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迷夢換魂番外 完
道玄真人初初現身,還沒來得及看看場上的情況、說點什麼,就被莫夫人悲憤欲絕的嚎叫聲嚇了一跳——“天！你們師徒倆竟然真的有一腿?氣死我了……我不要活了！”
“胡說些什麼呢！”道玄真人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定睛一看,大驚道:“爲、爲什麼會有兩個姜小子?！”緊接着他又看到了清和,吃驚更甚,“你是……清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成淵低低笑道:“這顯然是一件趣事,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貴客和大仇人一齊送上門來……”說着他指了指被幽藍鎖鏈捆成糉子樣的種馬小姜,語氣十分愉悅地說:“師父你先把我們的大仇人帶到龍腹裡化了,我來陪客人們好好聊聊。”
“等等！”出聲反對的不是旁人,正是被醋海淹沒的姜皓川,他鬆開清和的手走前一步,說:“你不如先聽我們說清楚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再考慮要不要殺他的問題。”
早先姜皓川把種馬小姜當成殺夫仇人,恨不能將這顆花心大蘿蔔給剁碎了、醃成蘿蔔乾,可是現在看到莫成淵跟道玄真人仍以另一種狀態“活着”,他的陣營立馬就轉變了——這也不能怪姜皓川太不堅定,實在是因爲他身爲正牌的莫夫人,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師徒配對”——如果真有這麼一回事,待他們回去以後,姜皓川如何還能坦然地面對他們夫夫倆的好鄰居道玄真人?
所以莫夫人站了出來,用一種非常糾結的小眼神看着莫成淵、道玄真人和種馬小姜他們仨。
“殺仇人跟聽故事是兩碼事,要不要殺姓姜的,本座根本不需要考慮。”莫成淵冷冷一笑,斜睨着姜皓川,說:“無論你是誰、從哪裡來,都沒資格過問本座的決定！”
姜皓川被莫成淵那冰涼刺骨的目光逼退了半步,正好被清和攬在懷裡,他側過臉來看看心上人的柔和的微笑,再用餘光瞅瞅莫成淵那滿布寒霜的冷臉,心裡的感覺非常微妙:他對莫成淵的這張霸氣側漏的俊臉可不陌生,因爲“變身”正是他們夫夫之間常玩的情趣之一。
“你嚇到我夫人了,莫尊者,暫請息怒可好?”清和捏了捏自家夫人糾結的臉蛋,彎了彎眉眼,和聲和氣地說:“其實我們無意干涉你的決定,只是覺得某人死得太早的話,這場戲就不好看了……”說着他指了指目瞪口呆的道玄真人,笑道:“喏,師父他老人家也好奇得緊呢,何必把他支開呢?”
清和溫和而坦蕩地說出這番話來,信息量很大。莫成淵沉默地打量着秀恩愛的夫夫倆——瞧他們那黏糊的勁兒,簡直比幽藍液體還要黏上幾十倍;更別提那眉來眼去間的甜蜜氣場,教他們這對苦大仇深的師徒情何以堪?
不過道玄真人貌似並不怎麼“苦大仇深”,被清和點到名的他猛然回過神來,便在湖面上滑行而來,接過莫成淵手裡牽着種馬小姜的鏈子,笑眯眯地說:“他說得很對,我也想聽故事,我特別好奇……成淵你就讓他們說吧,我保證在聽故事的過程中一定會看好姜小子、不教他逃走的,待會兒再化掉他也不遲嘛,到時候你還可以親眼看着他遭罪,多麼痛快！”
親愛的師父開了口,莫成淵周身上下環繞的冷意終於緩和了幾分,他從道玄真人的手裡奪回鏈子,哼笑道:“你想聽故事就留下來聽着,說得好像我在管着你似的。這姓姜的還是由我來看着吧,省得你分心兩用,若真教他跑了就太糟心了。”
“我不會逃走的,”便在這時,種馬小姜開了口,只聽他蔫不拉幾、死氣沉沉地說:“我會留在這裡任你處置,隨你怎麼折磨我,只要解恨就行。”
話說種馬小姜此時的心情真是複雜得無可形容——事實上,早前他在心魔幻境、秀甜蜜的夫夫倆和道凌的連番刺激下,便已暗暗生出了一股執拗的狠勁:他想要證明自己不是蠢才、推翻曾經的過錯和失敗、幹掉那些利用過他的壞蛋、扛起兩道至尊的責任,然後奮發圖強、找到復活清和的方法！
——他不可能搶到別人的好基友,唯一的機會就是復活屬於他自己的好基友。被夫夫倆“秀恩愛閃瞎眼”的種馬小姜已然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及時轉換了目標,有了新的理想。
可是當種馬小姜來到這幽藍湖邊,一切理想俱成泡影。
此時的怨池之主已經不再是奸險狠毒的老鬼了,而是無辜冤死的魔道至尊——其實種馬小姜在下來尋人之前就隱隱有過猜測和期盼:憑着清和的智慧和本事,如何不能取老鬼而代之?
事實證明種馬小姜的猜測並沒有錯,他的期盼也成了真:在莫成淵凝成人形的那一刻,種馬小姜真是開心極了,他激動得渾身發抖、話都說不囫圇了！
結果莫成淵二話不說就殺了過來,再然後,就是清和他們夫夫倆下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了——“喜相逢”的一人一魂激烈地打了起來,種馬小姜有很多話想說,但莫成淵根本不聽他解釋。
那場打鬥其實非常短暫,卻把種馬小姜給徹底打醒了,他終於明白到他先前的想法錯得有多離譜:他跟清和之間,差的何止是一個媒人?
在這個世界裡,溫柔和善的清和早已不復存在了,歷經兩世坎坷的莫成淵怎麼可能原諒種馬小姜?過去的時光不會倒轉,發生過的事也不會重頭再來;種馬小姜會因爲一場心魔幻境而悔不當初甚至懵懂生愛,但莫成淵卻絕不會被區區一段故事所打動……關於這一點,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夫夫倆也幫不上種馬小姜的忙,更何況那兩位“人生贏家”難道是真心想幫這顆花心大蘿蔔做媒嗎?顯然不是,姜皓川只是執着於“官配”而已,而灑脫的清和更是抱着看戲的心態,最多再加上點兒探討系統秘密的意願。所以夫夫倆雖然都會幫種馬小姜說幾句話,但若是莫成淵當真發起狠來要殺人,他們才懶得出更多的力氣去救一顆花心爛蘿蔔呢。
清晰地意識到當前的情況以後,種馬小姜的心情復又回到了“跳河”之前的萬念俱灰……還有什麼能比“我愛上了你,你卻從始至終深恨着我”更加悲劇?
“留下來任我處置?真是笑話,落在本座手裡,你本來就逃不了！”莫成淵目光凜冽地盯着種馬小姜,冷笑道:“如果你是想借此打消我的警惕心,那就更可笑了……姜皓川,你可是連心魔誓言都不在乎的人,你說的話我怎會相信?！”
種馬小姜聞言心中巨震,臉色倏爾慘白如雪。在曾經的仇敵、現在的心上人的森然盯視下,他默默地垂下頭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莫成淵一甩手上的鏈子,把他的大仇人扔到湖中央泡着,這纔看向卿卿我我的夫夫倆,淡淡道:“有什麼故事就快點說吧,別吊着我師父的胃口了。”
才被清和的愛撫安慰了小心肝的莫夫人聽聞此言,胃裡的酸水又汩汩地泛了上來,是以他忍不住追問道:“你們師徒倆到底有沒有特殊關係?”
莫成淵銳目如刀地掃了過來,清和趕忙打了個哈哈,暗暗捏了捏自家夫人腰間的軟肉,然後他就笑吟吟地說起了故事。
從“一覺醒來枕邊人換了魂”開始,清和以簡單而生動的語言將整件事說得清清楚楚,“……事情大致便是如此,我和我夫人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我們原本的世界,所以就跟着這位兩道至尊來這怨池附近逛一逛,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不過莫尊者你此時的狀態倒是着實讓我頗感興趣,如果我們能好好地交流探討一番,想必會各有獲益,何樂而不爲之?”
莫成淵一時沒有說話,他靜靜地消化着清和所說的故事,很快就提煉出了兩個重點:一是系統背後有大陰謀,二是……種馬小姜因爲心魔幻境裡的旁觀經歷愛上了他。
意味不明地瞥了老老實實的種馬小姜一眼,莫成淵朝清和招了招手,說:“你過來,我們好好地聊聊。”說着他又看向道玄真人,“師父且幫我招呼一下姓姜的以及……莫夫人,可以帶他們去見見其他人。”
姜皓川眼睛一亮,奇道:“這裡還有其他人?”
莫成淵微微頷首,似笑非笑道:“死在這裡的人可多着呢……”
清和朝自家夫人眨了眨眼,然後就跟着莫成淵一起在湖岸邊坐下,開始進行“高層次的學術交流”了。
道玄真人哈哈一笑,道:“來來來,莫夫人,我帶你到四周圍參觀一下。”他走到湖中央牽起種馬小姜,然後就引着姜皓川往大妖躺屍的地宮裡走。
“這個地方我可熟悉着呢,來過不知多少回了。”姜皓川應聲跟上,一邊得瑟地顯擺他對“龍神福地”的熟悉程度,一邊把胳膊搭在種馬小姜的肩上,低聲嘿笑道:“哥們你慘了……我有預感,你很快就會見到很多仇人。”
種馬小姜沒有說話,再慘還能慘得過失戀?更何況這裡死過哪些人,他清楚得很——
“哈哈！我就說嘛,莫尊者含恨出手,姓姜的怎麼可能跑得掉?這不,抓回來了……耶?怎麼一次性抓回兩個姓姜的?！”地煞尊者挾着他那龐大的身軀“奔涌”過來,攪得地宮裡的幽藍液體捲起了好幾個大漩渦。看到兩個姜皓川,他只微微一呆,然後就惡狠狠地撲了上來,“兩個更好,先分一個給我玩玩碎屍！”
“哎,”道玄真人一把擋開地煞尊者的虎撲,指了指眨巴着大眼睛四處亂瞧的姜皓川,說:“這一位可是莫夫人,不許對他無禮！”
“莫夫人?！”衛無回不可置信地奔過來,“老頭子你可別告訴我這是莫尊者的夫人……怎麼可能！我追求莫尊者時逾百年、眼看着就快成功了,我絕不能接受這麼個東西橫刀奪愛！”
姜皓川頓時炸毛,叉腰狠瞪着衛無回,正要使勁反擊,卻是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冷白一把拽住衛無回拖回身側,淡淡道:“別鬧了,平白讓道玄真人看笑話。”說着他來回掃視了種馬小姜和莫夫人幾輪,最後覷着道玄真人不說話。
“嘿嘿,還是冷白沉得住氣。”道玄真人笑了幾聲,便也不再賣關子了,直接把兩個世界的故事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腦袋裡缺根弦的地煞尊者、盪漾無節操的衛無回和淡定的冷白一齊沉默了,然後他們又一齊開了口,“我覺得……”
三人互相對視了幾眼,冷白先說:“連姜皓川都能與莫尊者成就姻緣,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姜皓川成事的機會分明比我還要小。”
衛無回哼哼道:“那簡直就是一朵名花插在了牛糞上,真是太可惜了,我寧願看到莫尊者和道玄老兒在一起！”
地煞尊者最後總結:“就算是我跟莫尊者在一起,也比姓姜的靠譜一萬倍！”
“一羣混蛋！”莫夫人聽得忍無可忍,擼起袖子就跟情敵們幹上了架——這可真是一個扯淡的世界啊,他原本以爲沒什麼能比“官配反目、互克相殺”更扯淡的了,誰曾想到這原來是個“人人都愛莫尊者”的世界！
種馬小姜也很震驚,他本來已經心如死灰,一心想着要把性命賠給莫成淵……可是此時此刻,他忽地燃起了熊熊鬥志！
於是乎,這邊廂,莫夫人還沒來得及四下參觀,就跟一羣“情敵”們打成了一團。而另一邊廂,清和跟莫成淵的相處氣氛當真是和諧至極。
“厲害,你對怨池的研究已經相當透徹了,給了我很多新啓發,比如說……對了,我跟阿川把研究重點放在了龍屍的材料之上,與你正可互補……你可以用我的方法試着煉製一條龍筋……”清和一邊將一團幽藍液體握在手裡捏成各種形狀,一邊跟另一個自己愉快地討論着——這種感覺真的非常奇妙,他們二人的智慧、見識和分析能力盡數相當,交流起來簡直是默契得令人髮指！
莫成淵也從清和身上得到了很多啓發,他身爲怨池之主,修爲的表現形式非常古怪,根本不像普通修士那樣有階層之分,如何提高、甚至如何飛昇,都是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按你所說,身魂歿於怨池裡的人都是可以通過‘養魂’的方式逐漸恢復神智的……那麼除了師父、二寶和冷白他們以外,你還可以‘養’出更多的幫手,那可都是曾經的渡劫修士啊,這是多麼龐大的一股勢力?足以稱雄天下了！”清和興致勃勃地提議道,“給阿川發任務的那玩意兒背後的黑手不得不防,你我的實力總歸是越高越好。”
“問題在於其他人我無法信任,在怨池這個封閉的環境裡,很多手段我也施展不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最是複雜不過……醒過來的魂多了,我對怨池的掌控權必然會受到衝擊……你知道,掌控權是不容有失的,在這個關鍵點上,我絕不能冒一點點風險,否則就是萬劫不復……對此你有什麼好提議嗎?”能向另一個自己討教,真是太稀罕也太美好的事,若問莫成淵的心情好到了什麼程度?絕對是百年難得一遇。
“你還記得傀儡印那個法寶嗎?那可是個好東西……”清和微微一笑,眸中閃過一絲柔情。話說他們夫夫倆的那枚傀儡印早在百來年前就被他們改造成了“靈犀印”——清和跟姜皓川都用那枚法寶在對方的身上蓋了個戳兒,不僅是爲了情趣,還爲了能在緊要關頭互相傳訊和分擔傷害——那可是他們夫夫倆的秘密武器,更讓他們真正從心至身地關聯在了一起、完全屬於彼此,遠比親緣法術好用多了。
莫成淵靜靜地聽完清和對傀儡印的原理解說,點頭致謝道:“這對我很有用,或許真能助我統領怨池羣雄,多謝你了……”說着他忽而轉移了話題,問:“你跟你夫人的感情竟已達到那樣深厚的地步了嗎?”他很難想象“自己”竟會深陷情網,而且對象還是另一個姜皓川。
“我跟他早已不分彼此。”清和一提起自家夫人,笑容中都盈滿了幸福感。他目光明亮地看着莫成淵,問:“你呢?你有沒有道侶?或者我應該問……你有沒有想過未來要去找一個傾心相交的道侶?”
莫成淵掬起一捧幽藍液體,任其融入掌心、化入其身,淡淡道:“沒有,或許……永遠不會有了。”
清和了然地點了點頭,略顯狡黠地笑道:“即如此,我有個不錯的提議,是關於你的大仇人……”
“學術交流”完畢後,清和跟莫成淵一起下到了地宮裡,這才把打成一團的傢伙們成功勸開。
姜皓川當即拉着自家男人大秀了一把恩愛,把情敵們的眼睛盡數閃瞎！再然後……衛無回竟然帶頭向莫夫人討教起了“追夫”經驗,雖然帶着很大程度上的玩笑性質,但他們仍是討論得熱火朝天,直讓崇尚“單身主義”的莫成淵聽得無奈至極。
趁着一羣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清和把本來正在豎着耳朵取經的種馬小姜拉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方纔我幫了你一個大忙……他不會要你的命了,而且你還可以經常來找他,甚至長住在這裡……你在他的心裡有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聽了清和的話,種馬小姜的雙眼頓時化作了兩顆桃心,他感動無比地說:“多謝你！我、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纔好。”
“唔,其實我還真有一個不情之請。”清和摸了摸下巴。
“你說、你儘管說,我無所不應！”種馬小姜的態度非常端正。
“這個嘛,你也知道,我夫人的五行劍陣還缺一把厚土靈劍才能湊齊……”清和表情正直地看着種馬小姜,說:“我可沒有強取豪奪的意思,不過你且想想看,那把靈劍你是怎麼得到的?那可是幹掉莫尊者的戰利品啊……以後你敢在他的面前用麼?不嫌膈應?所以與其白白浪費,不如……你懂的。”
種馬小姜非常上道地取出厚土靈劍送給了清和,然後就屁顛屁顛地湊到莫成淵身邊去了。
清和看着種馬小姜的背影奇異一笑,然後就捧着厚土靈劍找夫人繼續秀恩愛去了。他纔不會告訴種馬小姜,他幫忙“爭取”到的位置其實是莫成淵的長期實驗材料呢——神奇的福星是多麼稀有的好材料?浪費可恥啊！
說來也巧,就在姜皓川樂呵呵地試驗五行劍陣的當口,完成了“秀恩愛閃瞎眼”任務、當了媒人還撈到了“辛苦費”的夫夫倆便被一團忽然冒出來的白光送回原來的世界去了——這一場美好的旅行到此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