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遣來給我送卓汀和顧子揚訂婚宴請柬的時候, 我吃驚不小,忙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林遣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說道:“我也不清楚啊~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唄?”
“唄”你個頭啊!
饒是我再怎麼不想和楊曉惟扯上關係,此刻也無法淡定了。
卓汀到底做了什麼, 爲什麼和顧子揚又重歸於好了?
顧子揚又是做的什麼打算?
我直覺這其中必有隱情!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正如林遣所說去了就會知道, 但是, 我心知, 如果不去赴這場宴的話線索更是無從得到。
訂婚宴如約而至, 我看不出睿此時此刻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前往的。我甚至猜不出他對於顧子揚的事請已經知道了幾分。關於卓汀的事,他仍舊不願多提。
這一點上,對他隱瞞了楊曉惟的事的我也是一樣。
我打扮得當, 心懷鬼胎地和睿一起赴宴。
宴會就設在顧子揚的一處別院,這幢建築從外表上看是顧子揚一貫簡約的風格, 內部構造卻頗爲講究。
從院內的綠色植物到室內現代主義傢俱的陳列再到每一個角落不乏新意的裝飾品的配色, 每一寸每一釐的佈置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既不過分奢華又不冷清。正廳便是會客大廳,採用波普照明, 長桌上的桌布卻一反常規,採用乳白色而非雪白色的厚重的斜紋棉質面料,飾以銀灰色刺繡鑲穗增加華麗感。雖說只是一個小小的區別,可乳白色與室內燈光的搭配卻是再爲契合不過,既不會顯得突兀又不會顯得過分蒼白單調, 而棉質面料自然溫馨又不死板。
所到賓客衆多, 如果不是請柬上寫着“訂婚宴”三個字, 只怕都快要以爲是場婚宴了呢。說來這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如此的說不準, 本來定在去年聖誕舉辦的婚禮, 婚期推遲了幾個月不說,居然又整出場訂婚宴來。卓汀和顧子揚也真夠鬧騰的。
只是爲什麼不是直接辦婚禮呢?如果說是訂婚的話, 大家不是早就知道他倆是訂婚了關係了嗎?
我這麼問林遣。
他卻是不以爲意,明明笑着說出的話卻先得有些冷漠:“所謂的訂婚宴無非只是顧子揚應對家裡長輩的緩兵之計。不過,也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呵呵。本來我以爲還早呢。由此看來,這場聯姻表面上的成功對於顧家來說遠比我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家族的利益,永遠都排在第一位。什麼情啊愛的在這些過來人眼裡也就是生活的調劑品。我估摸着最近顧家一準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這拖得了一時也拖不了一世。不知道顧子揚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嘿嘿,咱們正好去看看熱鬧。”
可見,林遣就是一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跟他說什麼也是白搭~
我和睿一進會場就看到了這次宴會的兩個主人翁:穿着乳白色絲光緞面拽地禮服裙的卓汀和一身黑色正裝的顧子揚,站在衆人間,宛若一對璧人,一副如膠似漆的甜蜜樣子。
除了林遣,或許都沒有人知道還有一個楊曉惟正在英國挺着大肚子等着這位男主角吧。
我看着不遠處和衆賓客談笑風生的卓汀和顧子揚,覺得無比的諷刺。
卓汀也看到了我,她顯然精心裝扮過一番,妝容精緻端莊,她微笑着看着我,嘴脣的弧度都拿捏得恰如其分,她對我們揮了揮手:“hi,童樺,睿~你們來了!”
人類總是能夠面不改色地說謊。
我也一樣。
在我確認了她對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以後,我實在無法變得心懷芥蒂。但我還是要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我遞上禮物,微笑着祝福。
所謂的訂婚宴更像是一場酒會。我有些好奇地朝顧子揚望了過去,恰在這時他也回望了我,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目光深邃,舉手投足間風流得體,渾身散發着一種成熟睿智卻又深藏不露的氣場。
然後他朝我走了過來,端着香檳跟我打招呼握手,聲音渾厚:“你好~我們見過幾面,你是卓汀的朋友?”
我一邊同他握手笑着回他:“是啊,顧先生你好~祝福你和卓汀啊!”我不光是卓汀的“朋友”,我還是楊曉惟的“朋友”。只不過這兩個朋友都要打引號了現在!
這時睿卻將我一摟,對顧子揚介紹到:“童樺,他現在是我女朋友。”
“哦?是嗎?那也祝福你們了。”顧子揚並未表現出有多驚訝,他對周睿的態度也有些意味不明,既沒有過多的親切,也看不出分毫的反感,約摸也就是無感吧。
我還以爲睿會有所隱瞞,因爲這裡很多都是他們的朋友還有卓汀和顧子揚家裡的親戚,如果舉止太過親密,或是公開我和睿的關係,說不準就會傳到睿的家人那裡。我很擔心會因此給睿惹上麻煩。老實說,我還沒有面對這些事情的準備。
本來我今天也是不打算過來的。可是有些事,我一直想要親自確認一下。
而剛剛握手的時候顧子揚在我手裡塞了張小紙條,我心裡咯噔一下,看來,顧子揚也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不知道睿有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我在衛生間裡打開了紙條,裡面寫着一排總共六個小字:請到陽臺詳談。
我將紙條撕碎扔進馬桶沖走。
不得不說,就這六個字既沒有署名又沒有寫明時間,哪怕被人撿到了想要查證也是無從下手。況且選在陽臺這種地方,即便被人看到也可以藉口說是出來透空氣時碰巧偶遇了而已。我癟癟嘴,呵,這顧子揚果真老奸巨猾,偷情偷得幹這種特工活都得心應手可見一斑。
如何掩人耳目地走到陽臺去,這種想法真的很沒必要。周睿此刻應該還在忙着跟其他熟人客套着。
要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點倒是一點兒沒錯。陽臺這地方與宴會正廳離得極近,卻因爲出於較暗處,又有拽地窗簾遮擋,可謂是足夠隱蔽,如果不是有心根本不會有人將視線從正廳轉移而看到這裡。這就是爲毛情人私會最喜歡來到這裡。不過這裡是顧子揚家裡除了他自己應該沒有人敢大着膽子跑這裡來密會了。
我如約來到最大的這個陽臺。此刻已有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陽臺的圍欄邊,負手而立。
對於顧子揚此人,我的心境是極其複雜的。我大學的四年都將此人視爲我推崇的偶像,他的神秘莫測和他的傲人才智,無一都令我神往,除了那位富於傳奇色彩的馬先生,這位年輕的建築設計界的新星甚至一度成爲人生的標杆。
而他卻成了我閨蜜之一的情人。
這種巧合還真是有夠諷刺的。
從某種角度上講,說不準當年我在寢室裡對這個人的魅力的宣傳還給楊曉惟與他的感情發展起到了一定推波助瀾的作用。想到這點我就後悔得要死。
我還未走近他,他便回了頭,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禮貌地對我揚了揚手中的酒杯:“童小姐,你來了。”
呸!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我心中對他本就有一肚子不滿,此刻揹着別人跑來和他見面也是十二萬分的不情願。按理說楊曉惟她遇沒遇到麻煩,或者嫁沒嫁進豪門,跟我有毛線關係。可我這人又總是喜歡多管一些野閒事,因此也總愛惹上一些麻煩事。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算作迴應吧。
“聽曉惟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他聲音和煦,如果對這人不甚瞭解的人聽了恐怕會覺得如沐春風,可此時此刻在我聽來卻並不是那麼順耳。
我有些不忿道:“那她還真是擡舉我了。”
他聽了這話之後表情倒沒有絲毫
“今天此番找童小姐來其實是有一句話想要替曉惟向你和江小姐二人轉達。”
我聽了這話之後難掩訝異地“啊?”了一聲。
他淡淡一笑,隨即開口道:“她想要約你和江姍姍小姐見上一面。不知你們可否賞光?”
我還未迴應,對方停頓了幾秒又繼續說道:“其實,不知道您是否已經知道,楊曉惟現在已有八個月身孕,正在英國待產。此時動身回國恐怕也多有不便。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其實是不大希望她到處走動的。”
我煩躁地打斷他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見了吧。”
顧子揚眉頭一樣,眼裡一絲溫柔一閃而逝,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方纔提起“曉惟”二字時臉上溫柔難掩。我忽地有些理解曉惟了。
雖然理解歸理解,可是卻無法認同,即便他們傷害的人是也曾給我造成過傷害的卓汀。可是我的價值觀就是如此,即便一個人看待問題不能完全理智,不抱一絲個人情緒,在我看來錯了就是錯了,沒有理由,況且,有些事情如果無法挽回,也就沒有必要原諒了。
所以,打心眼裡我不會原諒卓汀,而對於楊曉惟,她的所作所爲,對我沒有什麼直接的利害關係,所以也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即便是友情不在了,那原因也只不過是我對她價值觀的不贊同,最後的結果,也只是歸於陌路人了。
顧子揚見我言行淡漠,也頗有涵養地沒有皺眉,他仍舊保持着紳士的態度:“曉惟她自從去了英國,一直以來都心緒不寧,醫生說像她這種情況一方面是由於水土不服,另一方面是她還有心結,這些對孕婦和胎兒的健康都有影響。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夠尊崇她的願望。所以我希望你和江小姐能幫我這個忙。”
我覺得好笑,這世上就是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在和一個女人的訂婚宴上居然還能振振有詞地和一個陌生人表明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用情至深。
我這暴脾氣,一下子竟然也沒能忍住:“我憑什麼要幫你這個忙?!啊?!你別忘了我還是卓汀的朋友,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所以你覺得我來幫這個忙合適嗎?你若是對楊曉惟足夠關心,又何必興師動衆地辦這場勞什子的訂婚宴呢?!她要是心緒不安的話,估計和你這種模棱兩可的行爲也不無關係吧?!”
我雖放低了聲音,恐怕臉上的表情也已經足夠猙獰,暴漏了我出離憤怒的情緒,因爲我看到對方淡定的面容竟列出了一條縫,目光裡閃現出一瞬間的心虛。
他竟然還向我解釋起來:“這場訂婚宴也不過是一個權宜之計。雖然具體原因不方便多說。我只能告訴你我也是迫不得已。”
果然,林遣預料得一點不差。他說這句話時略顯無奈。可我覺得這都是他自找的,得了便宜偏偏還要賣個乖,做了什麼事都拿一句“迫不得已”當做萬用藉口。原來吧我還暗自覺得這人挺成熟穩重的,沒成想卻也是個這麼不敢承擔責任的不靠譜貨色。而我平生對這種猶猶豫豫,立場不堅定的男人最是不待見了。想到這裡還真是爲楊曉惟有所不值:“唉,顧先生,其實我也不大想關心你們那些事。我就是不想牽扯進來。”
“恐怕這些事情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童小姐難道沒有聽說過‘樹欲靜而風不止’。童小姐想要置身度外,恐怕也難以脫身了吧。”
“你什麼意思?”我警覺地瞪着他,這貨話裡有話,似乎還有威脅我的意思,有病吧。
“童小姐可千萬不要誤會。我這話沒有任何惡意。只不過想要提醒一下你不要被有心人給利用了還不自知罷了。至於和曉惟的見面與否,一切都取決於你們自己。雖說聽說你們大吵了一架,可是我相信你和曉惟還是有情義在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事你也不好受,楊曉惟在憤怒之時說了許多傷害你們的話,但她當時剛剛得知自己有孕在身她也很後悔,所以纔想要和你們彼此靜下心來好好談一談。你瞧,即使不再做朋友了,也要把什麼話都說開,好聚好散是不是?”
不得不說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顧子揚這番話說下來我聽着竟然還頗覺有幾分道理,心裡竟也鬆動了幾分。況且其實我和江姍姍早就想找楊曉惟談談,可是後來聽說她徑自跑到國外,外加又懷了孕,想着是鐵了心要和顧子揚在一起了,所以什麼談話什麼勸說也覺得沒什麼意義了。
可是當我此時此刻聽說了楊曉惟的不安與後悔後我卻又有些心軟了。顧子揚說得有一點卻是沒錯,我對她還是抱有幾分情誼的。我本身朋友不多,楊曉惟卻是我交往得很長的一個。她和毒舌的江姍姍有所不同,她比我倆都成熟,看問題最容易看出本質。當年我被裴青藍撇下時好一陣頹廢就是被她給狠狠罵醒的。大多數時候在在我們三個人中她都是像個姐姐一樣的存在,雖然她其實只比我大一個月而已。楊曉惟的性格或許跟她的經歷也不爲關係。她本就出生在一個破裂的家庭裡。父母很早就離異,又各自再婚生子。她一個人夾在兩個家庭中的爲難可想而知。她雖然獨立有主見,另一方面又渴求着被人呵護。所以成熟睿智的顧子揚的出現可以說對她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既然是致命的,必定是有毒的。
楊曉惟,我明明應該憎惡你,遠離你,可我怎麼能夠對你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