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城北靠金霞山,南依白滄江。
連雲宗就建立在金霞峰上。從天上看過去,金霞山滿山都是金黃色奇樹。
陽光照耀下,金霞山恍若身披一層金霞,燦然生輝金光閃閃。
高賢知道那樹名爲金櫨樹,號稱蠻荒異種,能吸收金系靈氣生成四時不敗金色樹葉。
在滿山金樹之間,隱隱能見殿宇樓閣、亭軒臺榭各種建築。
一株株金櫨樹就如同金色傘蓋,把連雲宗遮掩住了九成。露在外面的一角,反而更有種神秘高妙韻味。
高賢以鑑花靈鏡觀察金霞山,就能看到無數葉子形狀金色靈光重重疊疊起伏盪漾,如同是一片金色光海,連帶着山腳下連雲城都被金色光海覆蓋。
他只是看了兩眼,就覺得頭暈眼花,要不是蘭姐適時浮現出來幫他控制神識,他沒準會暈過去。
高賢不敢再看,金霞山的護山法陣太厲害,其蘊藏兇狠法力比金丹真人云太皓還強百倍千倍,不是他能窺探的。
金霞山的巍然高妙,也真正表現出了修者超凡絕世的氣象。讓人不由心生敬畏。
這次窺探,也讓高賢生出了強烈的警惕。
無影法衣能穿透李雙林家裡的防護法陣,卻不可能穿透連雲宗防護大陣。兩者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無影法衣的無形狀態,並不是真正的無形,一樣會受到法力干擾。
上次他殺朱長生,就差點被狂暴法力衝擊破掉無形狀態。
連雲宗足有數十位築基大修士,更有金丹真人云太皓坐鎮,他個小小練氣修者,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高賢目光轉到連雲城上,這座靠山依水的大城,外面一圈是數丈高青色城牆,以三橫三豎六條長街劃分出十六塊區域,看起來頗爲齊整。
仔細打量,就能看出北城區建築高大寬闊,格局嚴謹,風格華美,明顯更富庶繁華。
與之對應南城區建築低矮破舊,又異常雜亂,那狀態就像是個大型飛馬集。
從金霞山蔓延下來的法陣靈光,把連雲城完全覆蓋。
一山一城,連綿成一體,呈現首尾呼應之勢。其中涉及到靈氣運轉之法,繁複精妙,卻不是他現在能看明白的。
高賢只記得老師許明遠的家在西區,有數十名弟子。
老師也算有教無類,只要有點天賦就願意指點。當然,這些徒弟最後都成了他賺錢工具。
他在衆多徒弟之中很不起眼,只是煉丹上有點天賦,這纔會被派到飛馬集。
青木飛艦在東門外一處專門場地平穩降落,高賢作爲尊貴頂層單間乘客,從船頭通道直接下船。
普通乘客則從船尾下,他們拿着各種行李物品,亂糟糟擠成一團。
高賢看了這羣修者一眼,心裡滿是感慨。三年前原主去飛馬集的時候,也是如此的狼狽。
三年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他記憶裡,對於連雲城殘存的記憶並不多。回到連雲城,他最深感受就是這裡靈氣充裕,遠勝飛馬集。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回來是個正確的選擇!
粗糙的木製柵欄,把青木飛船降落區域單獨劃分出來。
高賢才從大門出來,就有兩個人陪着笑迎上來,“道爺去哪啊?我們金源客棧安全、舒適,單間一天只要五個符錢……”
“道爺、我們全福客棧車接車送,一日包三餐、”
這人說着又壓低了聲音,一臉猥瑣的說道:“還有在合歡宗進修過的女姬,包君滿意價格實惠……”
高賢瞥了眼這人,他有點搞不清是連雲城服務業發達,還是這人爲了拉客滿嘴胡扯。
“阿賢、”
沒等高賢和這人搭話,他耳中就傳來七娘的聲音。
高賢擡頭看過去,就看到七娘站在一輛馬車旁邊,她臉上沒有笑容,碧綠明眸中卻閃着歡喜的光。
今天七娘穿了一套金中帶赤的法袍,上面隱隱能看到一片片金櫨樹葉般靈光閃動。她頭上帶着一頂金色魚尾冠,腰佩黑色連鞘長劍,一派尊貴之氣。
隔了幾十天不見,七娘樣子沒變,身上法袍、發冠、劍器,卻已經都是二階層次。
在她身後的雙馬車輿,黃木爲架外雕雲紋、龍鳳,上有青羅傘蓋爲頂,外有青色帷幔,頗爲華美。一旁有位粗壯又精悍女子手握長鞭侍立,顯然是車伕。
朱七娘本就氣度不凡,有寶馬香車在旁襯托,自然就有着築基大修士應有的威風氣勢。
圍着高賢的兩個男人也看到了七娘,兩人雖然不認識七娘,卻看出她是築基大修士,都是臉色大變有些倉惶鞠躬倒退着走開。
高賢也笑了,隔了幾十天沒見,七娘變化真大,讓他都感受到了一些壓力。
“你來了。”
他走過去笑吟吟招呼,“勞煩七娘大駕親自來接我,受寵若驚。”
來之前他就給七娘發了傳書,對七娘出現並不意外。
朱七娘早習慣高賢玩笑話,對此並不在意。許久沒見高賢,這會看到他翩然瀟灑樣子,心裡也滿是喜悅,臉上自然流露出笑意。
侍立一旁的車伕朱英,卻是大爲震驚。
這段時間朱七娘對上疏通關係,順利成爲宗門外門長老。對下,以鐵血手段對朱家進行清洗,所有反抗者都被處死。
幾十天時間,朱七娘已經實質上掌控朱家。
有一名築基大修士本想趁火打劫,強奪朱家產業。
爲此,朱七娘直接給那名大修士發了決鬥書,兩名大修士在連雲宗生死臺決鬥,朱七娘一舉重創對方。
這一戰,朱七娘獲得了連雲宗上下尊重。也讓朱七娘緊緊握住朱家權柄,再沒人敢和她對抗。
眼前這個年輕男子,也不知什麼來路,居然敢和朱七娘如此輕佻說話,真是不知死活!
更讓朱英意外的是,朱七娘居然對此毫不在意,反而親暱牽着高賢手上了車。
朱英雖然不敢多看,也被嚇了一大跳,不少人私底下說朱七娘在飛馬集養了個男寵,看樣子居然是真的!
這男寵的確英俊,只是未免有點太放肆了!
朱英有點想不通,一個玩物怎麼會有如此氣度,七娘又怎麼能忍受對方的調笑?!
由此可見,此人在七娘心中必然有着重要地位。
朱英和七娘一樣出身旁系,以前和七娘也打過交道。等七娘上位,就選了她做近身護衛。
對她來說,從一個家族邊緣練氣後期修者,一躍進入了家族權力中心,地位上獲得了巨大提升。
她心裡很清楚,做近身護衛先別說能力如何,第一要忠誠可靠,第二要懂得七娘心思。
七娘既然對此人如此看重,她自然要十二分的重視,就算不能討好此人,也絕不能得罪。
朱英正在那想着,就聽到帷幔裡朱七娘說道:“去西區平安街三元堂許家。”
青色帷幔看似輕薄,卻能防風避雨、隔絕聲音,阻斷外人窺探。
不是朱七娘主動向外傳音,朱英根本不知道帷幔裡說什麼、做什麼。
朱英沉聲應是,執轡輕抖,兩匹赤紅駿馬久經訓練,得到指示後平穩啓動向前行進。
坐在車輿裡的高賢,沒有感受到一點震動。就這減震效果,甚至勝過了他上一世最頂級的轎車。
高賢好奇到處打量,車廂空間很寬敞,足夠四個人打麻將,還可以配兩個服務員伺候茶水。
兩個相對黃梨木長椅上很是寬大,足夠兩人並排躺臥。上面鋪着湖綠錦緞,低調秀雅,坐起來又柔軟舒適。
座椅中間擺着長條茶桌,上擺着水果、甜點等,下有用來收納的抽屜。
車廂一角還有個小小三足青銅蓮花薰爐,悠長平和的淡淡香氣隨着一縷縷白煙到處飄散。
“好生氣派。”
高賢不由感嘆了一句,他在飛馬集待了幾年,何曾見過這般精緻壕奢生活。
朱七娘淡然道:“此車是朱長生座駕,名爲青羅輿,是件法器。故此能行駛如此平穩。這一層薄薄帳帷,足以抵擋普通二階法術。
“算起來至少價值七八千靈石。可惜,總歸不過是樣玩物,不堪大用。
“連雲城、金霞山都禁止飛行。此車還算方便。更重要是很有氣派,讓人不敢小覷,能省下很多麻煩……”
高賢點頭稱讚:“築基大修士,就要有這樣的氣派。”
這輛青羅輿,放在他上一世就相當於定製版防彈豪車,不但是權勢地位象徵,更有着很高安全性。
想到和七娘在飛馬集苦哈哈的日子,更是感慨,今時今日,七娘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朱七娘看高賢一臉豔羨喜歡的樣子,她不禁露出笑容,“你喜歡這車就給你,伱在連雲城出入也方便。”
“這就不必了。”
高賢搖頭:“我師父那裡出事,我天天坐車高調出入不太好。”
他轉又問道:“七娘、你知道我師父怎麼回事?”
要不是時間對不上,高賢真覺得是七娘殺了他老師許明遠。
“不清楚,好像是入山採藥,人就沒了。”
朱七娘說道:“這麼長時間沒消息,應該是死了。”
她轉又說道:“你不是厭惡許明遠,他死了正好,省了很多麻煩。”
高賢說道:“對我而言算是好事。就怕裡面還牽扯到什麼仇怨,兇手不會就此罷休,那才麻煩。”
“這就不好說了。”
朱七娘說道:“連雲城雖有法陣防護,卻是對外不對內。城裡並不安全,你一定要小心。”
高賢點點頭,他神色有些複雜說道:“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師父這麼多弟子,師孃傳書讓我大老遠跑回來是什麼意思?”
“沒準是想你了。”朱七娘隨口說道。
高賢瞪了七娘一眼,“築基大修士也不能亂說話!”
朱七娘淡然說道:“我不是反對你找女人,你和你師孃真有私情也要藏好。要是讓人看出來,你在連雲城的名聲可就完了。”
“本來就沒事。”
高賢表面上說的很肯定,心裡卻有點發虛。他是和白玉蓉沒來往,卻不敢保證原主純潔無瑕。
朱七娘並不糾結此事,她只是提醒高賢別亂來。
這裡可不是飛馬集,金霞山上有數十位築基大修士,還有一位金丹真人。
他們強大力量深入連雲城各個層面,組成一個個勢力、組織。
連雲城的情況,比飛馬集複雜太多太多。
朱七娘怕高賢不知道其中深淺,一個不小心就踩了坑。
她再次提醒高賢道:“名聲壞了,就會給別人攻擊你的藉口。連雲城比飛馬集繁華熱鬧,鬥爭也更殘酷。
“許明遠一死,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許家這塊肥肉,你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
高賢說道:“我就回來看看,對老師的家產沒興趣……”
沒一會功夫,青羅輿緩緩停住。
前面駕車的朱英跳下車,恭敬低聲說道:“大人,到了。”
朱七娘隔着帳帷打量了眼許家,硃紅大門,大門左右有高大石獅鎮宅,門前七階青石臺階,看上去頗爲氣派。
“我陪着你進去吧?”
她說道:“能減少很多麻煩。”
高賢想了下說道:“算了,我就是個不起眼記名弟子。也沒人會針對我。帶着你進去,反而會引發師兄弟們驚疑。”
“也好,你小心一點。我住在北區長生堂後院,很容易找。”
朱七娘又叮囑了幾句,再三讓高賢注意安全。真有事回去找她。畢竟連雲城高手太多了,沒必要冒險。
高賢從車上下來,侍立一旁的朱英恭敬賠笑。高賢對這女人點頭示意,這才輕拂長袖邁步上了臺階。
大門緊閉,一旁側門開着。
高賢也沒客氣,邁步進了側門。一旁倒座房裡走出個人來,他本來有些不高興,可一看高賢相貌俊逸絕倫,一雙眸子燦然若星,青衣佩劍,氣度高華超凡,法力氣息深厚。
這人臉色一正。他客客氣氣躬身施禮問道:“貴客駕臨、不知有何貴幹?”
這人三十多歲年紀,眼睛有點小,皮膚有點黑,留着兩撇八字鬍,穿着件灰色長袍,看着氣質就有點猥瑣。
此刻恭敬賠笑,更顯謙卑。
高賢記得這人,蔣成,在師兄弟裡排行老七,因爲比較機靈會溜鬚,一直就跟在老師身邊。
他對蔣成微笑拱手:“蔣師兄,不認識我了、我是高賢。”
蔣成大驚,他記得老師有這麼個記名弟子,年紀不大就被送出去幫老師賺錢了。
他再次上下打量高賢,樣貌的確沒錯,只是這氣度風姿怎麼變化如此之大,再看高賢氣息深沉,怎麼也是練氣中期了。
蔣成滿臉驚疑不定,他乾巴巴的解釋道:“高師弟、你變化真大,我都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