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四小姐來了,讓桂香帶着食盒來,說是要與陳寶珠一起吃飯。
陳寶珠當然知道她是爲何而來,於是安排桂香與清鴛她們一起吃飯,自己則與四小姐到暖閣去吃。
一進到暖閣,四小姐就轉過身去,親自關上門,把陳寶珠拉到一邊,小聲地問道:“五妹妹,我有好些天沒見着你了,你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陳寶珠看着四小姐,作沉思狀。
四小姐忙道:“五妹妹,你可不要多想,我可不是催你。我只是好些日子沒有見着你了,想過來看看你,順便,順便……”
陳寶珠不由笑了:“四姐姐,我可沒有多想,不過,我怎麼覺得,你今天過來,就是問我事情辦好了沒有呢?”
四小姐沒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竟然這麼容易就被面前這個小自己好幾歲妹妹一眼看穿了,她不由臉一紅,嗔怪道:“妹妹既然知道,還要問姐姐我,是存心取笑姐姐不成?”
陳寶珠忙笑着說道:“我可不敢取笑姐姐。不過呢,姐姐既然這麼有誠心陪我吃飯,我就把好消息告訴姐姐吧,我把你事情跟大娘說了,那位大娘答應了。”
“真?”四小姐一陣心喜,抓住陳寶珠道,“五妹妹,謝謝你。”
陳寶珠擺擺手道:“小事情罷了,人多才熱鬧啊。”
相認之後,陳寶珠就把這件事情跟寧氏說了,寧氏這麼難得認回女兒,怎麼忍心拒絕女兒請求呢?當場滿口應承了下來。
因此,母女倆約定,每個月十、二十、三十這三天都到昭武侯府去學習研製香料。至於馬車方面,根本無需驚動二夫人。直接由謝三小姐派馬車過去接。
至於寧氏真實身份,應寧氏要求,還有顧及寧氏安全,陳寶珠並沒有告訴四小姐,只說是一位落魄制香高手,面容醜陋,讓四小姐有個心裡準備。
再過幾天,就是二十了。
很晚時候,李京捎了信過來,說是香葉寺那一胖一瘦兩兄弟身份已經查出來了。這二人是江湖人士。表面上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暗地裡卻是一個兇手集團成員。此次潛入香葉寺找尋寧氏。是受命於人。至於受誰命令,來找寧氏目又是什麼,都隨着這二人死,成了一個難解謎。
至於那名叫做哈奇西蒙人,由於舞蛇之人浪跡天涯。行蹤不定,所以一時半會還未曾找到他下落。
一切線索似乎都斷了。
陳寶珠慢慢把信看完,嘆了口氣,就着燭火把信燒了。看着燒成燼,像黑色蝴蝶般空中翩翩而落,她心情瞬時沉重起來。
她至今仍然想不明白。既然都已經見了面了,怎麼哈奇卻不肯與她相認呢?做大哥,總不會連自己親妹子都不認得吧?除非……
陳寶珠猛然醒悟。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自己大哥,陳宗綸有可能失憶了呢?
那場滅頂之災,看着自己親人一個接着一個自己面前被燒死,如果有可能話,是先被殺死之後再被燒死。這種恐怖,對於當時十五歲。一直養尊處優公子哥來說,又怎麼承受得住呢?
關於這個“先被殺死才被燒死”結論,是陳寶珠後來推斷出來。她記得三年前,她去現場認過屍,看過那些被燒成焦炭屍體。當時她對於屍體全府上下幾十口,包括會拳腳功夫大哥和幾個僕役都沒能逃出來,覺得有些納悶。她還記得,當時一些焦屍上,她還看到沒有燒焦骨頭上,有一些類似被刀砍過痕跡,模糊,不清晰。當時順天府尹是一位口碑極好清官,他經過仔細勘查,得出意外事故結論,陳寶珠便了作罷,沒有再朝這個方面想。
但是後來發生事情卻讓她疑惑深。她把事情前因後果慢慢想了一遍,這才得出“先殺後燒”結論。
如果她這個結論成立話,那當年焦屍,她一個外行人都能看到隱約有刀傷痕跡,那位認真順天府尹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這其中是什麼緣故呢?
還有一個疑團就是,那一胖一瘦兩個殺手是如何知道寧氏要到香葉寺去尋找兒子呢?她當時說這件事情時候,一定是隔牆有耳。那隻耳朵又是誰呢?
陳寶珠越想疑點越多,她覺得自己腦袋要爆炸了,索性把被子扯過來,矇住腦袋,不想了,睡覺!
接下來幾天裡,陳寶珠與四小姐精心準備到昭武侯府學藝原材料。這件事情,陳寶珠已經向老太太稟報過了,老太太很是高興,自然少 了叮囑一番。
二夫人這邊,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時候,臉上不可避免地掠過一絲不神情。不過她定力極好,什麼都沒有說,淡淡囑咐幾句,還提出不要讓謝府人派馬車過來,自家府第派馬車送陳寶珠二人過去即可。
至於二小姐那邊,倒是平靜得很,似乎對於她與四小姐拜師學藝事情漠不關心。但是,至於是真不關心,還是假不關心,誰知道呢?
轉眼間,就到了二十這一天。
這日,陳寶珠與四小姐梳洗完畢,馬車已經後門處等着了,趕車媳婦笑容可掬地讓二人上車,便駕車朝着昭武侯府駛去。
四小姐果然是個勤奮好學之人,對於寧氏怪異面容非但沒有任何恐懼害怕,反而是一副恭敬孝順樣子,處處爲寧氏着想,讓寧氏很是欣慰,加心力地授教。
晌午,昭武侯府吃過中飯,謝三小姐帶着陳四小姐自去休息,陳寶珠則留了下來,陪寧氏聊天。
“你那個四姐姐,我那個四侄女,到我這裡來學習制香,不僅僅是因爲閒着無聊,以供平日消遣之用吧?”寧氏忽然出聲問道。
陳寶珠走了過來,坐到寧氏身邊,撒嬌地挽起寧氏手道:“娘,你真是厲害,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我覺得四姐姐也怪可憐,伯寧侯府里根本就沒有什麼地位,她要奮發圖強,這一點很好啊,所以我就幫幫她了。”
“是爲了進皇家學院吧?”寧氏看着陳寶珠道。
陳寶珠點頭道:“娘,你不要怪四姐姐,是我給出主意。而且,四姐姐虛心好學,絕對不會丟你面子。”
“不是這回事。”寧氏看着自己寶貝女兒,“女兒啊,你就沒有爲自己想過?那個皇家學院可是天下女子想進去地方,你難道就沒有想過……”
陳寶珠搖搖頭:“娘,我幫四姐姐,也是幫自己。”
寧氏長久地看着自己女兒,她明白陳玉珠意思。仰起頭來,她微微地嘆息道:“珠兒,你長大了。”
陳寶珠攬住寧氏肩膀:“娘面前,女兒永遠長不大。”
寧氏嘆口氣道:“現形勢所迫,娘無法你身邊照顧着你,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一切小心。”
陳寶珠笑着說道:“知道了,女兒都這麼大了,娘你就不用老操心了。”
寧氏嗔怪道:“還說呢,我怎麼上段時間聽說伯寧侯府那邊老是出事呢,一樁連着一樁,把娘嚇得心驚膽顫……”
陳寶珠伸出手來,抱住寧氏道:“娘,沒事,一場誤會而已。那些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不知道從哪裡聽來女兒知道什麼名單事情,一天到晚糾纏着女兒,威逼利誘,煩都煩死了。”
“名單?”寧氏臉色頓時變了。
“對啊,就是那個什麼破名單。”陳寶珠點頭道,“其實我哪知道什麼名單事啊,聽都沒有聽過,我看這肯定是有人以訛傳訛,這才……”
說到這,陳寶珠頓住了,她明顯地看到寧氏臉色變得雪白,目光裡流露出惶恐神色。
“娘,你怎麼了?”陳寶珠看着寧氏,不確定道,“娘,你……你知道名單事情?”
寧氏深深地嘆了口氣,目光裡充滿悲傷:“沒想到一份名單,不僅害得我們陳家家破人亡,到如今還無法消停……”
陳寶珠心頭巨震,難道名單真寧氏手上?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看看外面,迅速把門窗關好,壓低聲音道:“娘,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陳家有此遭遇,與那份名單有關嗎?”
寧氏臉上一片痛苦,她微微點頭,閉上眼睛,只覺得心底劃過尖銳疼痛。
爲了那份名單,她丈夫死於非命,她兒子下落不明,她女兒還要永世被人追殺……
但是,爲了那份信義,她又別無選擇。又或許,她們還要永世把這個秘密永遠保守下去……
“娘,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好不好?”陳寶珠臉色凝重地看着寧氏。她知道,這份名單一定牽扯着一個重大秘密,一旦泄露話,造成影響也會十分巨大,所以,陳父與寧氏纔要不惜付出昂貴生命代價守護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