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一切盡在掌握中,可是,這突然殺出的不知道哪一卻讓何貴跟豐升額一陣頭痛。不過,時間緊急,雖然那個報信的官差只是一個假冒的刺客,可是,城西着火的地方也確實是在布政使衙門所在的方向,所以,何貴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什麼,只能趕緊跟豐升額往那裡趕過去。
然而,等他趕到起火現場之後,卻發現真相總是那麼的讓人難以接受。
河南布政使李渭儀,居然真的死了!雖然不是那刺客所說的被刺而亡,可是實際情形卻比被刺更慘……這老傢伙竟然是被突然燃起的大火活活給燒死的。而能燒死堂堂布政使,自然也只有從布政使衙門燒起來,而且是起自李渭儀居室附近的大火才能做到……也不知道這老傢伙怎麼就沒能從火裡跑出來!
“這到底是些什麼人?”何貴面色鐵青,在旁邊沖天火焰的映照下,更是顯得多了幾分猙獰,“老豐,顧不了太多了,我在這裡救火,你必須立即下令全城戒嚴,派兵四處搜捕,另外,能調多少兵進來就調多少兵進來,還要派人去打聽一下巡撫衙門跟按察使司衙門的情況,還有河道署、糧道署那裡……媽的,這些人可是真敢動手呀!”
“來的時候阿桂中堂還要我剋制一些,別殺太多人,可惜啊,現在老子就是想不大開殺戒也不成了!”豐升額連連冷哼了兩聲,也不跟何貴打招呼,策馬就走!不過,他倒沒忘了留下一隊親兵護着何貴!……先是假冒官差刺殺他跟何貴,又在布政使衙門內部縱火燒死方面大員,誰知道對手還伏有什麼暗招?又有誰知道跟在附近的官員士兵之中會不會再突然冒出來一個刺客?所以。現在他能信任的只有從北京帶來的銳健營親兵了。
……
“府尊,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林適中身爲開封府同知,被何貴留在府衙那裡照料局勢,不過,開封城也屬於祥符縣的轄區,所以,城內突起大火,縣令羅千山也早已經趕了過來。他倒是運氣,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刺客,不過。當他看到燒起的布政使司衙門,又聽到李渭儀地死訊的時候,早就已經失了主張,惶惶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見到何貴之後立即就過來問道。
“怎麼辦?……你眼瞎了?沒看到這麼大的火?還不趕快組織救火?”何貴大聲吼道。
“是是是,下官立刻就去!”羅千山被何貴這一吼嚇得一哆嗦,急忙慌慌張張的轉身離開去叫人。
“站住!”何貴又大聲叫道。
“府尊?……”羅千山一頓,又急忙轉過身來問道。
“現在城裡賊不少。多帶幾個人護在身邊,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麼事,先保住自己再說!”何貴沉聲說道。
“……謝,下官謝過大人!”
羅千山先是一愣,接着就覺得鼻子有點兒酸!以往的時候。那些上司遇到事情的時候。哪有這麼吩咐過的?別說保住自己。就是稍微出那麼一點兒事情,也還不是他們這些下屬的錯?他在縣令任上多年。見過不少事情。自然知道何貴爲了這個命令要擔多大的責任!就這麼一個命令,到時如果真的有下屬辦事不利地。那可就全都要他何貴去頂啊……而現在這種情形,何貴要出頭的可能性明顯又比平日裡要大上許多倍。
“還愣着幹什麼?”何貴又吼道。
“是,下官馬上去!”
羅千山身上似乎多了某種堅定,應了一聲之後,立即轉身,朝着手下大聲呼喝起來。
……
開封府有多少個衙門?細算起來,有一院,既撫提院署;兩司,即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藩署和臬署;兩道,即河道署和糧道署、一府,就是何貴的開封府;一縣,羅千山的祥符縣衙和一遊擊將軍的營署。
而這些衙門裡面,又以撫提院跟藩署、臬署爲首。
如今,藩署在這一場大火以及布政使李渭儀死後已經徹底癱瘓了,而另兩個衙門卻一直都沒動靜,何貴一面組織士兵跟百姓救火,另一面卻絲毫不敢去想像其他衙門那邊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爲,如果想像中的事情真地發生了,那就實在是太可怕了。
……
水火無情。洪水一來,洶涌澎湃;大火一至,撲天蓋地。
“大人,西面快擋不住了,這火馬上就要燒過去街了……”
布政使衙門這場大火來得極其突然,再加上李渭儀的身死使得衙門內外陷入羣龍無首的境地。所以,在無人組織營救的情況下,火勢迅速蔓延開來,何貴剛到的時候,這火還只是剛剛燒出衙門,撲到街上,可在短短地時間內,大火已經吞噬了數百間民居,三四條街道,而且還在迅速地向外“擴張”着地盤兒,如今,巨大地火焰只需要一個擺頭,就能將一整間屋子吞沒。
“不是已經派人過去了嗎?周政宣呢?”聽到士兵的稟報,何貴立即大聲問道。周政宣是他府下地通判,原本被林適中派去蘭考視察雪災情形,前兩天才剛剛回來,不過,因爲何貴被軟禁,所以這位周大人沒敢去拜見,直到剛剛纔見到何貴,結果,沒能寒喧一兩句就被派去西面組織救火。
“人都被藩署衙門地人搶去了……他們要先救衙門,再救周邊!”那報信的士兵大聲答道。
“狗屁!大冷天老百姓沒房子住,讓他們去死嗎?”何貴大怒,“讓周政宣把人給我叫回來。誰敢攔着就抓!”
“大人,他……他們是藩司衙門地!”你的知府衙門比人家的衙門小!小兵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管他孃的什麼藩司?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不服,老子也抓過來宰了他!”
,天乾物燥,又是北風凜冽,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趕緊住,到時候恐怕整個開封府都要燒成一片。何貴帶人攔着火勢最猛的南面。還禁得住火氣?立時就聲嘶力竭地吼道。
“喳!”
聽到何貴這話,士兵膽氣一壯,一聲應喝,立即衝入人羣往西跑去。而就在這時,一陣強勁的北風吹過,本來已經稍稍小了一些的火燃再次沖天而起,火勢愈加的大了。
“水呢?你們還呆在這兒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擔水?……”
救火的人已經足有數千,火場周圍人影重重,能打到的水都在往火焰上潑。可是卻依舊無法阻止火勢的擴大。何貴顧不得臉上已經有些灼燒的感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茫然的大聲叫喚指揮。轉眼間看到身邊被豐升額派過來保護自己的那隊銳健營士兵,也顧不上許多,立即就大聲吼叫着說道。
“大人,我們還得護着您!”領頭地軍官說道。
“護個屁!開封城燒完了,你們是不是還要護着我去上斷頭臺?”何貴的脖子上凸起了數條青筋,“馬上去打水!”
“這……留下四個人。其他人跟我來!”那軍官也知道此時事情緊急,也不再跟何貴放對,略一沉吟,立即就做出了決定。
“呼……”喘着粗氣看着銳健營的人馬衝入救火的人羣,何貴的腦子裡面稍稍回覆了一點兒清醒。又對着周圍大聲吼道:“羅千山。羅千山呢?”
“羅大人正在東面救火。大人您有什麼事兒?”
“他是這兒的縣令,讓他馬上去叫人!讓東城、南城、北城。讓那些里長。保甲什麼的,不管什麼人……都給我使勁兒地叫!另外。傳令所有人,馬上給我拆房!弄出一條隔離帶來,防止火勢再次蔓延!”連連的大叫讓何貴地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但是,這個時候他卻連一杯水也沒得喝。
“大人,現在四城都已經戒嚴了!找人恐怕很難……”留下來護着何貴的一名銳健營士兵說道。
“戒嚴?……對了!”何貴腦子一清,突地伸手指着這名士兵,“你,立即去找豐升額,讓他派兵馬過來救火!”
“大人……”
“大人什麼?再不去,就都成死人了!”何貴咆哮道。
“喳!”
……
“你就是知府?沒看到藩司衙門快燒完了,還不馬上派人過去幫忙?”
剛剛派出一名士兵去找豐升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個白淨的中年人就找到了何貴,一見面就毫不客氣的下令道。
“……沒人!”眼睛時刻關注着火勢,何貴也不看這人,只是陰沉着臉隨口答道。
“大膽,你這邊不都是人嗎?”那人大怒,“不派人,等藩司衙門燒完了,你一個小小知府擔待的起嗎?……”
“滾!”一陣怒火直衝腦門兒,何貴轉過身來看也不看,一擡腳,就把這人給踹了個滾地葫蘆,同時,下令身邊地銳健營士兵:“再煩老子,就給我砍了他!凡事我頂着!”
“喳!”
“你,你大膽!老子是湖廣總督彰海之子……”那人捂着肚子站起身來,同樣地怒髮衝冠,對着何貴一陣跳腳大罵。
“你找死!……”
老子管你什麼人!何貴只覺得心中一陣厭惡加暴怒,突然抽出旁邊士兵地腰刀,衝着那人就砍了過去。
“啊……”
何貴這一刀幾乎出盡了全力,任誰都看得出來是有去無回、根本就沒有留手的那種。要不是旁邊銳健營幾個士兵眼疾手快趕緊抓住了他地胳膊,這不知道怎麼跑到河南來地湖廣總督之子恐怕真要被他給砍成兩半兒。而面對何貴的兇狠,那人中年人哪還敢再囂張?尖叫一聲,抱頭鼠躥!不過,要不是那些士兵在後面拉着何貴,他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還真是難說。何貴正憋得渾身難受,巴不得有個出氣地地方,可是真的起了殺心。
……
“府尊,周圍的百姓不肯拆房……”剛剛轟走那個湖廣總督之子,何貴又接到了報告,這一次是羅千山親自過來了。
“爲什麼?”
“許多百姓一家老小就靠着這麼幾間房子過日子,所以……”羅千山爲難道。
“管得了那麼許多?他們不拆房,就不怕到時候大火燒過去,一起完蛋?”何貴怒道。
“沒燒到,就不願拆!”羅千山答道。
“那就用強的,給我硬來!”何貴面色陰沉地吼道。
“是!”
“慢着!”何貴突然又叫了一句。
“府尊?”
“告訴那些人……”何貴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等這場火撲滅了,拆了他們幾間房,老子給他們補幾間!拆的是草棚,老子補瓦房,拆的是平房,老子補給他們兩層樓,絕不食言!……”
“府尊……”
“還不去——”
“……唉!”羅千山又呆了一下,最後還是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
“大人——”
“又怎麼了?……”何貴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發狂了!這事兒怎麼就沒個完了?
不過,再生氣也沒有用,凡事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好不容易讓周圍的百姓答應拆房,隔離帶在衆人的努力之下也開始漸漸的成形,沒等何貴開口詢問,這名士兵就說出了一條讓他無比心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