。
何貴只覺得手上一輕,短統已經被烏三孃的柳葉單刀從手柄部位斬成了兩半。這個女人抓時機地本事當真了得。
—
“先抓起來!”
“幹什麼?”
除了烏三娘之外,那些人沒什麼武林高手,這點目光何貴還是有的。可是,他本人以及身後的師家姐弟比那些人的身後還要差上好幾分。所以,不過多會兒便被人輕鬆的放翻在地,然後,被捆成糉子一樣扔到了地上。而在搏鬥期間,那個矮冬瓜更是毫不客氣的給了他幾下重的,雖然沒打在什麼重要部位,可也是疼得他渾身抽搐。
“各位大王,大俠,小的只是個趕車的,跟這位何爺沒什麼關係,你們可別殺我呀,我上有老,下有小來,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剛纔來追“色狼”的義氣,只顧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嚎,氣得那矮冬瓜狠狠給了他幾拳,又用布堵住了他的嘴。
“何大人,這個是你的娘子吧?面前,伸手捏起師雨煙仍然略嫌瘦削的下巴,打量了一下:“嘖嘖,還蠻漂亮的,就是身體弱了點兒,如果將養不好,恐怕活不太長……”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呃……”何貴這話又賺到了矮冬瓜的一記狠拳,疼得當場翻滾起來。
“實話說了吧。何貴,這次劫你,是要你幫着我們做一件事。你這娘子我們要留下來當人質。只要到時候你能幫我們完成那件事,就把她跟這兩個小的還給你!而且,絕不傷你性命!怎麼樣?”烏三娘站起來,又伸腳踩住何貴,居高臨下地問道。
“答應你個屁!臭娘們兒,你蒙誰呢?”何貴剛纔被那矮冬瓜打了一拳,只覺着肚子裡一陣翻滾,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不過,這記重拳也激起了他的火氣!他何貴從來就不是一個軟骨頭,這一點,要不是今天這次,就連他自己恐怕也要忘記了。
“這麼說,你是不答應了?”烏三娘寒聲道。
“哼,答應是死,不答應也是死,我幹嘛還要連累別人?……你們不是自詡英雄豪傑嗎?他們只不過是我的下人,那個還只是臨時僱來的車伕,有本事,就把他們放了。老子陪你們玩兒個夠!”何貴又恨聲叫道。
“你放心。只要你答應了我們,他們就不會死。就是你,到時我們也不會殺!”烏三娘再次保證道。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女人嘴裡說不要,其實在心裡是想要的很!只是不知道這話適不適用你嘴裡的殺與不殺呢?”何貴翻着眼珠子瞧了一下烏三娘踩在自己身上的腳,冷笑道。
“三姐,這人又臭又硬,殺了吧!”矮冬瓜叫道。
“就是,三姐,殺了了事兒!大不了,咱們再另想辦法!”又有其他人叫道。
“姓何的,我耐性不好,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聽着手下的叫喚,烏三孃的語氣又往下沉了幾分。
“哼!”何貴冷哼!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真想死,姑奶奶就成全你!”烏三娘俏臉生寒,單刀一抽,猛得就朝足下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