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相處數月後，墨紫煙與姜止戈之間變得愈發融洽。
雖還沒恢復到當年的親切，但至少已經在步入正軌。
平日裡，姜止戈除卻修煉，便是聽聽兩女的音律，或是與呂天驕飲酒論道。
生活愜意而又悠閒，讓姜止戈都快忘記自己以後該做些什麼。
這一天，姜止戈如往常般靜坐在林間，品酒嘗佳餚，墨紫煙與寧秋水則坐在身側。
修爲抵達闢魂境後，便能做到徹底的辟穀，然而姜止戈身爲一尊大帝，吃喝早就是一種享受，而非是單純的飽腹。
寧秋水夾起一塊散發撲鼻香味的嫩肉送到姜止戈嘴邊，笑吟吟問道：“師弟，味道還不錯吧？”
姜止戈也沒有不好意思，張嘴吞掉嫩肉，點頭道：“這桌菜，勞煩秋水師姐費心了。”
這滿桌菜名爲東臨十八宴，乃是姜止戈在天雲閣時最鍾愛的菜餚，也是東臨州最有名的佳餚之一。
旁邊的墨紫煙沒有說話，也夾起一塊肉送進嘴中。
脣齒留香的美味在味蕾綻放，她卻只感到些許苦澀。
相處至今，墨紫煙雖與姜止戈變得融洽，但寧秋水跟姜止戈已經可以說是親密無間。
要不是還有她在這裡當電燈泡，恐怕兩人已經互定終生了。
苦澀之餘，墨紫煙倒也沒有怨言，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暫且不論寧秋水的似水柔情，暫且不論自己在正陽神殿對姜止戈的傷害，自己在姜止戈眼裡也更多的是徒弟。
當年姜止戈冒險與墨紫煙拜堂成親，更多的也是他對墨紫煙的苦情感到於心不忍，而非真心喜歡墨紫煙。
倘若換位思考便能明白，對一個看着長大，當成女兒照顧的小丫頭，真的很難生出情愫。
墨紫煙越想越難過，只能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擡頭看向正在喝酒的姜止戈。
她沒忘記，今天可是有正事要說。
“師尊......”
“師弟。”
不等墨紫煙說完，寧秋水忽然放下筷子，悵然一嘆。
姜止戈不由迷惑，看了眼墨紫煙，又看了眼寧秋水。
“近些年來天界封印鬆動，不僅總有魔物入侵，還有諸多強者選擇沾染魔氣，倒向三方魔帝。”
“如今的天界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不知多少義士爲天界安寧而戰死，你身爲天界之主，人人敬仰的玄蒼大帝，卻在這裡喝酒吃肉，真的好嗎？”
寧秋水面帶神傷，彷彿能看到天界衆生被屠戮的殘酷景象。
姜止戈聞言目露沉重，一時無言。
沉吟稍許，他還是嘆道：“秋水師姐，我早已說過，我無意救世。”
別說如今姜止戈只是一介穿越者，縱使記憶裡的玄蒼帝主，也早就沒有憤世嫉俗之心，當時爲天界毅然赴死，已經是他被這方世界摧殘以來最後的仁慈。
歷經千辛萬苦臻至帝境，不說享福，難道就一定要爲茫茫衆生而付出？
聽聞此言，寧秋水也沒再多勸，搖頭失笑道：“仙之大者，守天門，鎮妖魔，平亂世。”
“師弟，你可知，正是受你的道義感染，無數修士悍然赴死，只爲守護曾由你守護的天界衆生？”
能讓全天界團結一致的無上存在，如今卻只求獨善其身，美人在側飲酒吃肉，當真是天地間最爲諷刺的笑話。
墨紫煙內心微驚，以往寧秋水只會順承姜止戈的意思，從不會讓姜止戈心生負面情緒，今日爲何要刻意譏諷姜止戈？
難道寧秋水是覺得，如今生性冷漠的姜止戈，已經讓她感到失望？
姜止戈臉色難看，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墨紫煙還沒想清緣由，只聽寧秋水又是一嘆，惋惜道：“可惜，你的好妹妹，可能也要爲你的天界而死了。”
“秋水師姐此言何意？”
姜止戈瞳孔微縮，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師弟，三十年前，白無極入魔倒戈萬羅界，成爲吞天大帝在天界的走卒，如今的他已有半帝境修爲，悄然打破天界一處封印後，得以統率衆多魔修以及魔物，覆滅天界之勢無人可擋，今日更是舉兵攻入玄蒼聖地。”
“玄蒼聖地存有你這尊大帝的神殿，也是天界靈氣最爲濃郁之地，若是失守，往後天界更會潰不成軍。”
“南宮姑娘爲護天界安寧，也爲護住的‘屍骨’，率領衆多玄蒼殘黨以及修士與白無極抗衡，此刻只怕已是命不久矣。”
聽寧秋水說完，姜止戈面露覆雜，陷入了沉默。
輪轉期稱爲半帝境，實則只是一種尊稱，共有九重天輪枷鎖，每一重境界，便如入聖境到問玄境的差距，說是天塹也不爲過。
擁有竊天聖體的墨紫煙，能夠逾越天地秩序戰勝天輪一重的半帝，卻絕無可能跟天輪二重的半帝過招。
如今雖不知白無極是第幾重天輪枷鎖，但大帝不出，憑藉數不勝數的魔物，他確實有可能擊潰南宮柔攻陷天界。
三十年以來，姜止戈本源已經恢復大半，如今不是他救不救天界，而是隻有他能救得了天界。
在執掌大道本源的仙帝面前，別說白無極，縱有一千名天輪九轉的半帝，也難爲一合之敵。
“秋水師姐，我說過，以前的我，已經死了......”
姜止戈依舊是同一句話，只不過這次顯得有些心虛。
其實去救南宮柔都還好，可這次不是在荒無人煙的大荒絕地，一旦他現身相救，必然會把玄蒼帝主未死的消息傳遍諸天萬界，屆時他將永無寧日。
這句話說出來，寧秋水與墨紫煙對視一眼，不由得相繼失笑。
以往墨紫煙還沒多少自信，覺得姜止戈可能不是在故作薄情，而是真的已經對她無意，現在她纔算看明白，姜止戈壓根就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作爲感受最多差距的人，墨紫煙最清楚南宮柔對姜止戈有多重要，只爲避世求安，姜止戈會眼睜睜看着心心念唸的寶貝妹妹被人殺死？
至於寧秋水先前的‘暗諷’，也是知曉姜止戈必然會去救南宮柔，導致玄蒼帝主未死的消息公之於衆，所以故意調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