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上去，李素只是一個普通的管家，每日處理十幾二十封信件，工作量甚至算是極少。可是就在這十幾二十封信件當中，巨大的信息量透過隱藏在其中的絕密加密技術，悉數傳達到了李素這裡。
當然，李素手中也有一個健全的情報處理部門。但這個情報處理部門的存在不是爲了減少李素的工作強度，而是防止李素殞命之後，沒人可以迅速地接手整個巨量的數據處理工作。
這樣的李素，怎麼可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至於補救……
李素可不認爲自己補救得了。虎牙關前線的放棄，巨蟒關一戰數百人的損失，這些都是既定事實，情報部門再萬能也不可能將這些事實掩蓋。雖然他在暗中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改變一些事情的走向，但代價太大。
沒什麼能說的，李素只得沉默。
房間外是小花園。小花園中自然有樹有草，無論時節地綻放着綠色。
外面的小花園，草木連隨風擺動的簌簌聲都沒有，異常安靜。而李素也不做聲，繼而鴉雀無聲。
楊海若看着低頭不語的李素，不耐煩地道：“我真不知道，你到我們家做管家究竟能幹的了什麼！”
女人發火，忍着就好了。因爲發火只是爲了發火，而講道理不利於發火。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李素低着頭，也不擡，把後廚專門爲楊海若準備的湯羹放下，後退而出。
而後，便出現在了正廳，出現在了夫人的面前。
“小海又兇你了？”夫人無不關切地問道。
李素自然微笑：“沒有，說了些事情而已。”
一陣輕柔不可察的威風吹進正廳，颳起塵埃微動，繼而落下如常。
看着李素那從來沒有消失過的微笑，夫人嘆了口氣，道：“小李啊，也真是委屈你了。你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要和小海這丫頭一般見識。”
不要一般見識，就是你要繼續忍下去的意思。當媽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兒女說話的？李素明白，夫人肯這樣說，已經是給了自己足夠的面子了。所以不能蹬鼻子上臉，道：“夫人言重了。”
夫人搖了搖頭，看着正廳門前的院子。院子裡精緻，茂密，卻又幹練浮誇。其中的假山，草木，小徑，晚亭，錯落有致，優雅大方。雖然沒有什麼豪華的附件，但是尋常的裝飾尋常的靜物，在合理的佈局下顯得利落而大氣。就連王三這個精通風水的人來了，都挑不出佈局上的毛病，包括風水上的和審美上的。這種氣度纔是一個家族真正的底氣。
但是，小院再精緻，也只是小院。太小了，不夠施展。
再看向李素，夫人搖頭道：“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爲什麼老楊會把你派回來，爲什麼你就真的在我將軍府留下來。這裡不是你施展的地方，太小了。”
李素笑道：“將軍把我安排在府中，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這話說的，就好像李素完全不知道自己情報核心的身份。
不過夫人也不知道。整個將軍府沒有幾個人知道。事實上除了七位將軍和本身就在這個情報系統裡的高級眼線，也沒人知道李素的真實身份。
用部分事實來掩蓋全部事實，這絕對是最好的辦法，而這也是李素最擅長的辦法。他每天處理十幾二十封信件，再加上他前線回來的身份根本沒有保密，所有的人都以爲李素是回來執行什麼任務的。執行任務，接觸秘密自然正常。更何況，十幾封信件，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怎麼可能是做大計劃的？
而李素就是做大計劃的。
夫人嘆了口氣，道：“你們這些男人，本來腦子裡就全身打打殺殺的。再從過軍，和老楊那幾個人學多了，腦子裡都是服從命令，你就不多爲自己想想？憑你的本事，當個將軍，接了老楊的位置，都是很輕鬆是事情，總比做一輩子管家強啊！”
“夫人過譽，李素擔當不起。”
看着李素那張依然從容微笑的臉，夫人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把他派回來肯定是有大用的，但是某些事情不是身上有任務就能避免的。於是，夫人道：“既然這樣，我也不影響你們軍隊的事。不過你的事我還是要管管的。小李啊，怎麼樣，該娶親了吧！”
李素臉上一僵。擡起頭來，看着夫人認真嚴肅的表情，完全不似在開玩笑。怎麼可能這樣？
在李素看來，夫人的智慧絕對不輸楊將軍！男人的智慧往往伴隨着自我強硬，甚至客觀得冷血，可是女人的智慧，不僅僅是男人的純粹理性智慧，而是伴隨着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感官辨別，多了人情心理的辨別。雖說因爲生理問題，真正智慧的女人產生率甚至比男人的百分之一還要少，但是一旦出現了這種極聰明的女人，卻是要比一百人男人更加可怕！
夫人便是這樣一個極其智慧的人。而她最明智的地方，便是甘於隱藏在遠山將軍的身後，做一名賢內助。有了遠山將軍在臺前，那麼她在府中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遠山將軍的家事。雖然一些大事上礙了手腳，但更多的是擺脫了很多女人持家帶來的不必要的麻煩。她時而的決策者，時刻是執行者，時刻握有力量，時刻家庭婦女，時而相夫教子，時而手段鐵腕。在各種角色中從容搖擺，正是遠山將軍府不被任何算計所攻破的真正原因！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有精力幫自己討老婆？
忽然間，李素恍然大悟！原來都是爲了這個！自己到底是男人，哪裡動得這樣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