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三爺,這方家怎麼也來人了?”
夏天的陽光太刺人,何貴正跟張坷拉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卻見張坷拉的手指向了後面,轉身過去,就見一個黑鬍子老頭揹着手彎着腰從村裡走出來,看這方向,正是他跟張坷拉呆的地方。
“喲,方大叔,這大熱的天,您老咋出來啦?”
這老頭何貴認識。原先邑莊與何家並列的另一大戶方家的家長,名叫方大梁!很好的名字,頂大梁嘛!還是何守財的岳父!……這老頭原先的時候跟何家的關係還算是相當不錯,有事沒事兒的時候還經常串串門兒,跟何老太爺嘮嘮磕。可是,自從何家豆油坊開張,並且生意越來越火之後,這老頭就很少再登何家的門兒了。……邑莊是個小地方,哪家有點兒什麼事,一般都藏不住消息。所以,這老頭跟何家疏遠的原因很快就被莊裡人知道了,倆字兒:嫉妒!這老頭怪何家吃獨食,開油坊的時候沒想到他!爲這事兒,何家人沒少挨方家人的白眼兒!當然,方家也沒少挨何家的嘲諷!只是苦了何守財的媳婦兒,夾在中間也不知道該幫誰!不過總算還好,鄉里鄉親的,雖說鬧點兒,但兩家也都知道分寸,從來都沒有紅過臉。
“我說何貴,你小子成天叼着那麼根東西就不怕累得慌?還不拿下來……咋看咋不對勁兒!”方大梁倒揹着手走了過來,臉色有些似乎有些不豫,一進來就開始訓人。
“是是是,聽您老的!”咱尊老愛幼,“四有青年”,不跟你這小氣老頭一般見識!何貴把菸斗拿了下來……他以前是個煙鬼,現在也還是,只是抽不慣菸袋,所以,當上三掌櫃,手裡有了幾個錢之後,便找了個木匠精心制了這麼一根仿福爾摩斯的菸斗,有事沒事兒就愛叼着練嘴勁兒。
“何貴啊,聽說你們何家要買地?”方大梁耷拉着臉,又問道。
“喲,方大叔您這是聽誰說的?這……沒有的事啊!”何貴攤開雙手,說道。
“沒有?哼!咱莊子裡靠近你們何家有地的,你不都叫了嗎?你手裡捏的啥?是不是就那買地的文書?”方大梁喝問道。
“我的方大叔唉……”知道爲啥了!都是種莊稼的出身,做生意比不上也就罷了,至少“根本”都還差不多,不過,這回何家又要有大動作,這老頭聽到消息之後,以爲何家要買地,肯定是又犯小心眼兒了。
“方大叔,我們真的不是要買地,我們只是租地!”
其實也算不是啥秘密,何貴自然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不過,很顯然,方大梁並不相信他的話。
“租地?你們何家還用租地?你小子可別當我老糊塗,信不信我敢抽你?”方大梁把腰裡彆着的旱菸袋抽出來,拿在手裡揚了揚,作勢道。
“唉,方大叔,我哪敢騙您啊?……”
何貴一邊陪着笑,一邊往張坷拉身後退……來這兒兩年多了,他自然也對這裡的事情比較瞭解。這鄉下地方,打仗掐架的理由有時候也確實是多姿多彩!看着別人不順眼,或者是像方老頭這樣因爲嫉妒心理作祟而倚老賣老想找碴揍人的,他還真不能不買帳!要是不買,指不定就真打起來!而且保證吃虧的是他何某人!誰叫人家年紀大,又是當莊的大戶呢?那就叫年齡優勢加“地理”優勢。何況,方家跟何家還是親家,身爲何守財的岳父,揍他一個打工仔的“三掌櫃”,就算是沒理的一方,也沒人敢說什麼!畢竟,何家不能爲了一場架就跟親家翻臉啊!
……
“方大叔,我們真的不是買地!這兩年沒災沒難的,這田地都是每家每戶的心頭肉,我們就算是想買,難道就有人會賣啦?”
中間有張坷拉這大一號的人物擋着,身材相對精悍一些的何貴可以放心的跟方大梁解釋了。
“怪了!你們方家一不缺錢,二不缺糧的,租的哪門子地?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地多的人家去向地少的人家租地呢,這不是顛倒乾坤麼?說出去誰信啊?”方大梁冷哼道。
“呵呵,方大叔,您還真別不信!我們這回就是要租地,要不,您看看我手裡這些文書……”
何貴正要把手裡捏着的那摞紙伸出去,可是,卻看到了方大梁的臉色更臭了:
“好啊,你個臭小子!……”方大梁捋了捋袖子,指着何貴的鼻子罵道:“故意寒磣老子不識字是不是?是,你們何家請了個舉人老爺當先生,都識字認本兒,我們方家都是兩眼一摸黑!可這也輪不到你小子來指着和尚罵禿子……老子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你這渾小子不可!”
說罷,老頭也不等何貴解釋,把菸袋又往腰裡一別,脫下一隻踢死牛的布鞋就朝着何貴抽了過去……
……
“你說我這倒黴催的!”
事情明擺着,方老頭是成心找碴惹事兒來的!估計這老傢伙以前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二桿子似的人物,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可人家橫也有橫的本錢,何貴惹不起,還是隻有躲!雖然這讓他很鬱悶,但讓他跟一個嫉妒心過盛的老頭去生氣鬥架,他還真拉不下這臉來!不過還好,總算沒咋挨着揍,因爲他不還手的原因,方老頭抽了一會兒瘋,可能就覺得沒意思,氣哼哼的又回家去了。
“就是!”方大梁主要是找何貴的麻煩,不過,被當作緩衝地帶的張坷拉也不太好受,平白無故的捱了好幾下鞋底子,所以也一直在那裡罵罵咧咧,叫囂着要報復,就像這會兒,還跟何貴出起了主意:“三爺,要不改天咱叫齊了夥計,堵了他方家的門兒……”
“堵人家的門兒?幹嗎?”
“罵街!”張坷拉仰起下巴,傲然說道。
“滾!”
沒水準!還……罵街?當老子是那種只會撒潑的娘們兒了?忍不住,擡腿踹了這傢伙一腳。
“咦,三爺,又有人來了!還騎馬的呢!……”
何貴踹得沒勁兒,張坷拉自然不在乎,反而指了指村外的路上,又大聲說道。
“騎馬的?”轉過臉去,何貴的眼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遠處馬上那幾個人的衣服上……是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