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臺大人不必着急。您可以細想一下,我的話到底頭?”面對於易簡的警告,何貴沒有退縮,反而只是微微搖了一下頭,“其實您應該比我這個剛來的更加明白,我的話不僅沒有過頭,而且還十分準確。”
“夠了!何大人!”於易簡又沉聲說道。
“藩臺大人!你身爲一省布政使,難道就沒聽說過現在山東流傳的那幾句話?‘有國泰,無民安’,‘國不泰,民乃安’這些種種。其實,別光說是那些老百姓,下官從河間趕到德州,又趕到濟南,這一路上,那些官員可也對國泰沒什麼好感。無不說其:跋扈!”見於易簡併不是特別生氣的模樣,何貴又接着說道。
“哼,道聽途說之言,豈能拿來用之於一省巡撫?本官不信。”於易簡哼了一聲,答道。
“大人當然可以不信!只是,閉目塞聽對事情並沒有什麼益處。相反,還會把藩臺大人自己也牽累進來!這一路上,在下可沒少聽說今年山東欠收的事情,可爲什麼偏偏在給戶部的呈文上,卻是山東今年大豐收呢?而且,據下官路上打聽所得,各地的賦稅還比朝廷所定要高上一倍。藩臺大人主管民政,等欽差大人來了,不知您又該對這些事情如何解釋?”何貴又微笑道。
“何大人,和中堂不會是派你來告訴本官這些的吧?”於易簡已經微微有些生氣了,說別人也就算了,可何貴的話已經觸及到了他。甚對於,語氣裡的威脅之意也讓他覺得十分濃烈。
“呵呵,和中堂確實沒教下官這麼說過。大人也不要誤會,下官其實只是一片好心。想勸解一下大人罷了。……”何貴繼續說着,依然沒有停下來地意思:“下官曾經聽說。藩臺大人上次在皇上面前曾幫國泰開脫過罪責。想來,這也是爲什麼大人明知國泰不得人心,此時更是自身難保,卻依然不得不跟其站在一條線上的原因吧?”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剛纔在外面聽撫臺大人懷疑你是劉羅鍋派過來的,本官還以爲他是火氣燒過了頭,才說那些昏話,所以才急急趕過來勸阻。可是,現在聽你說這些,本官反倒是有些相信撫臺大人地直覺了!”於易簡沉着臉,上下打量着何貴,那架勢,大有一言不合便即動手拿人的意思。
“我是不是和中堂派來地。等中堂大人來了。藩臺大人自會知曉。只是。忠言逆耳利於行。我說地到底是對是錯,還望大人好生思量思量纔是。”何貴嘴角微翹。直對着於易簡的眼睛,又輕聲道:“大人,活着,總比死了要好。何況,那種死法,也未必光彩……”
“你到底想說什麼?”於易簡寒着臉,慢慢地說道。
“下官曾經聽人說過,官場之上從來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想來……”何貴話音一頓,突然湊到於易簡耳邊,輕輕地說道:“就是欺君之罪,也能找到理由開脫的吧?”
“你……”
“藩臺大人,下官告退!”
微微一笑,何貴也不再理會已經臉上變色的於易簡,一拱手,便即轉身離開。
大明湖爲濟南三大名勝之一,位於城區東北,號稱:“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濟南八景中的“鵲華煙雨”、“匯波晚照”、“佛山倒影”、“明湖秋月”均可在湖上觀賞。園內名勝遍佈,計有一閣、二園、四祠、十亭,都是很有文化底蘊的東西。
何貴以前雖然過得並不寬裕,但也沒少出去玩兒過。只是可惜,雖然曾經路過濟南,卻一直沒正式遊玩過,對早聞其名地“濟南三勝”,千佛山、突泉還有這大明湖,更是無緣一見。
不過現在不同了,人到了濟南,錢灃又不見蹤影,休息過來之後,不趁機遊玩遊玩,那可實在對不起自己這一路的急趕,何況又是公款,不用白不用。至於國泰、於易簡那邊,他才懶得管。反正,該死的活不了,該活的想死恐怕也難。他該做的也都做了,兩人弄不到錢灃的消息,怪得了誰?
“這就是歷下亭?”
於易簡派了藩臺衙門一個小官,叫鬱修北地,跟在何貴身邊伺候。現在何貴要遊大明湖,這個鬱大人自然也是不離身邊。
“正是。當年詩聖杜甫與書法大家李宴飲於此,曾寫下詩句:‘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從此,這歷下亭便名滿天下啊,又有了‘海右古亭’這麼一個名稱!”聽到何貴問話,鬱修北急忙解釋道。
“嗯,不錯。這詩寫得雖然比不上《望嶽》,但也算押韻。至少,比我這寫不出詩來地強!哈哈……”何貴大笑道。
“大人開玩笑了!”就你這德性居然也敢跟詩聖比?鬱修北暗暗鄙視了何貴一把,心道。
“咦……說起杜甫這詩聖,我又想起別地來了。鬱大人,你說爲什麼山東的聖人出了那麼多,偏偏就是沒出過什麼有名地帝王將相呢?鬧到現在,人人一提山東,除了山東出好漢之外,好像就是出響馬了!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麼搞的?”何貴皺着眉頭,又向鬱修北問道。
“這個,下官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下官倒好像也聽人說起過,說是儒家孔夫子,孟夫子,又有孫武,還有那位斷腿的孫,這文二武二,把山東的靈氣都給佔完了。所以,後世,就出不了什麼了得的人物了。”鬱修北笑道。
“嗯,這個理由也是不錯。這孔孟二聖是搞文的,孫武是兵聖,孫也是用兵大家,四個人都是玩心思,動腦子的。把這山東大地上分到腦袋瓜子上的靈氣都佔完了,怪不得就只剩下些四肢發達地大漢了呢。那梁山好漢恐怕就是因爲這個鬧出來的吧?”何貴笑問道。
高見!”鬱修北豎了豎大拇指,笑道。
“屁的高見。我這純屬是沒事亂扯淡!”笑罵了一句,何貴又一指前面。“那是哪兒了?”
“哦,大人。那是鐵公祠!”鬱修北搭眼望了一下。答道。
“鐵公祠?誰啊?姓鐵的有誰比較出名嗎?”何貴又問道。
“廢話,沒出名誰給立祠堂啊?”鬱修北偷偷翻了翻白眼兒,這才說道:“那是給前明兵部尚書鐵弦公建地祠堂。當年前明靖難之役,燕王朱以下犯上,以藩王而謀聖器,鐵弦公帶兵固守濟南,屢退強敵。就連朱棣親至也是不能破城。不過,最終還是兵敗,鐵公也不屈而死!後人感其忠義,遂建此祠以紀念!”
“嗯,是條漢子!”何貴點了點頭,突然覺得有些感嘆。明朝確實是出了許多的忠臣義士。可是。很可惜地。這些人大多數是在內鬥之時死地。沒錯,朱元璋跟朱這父子倆都是中國歷史上一頂一的梟雄。但是,兩人的殘忍嗜殺也是一頂一,而且還是一脈相承。後世有許多人說中國人的骨氣是被清朝的皇帝們慢慢給砍斷、消磨掉的。可是,誰又敢說這兩個人沒有責任呢?朱棣攻下南京之後殺了多少?光那個方孝孺就被滅了十族!而他的老子朱元璋更加可怕,何貴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裡面通過舉證,提及朱元璋在登基之後,因爲自己出身不好,識字不多,多疑成性等等原因,足足殺死了數萬文人!不管這個數字是不是誇大了,文人在明代遭受了浩劫確是真地。而滿人爲什麼能夠越來越強,還不是因爲有許多漢人的加入?他們又爲什麼能夠入關?那也是漢人自己把人家給迎進來的。吳三桂就不說了,那洪承疇,孔有德、尚可喜,原先的時候哪一個不是明朝的將領?這些人沒有本事嗎?沒有本領嗎?還是一開始就打算當漢奸?當然不可能!都說樂禎是有道無福,是明君。可就是這“有道”的傢伙,先是在袁樂煥率領五千關寧鐵騎對陣皇太極十萬大軍地時候,死活不開城門,對千里救援京師地部隊進城小憩一下地要求也不答應,接着,在袁樂煥以不足一萬的兵力對陣十倍強敵取得北京保衛戰地勝利之後,居然又因爲兩個從清營逃回去的太監的話,將袁樂煥立捕下獄,最後將其生生活剮,自毀長城!這種狗屁玩意兒,憑什麼要人去保護?可笑那樂禎臨死,居然還說什麼“安得岳飛者用之?”真混他十八輩祖宗的蛋!
“大人,要不要去看看?”見何貴突然又不說話了,鬱修北只得開口問道。
“不去了,看了反倒憋悶!”何貴搖了搖頭,明清兩朝的皇帝,都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那我們這就回去?還是我帶您再去遊一遊其他的地方?”鬱修北又問道。
“還是先回驛館吧。天太熱,回去衝個澡!”其實是有些生氣!清代惹人氣,明朝那些不爭氣的東西更加惹人氣。以後還是少看些這類的東西爲好。
“那我給大人帶路?”
“嗯!”跟在鬱修北身後往回走了一會兒,何貴又開口問道:“有沒有兩位欽差大人,或者錢灃的消息?”
“聽說兩位欽差大人的車駕已經過了河間,估計現在應該快到德州了吧!至於那位錢大人,還沒聽說有消息!”鬱修北答道。
“呵呵,這個錢灃還挺厲害!對了,鬱大人,你知不知道山東哪些官員跟撫臺大人關係比較密切啊?”何貴又問道。
“嘿嘿,大人您開玩笑了。下官這種品級,哪能知道那些事情啊?”鬱修北笑道。
“你緊張什麼,我就是那麼隨便一問。……你常在濟南,又是藩臺衙門的,就沒聽說哪個地方官常派人來,或者是巡撫衙門常派人去哪些地方?”何貴又問道。
“呵呵,這還有哪幾個?不就是德州、泰安、兗州、東昌那幾個地方麼?”鬱修北笑道。
“嚯,還挺多?”
“沒辦法啊。誰叫咱那位撫臺大人厲害呢?這幾個地方又是咱山東最富庶的,不常來能行嗎?嘿嘿,您說是不?”鬱修北道。
“呵呵,你倒還真敢說!”
“您是和中堂派來的,下官當然敢說。不過,這話說過也就算了,您可別告訴其他人。我們那位撫臺大人實在是太厲害!”鬱修北笑道。
“是啊。是厲害!不過,他再厲害,也厲害不過要來的那兩位!”何貴笑道。
“那是。劉劉大人那還是咱山東出去的,這回回來,當然得辦點兒事才行。至於那位和中堂,嘿嘿,能派出您這麼一位來,想必也是厲害得緊!”鬱修北笑道。
“哈,我怎麼了?從我你就能看得出和中堂厲害?倒是劉大人的老家諸城,應該還過得不錯吧?”何貴笑了笑,又隨口問道。
“這個下官可不敢說。不過,除了曲阜,山東恐怕還沒幾個地方能清靜點兒!”鬱修北答道。
“曲阜?那可是聖人家鄉,當然沒人敢去那裡亂來。不過,諸城如果不好,哼哼,恐怕也有你們撫臺受的!”何貴不屑的一笑,突然又伸手指了指鬱修北身後,問道:“那是來找你的嗎?還跑那麼快,也不怕跌湖裡!”
“哦?”鬱修北聞言轉身,果然看到一個穿着藩臺衙門號服的人再往這邊跑,當下又回過頭來笑着對何貴道:“那是藩臺大人的親兵,這麼着急,應該是來找大人您的。”
“來找我?呵呵,既然兩位欽差大人還沒到,那麼,就應該是有錢的消息了!”何貴笑了笑,又搖頭嘆道:“看來,老子又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