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說完迅速低迴頭，與衆人一樣大氣不敢喘。
他們跟姜止戈可沒有南宮柔三女那般深厚的感情，在正陽神殿險些殺死姜止戈的罪責，足以牽連他們十族凌遲而死。
尤其是周起，得姜止戈開恩才免去一死。
如今來到百律林請求姜止戈出關，已經不是單單‘厚顏’二字能夠形容。
然而天界將亡，衆人實在是走投無路，纔敢冒着被怒而斬殺的風險，來到百律林求見姜止戈。
姜止戈面無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目光一一打量着衆多在正陽神殿的熟悉面孔，手指敲擊石桌一言不發。
此時此刻，百律林內無比死寂。
周起一行人冷汗直流，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手指敲擊石桌，象徵着姜止戈在思考，每一道輕叩，都如擂鼓般敲在衆人心頭。
賭對姜止戈依然心繫蒼生，天界則還有喘息之機。
若賭錯，在場十幾人，恐怕沒一個能活着。
良久後，姜止戈忽的開口道：“你們是不是認爲，我姜止戈是一個軟弱可欺，只會捨己爲人的傀儡？”
沒有任何實質性威壓，單是徹骨陰冷的一句話，瞬間讓在場衆人如墜深淵，魂不附體。
果然，姜止戈還是不樂意看到他們。
姜止戈神色陰冷，先前他的思考，不是在思考該不該出關救世，而是在思考殺不殺這羣人。
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實則有幾人是真心是蒼生黎明着想？
他們是自己怕死，是怕族人被魔物殺害，而不是操心天界億萬萬生靈。
一羣人結伴來到百律林，也不是在冒死求助姜止戈，而是舉着‘大義’的旗幟，試圖逼迫姜止戈出關救世。
“帝、帝主息怒，我等絕無旁念，只爲蒼生......”
來到此地，衆人本已做好殞命的打算，然而真正面對姜止戈時，縱使還沒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還是止不住的肝膽欲裂。
別說他們，身爲玄蒼舊部的周起，也是六神無主，不敢出言多勸一句。
就在氛圍凝固之際，寧秋水忽然冷聲道：“不談蒼生，你們有何面目求見帝主？”
周起一行人聞言神色微滯，他們注意力全在姜止戈，現在才發現寧秋水也在旁邊。
不是南宮柔，不是墨紫煙，也不是蘇清秋，而是寧秋水？
周起率先反應過來，急忙再度磕頭道：“恕小人愚鈍，叩見帝后！”
“叩見帝后！”
“叩見帝后！”
姜止戈臉色微僵，他與寧秋水的關係確實非比尋常，但也還沒有正式確認身份的地步。
正當姜止戈欲要解釋時，卻被寧秋水一個眼神打斷。
姜止戈見狀雖有無奈，但還是選擇默認。
寧秋水乾咳兩聲，板着臉繼續說道：“你們應該明白，正陽神殿一事後，最沒資格勸帝主出關的人，便是你們。”
“帝后娘娘，我等自知罪該萬死，實在，實在是不忍蒼生受難......”
周起內心感慨，任誰都沒想到，最後陪在姜止戈身邊的會是寧秋水。
以蘇清秋的性格，絕不會讓其他女人稱後，甚至不會容忍姜止戈跟尋常女人有染，寧秋水充其量也就是帝妃。
然而，寧秋水與姜止戈都沒有反駁‘帝后’這一稱呼，寧秋水的手段是有厲害？
她不僅僅是陪在姜止戈身邊，甚至成功擠走其他女人，做到真正的獨佔姜止戈。
實際上，寧秋水並沒有能耐，也不會逼走蘇清秋幾女，純屬是姜止戈自己造的孽。
“罪該萬死？我看你們是貪生怕死，藉着蒼生的藉口祈求帝主庇護。”
寧秋水板着一張臉，話語雖冷，卻讓人感受不到冷意。
周起也看出來，寧秋水是想借此幫助他們。
衆人偷偷打量姜止戈一眼，確認姜止戈沒有反駁後，陸續有人擡起頭來。
“帝后娘娘，我等罪人，自知萬死亦不能贖罪。”
“今日赴死，只求帝主出關救世！”
除卻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沒有分毫猶豫，掌中凝聚靈力便要自毀命魂。
他們不求能夠贖罪，只求能夠讓姜止戈有所動容。
姜止戈面色冰冷，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然而就在命魂要被摧毀之際，姜止戈猛地放出一股威勢，瞬間讓衆人動彈不得。
姜止戈屈指彈滅衆人手裡靈光，淡淡道：“區區一死，尚不能贖罪，有何資格求我出關？”
這一番羣體赴死，雖沒能讓他動容，但還是看到些許誠心。
很多人是在道貌岸然尋求庇護，但也有些人，譬如周起，確實是在爲黎明蒼生着想。
寧秋水沒有分毫意外，故作感慨道：“阿止，他們的性命不足爲道，可這份誠心......”
今日此舉，她不止是幫助周起一行人，自己也有幾分勸說姜止戈的本意。
比起威儀無雙的玄蒼帝主，寧秋水還是更喜歡一片赤子之心的姜止戈。
姜止戈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本就沒有義務拯救蒼生，正陽神殿一事過後更是如此，他沒有動怒斬殺衆人便是開恩，實在不想再去爲所謂的衆生犧牲自己。
寧秋水表面不動聲色，看向周起一行人嚴肅道：“帝主意已決，以後若還敢打擾帝主，後果自負。”
“謝帝主，帝后不殺之恩。”
周起一行人對寧秋水感激的同時，內心更多的是悲涼。
若是寧秋水相助都勸不動姜止戈，還有誰能讓姜止戈回心轉意呢？
待到衆人離開，寧秋水轉頭看向姜止戈，無奈嘆道：“阿止，如今的你，已是全天界，乃至諸天萬界唯一的希望，當真要坐視億萬生靈受盡荼毒嗎？”
換做旁人，選擇獨善其身自然沒問題，但姜止戈不一樣。
他是一界之主，被世人稱作仁義無雙的無上至尊，肩負着億萬萬生靈的祈禱與希望。
不是他救不救蒼生，而是隻有他能救蒼生。
“秋水，我救得了蒼生，誰救得了我呢？”
姜止戈悵然一嘆，苦苦脫去情意的枷鎖，他怎肯又被黎明蒼生所束縛？
所有人都在祈禱玄蒼帝主現身相救，然而卻無人記得，脫去一界之主的外衣，姜止戈也只是世間蒼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