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深淵

沈夢潔躺在牀上雙目無神的看着天花板,頭上那盞銀色的藝術吊燈在雪白的牆壁上映出三個更加潔白的光圈,窗簾拉的緊緊的,整個屋子像是夜晚,時間一分一秒的向前,她的心越揪越緊,她將枕頭旁的手機翻了過去,讓泛着微光的屏幕不在朝上,可她的心神始終離不開那個即將響起來的手機。

她在害怕那個每天下午準時響起的催命般的鈴聲。

每天這個時間點就是沈夢潔最痛苦的時候,那個叫做“融E”的貸款公司就會打電話告訴她她現在已經欠了多少錢,要求她今天晚上必須去上班,如果不去上班還貸款,貸款就會越欠越多......

對於沈夢潔來說,這是她難以承受的折磨,這個暑假她宛如活在地獄之中,甚至覺得比在地獄中還要悲哀,起碼行屍走肉可以毫無感覺,但她每天要面對要賬的電話,要面對對方的找到家裡來的威脅,要面對那些骯髒噁心的大人,還要對自己的父母撒謊......

“地獄也不過如此吧.....起碼死了,不會如此煎熬.....”她又想起了昨天夜裡晴姐跟她說的話,要她跟那個鄭總睡一晚上,債務就能還掉大半,在那個瞬間她居然有點動搖,她覺得自己實在撐不下去了。

沈夢潔從牀上坐了起來,雙手抱着膝蓋將頭埋了進去,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真不想這樣,可她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巨大的悔恨像螞蟻一般爬滿了她的全身,啃噬着她的靈魂,她多麼期望自己能回到暑假之前改變這一切,但現實是如此冰冷殘酷,她覺得她的人生沒有任何希望了。

沈夢潔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旁邊的窗戶,“跳下去就能一了百了吧!”這個念頭電光火石一般的閃過沈夢潔的腦海,她甚至覺得也許這樣纔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時電話再次響了起來,沈夢潔渾身顫抖,她看着手機的背殼不知道該接不該接,如果對方又要自己晚上去上班,自己該怎麼說?

沈夢潔的呼吸比電話鈴聲還要急促,她看着手機不知所措,不想接,又不敢不接,這個時候她覺得手機真是這個世界最令人討厭的發明。

她顫抖着拿起了手機,看着發亮的屏幕,果然又是那幾個恍如催命的數字,屬於融E小額貸款公司的座機號碼。

也不知道電話響了多久,沈夢潔才按了接聽,小聲說道:“強哥。”

“沈夢潔,你今天要還6700塊錢,準備好了沒有?”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沉悶而嚴肅的聲音,像是在拷問囚徒的警察。

“強哥,不是說好的每天先還利息,本金月底一起給嗎?”沈夢潔有些急切的回道。

“那是在你每天上班的情況下....你說這個月你請了多少天假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怎麼跟小天鵝的人交代?沈夢潔,你得搞清楚,那是我給你求來的機會讓你賺錢還債的,不是叫你去當公主的....”

“可我真的.....”

“別找理由,沈夢潔,我不是沒有給你機會,現在這個月已經過去大半了,你連每天支付利息都做不到,我怎麼相信你在月底能還的出來?你這是在逼我去你找你父母,去你學校....”

聽到對方赤裸裸的威脅沈夢潔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正在墜入一個黑暗的看不見底的深淵,巨大的恐懼在吞噬她。

電話在無聲中寂靜了片刻。

“我說,沈夢潔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這樣欠下去只會越欠越多,真要到下個月,你這利息和本金算一起就要到二十五萬了.....強哥真不是想爲難你,也知道你是個學生,成績還算不錯,要不你就考慮下晴姐的提議,長痛不如短痛,不就是一張膜嗎?你要在乎,完事了做個修補手術,也花不了幾個錢,再說了現在十七、八歲不是X的多了去的,你有什麼放不開的?忍忍就過去了,把錢還完事情翻篇....重新開始新生活,神不知鬼不覺,這樣多好?”

頓了一下,強哥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這樣耗下去,耽誤的只是你自己....”

沈夢潔覺得自己心如死灰,“讓我考慮一下,讓我考慮一下.....”

“那行,你好好考慮下.....今天晚上七點半,記得準時去上班。”

沈夢潔姿態僵硬的掛上了電話,空調的冷氣寒冷的有些刺骨,她覺得她需要陽光的溫暖,於是沈夢潔掀開被子走下了牀,拉開厚重的紫色窗簾,這是她和媽媽一起去窗簾市場上挑選的,雕花的銅質掛杆是她中意的歐式風格,嘩啦啦的聲音過後,刺眼的陽光鋪天蓋地的傾斜下來,整個世界一片白茫茫的。

可這陽光卻一點都不溫暖。

她低頭看了眼窗戶下面,那是位於六樓的一大片平臺,上面凌亂的擺放着一些東西,有中央空調的主機,有樓上掉下去的衣物,有好些隨風搖擺的枯黃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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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有些暈眩,似乎有聲音在召喚她跳下去。

沈夢潔拉開窗戶,外面的熱浪涌了進來,這讓她的身體感覺暖和了一些,她爬上窗臺,踩在有些冰涼的米色大理石臺面上,眼淚一下又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她感覺很害怕,無力感緊緊攢着她的心臟,讓她往下掉.....

“不如死了算了。”這樣的念頭在她的腦海裡瘋狂的生長,只要她死了,一切就應該結束了,那無休止的電話和威脅應該就會結束了。

沈夢潔伸手扒住了窗沿,眼淚掉落在鋁合金邊框上砸出了一朵晶瑩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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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乙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拿着手機有些焦急的說道:“小潔不接電話,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西姐,別急,我覺得沈夢潔應該沒有這麼脆弱....也許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不想接電話而已。”坐在迷你副駕駛的成默淡淡的說道。

沈幼乙將手機放下,對成默說道:“你坐穩了,我開快點....”

成默“哦”了一聲,伸手抓住車窗上方的把手,1.2T的發動機發出了費力的嘯叫,可惜並沒有產生多震撼的推力,只是快了少許,成默不由的想起李濟廷駕駛的迷你COOPER,動力實在比這個足多了,也許這就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的真實寫照,即便沈老師想要開快一點,也有心無力。

藍色的迷你在稀疏的車流中亂竄,幸好烈日炎炎的下午三點,沿江路上的車並不算多,讓沈幼乙這個駕駛技術爛到爆的新司機不至於出事故,眼見又一次差點追尾,成默的身子因爲急促的剎車向前傾倒,他不得不開口提醒道:“西姐,欲速則不達....你這樣開車出了事故,會耽誤更久的時間....”

沈幼乙雙手緊緊的抓着方向盤,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而開起來還是那樣的顧頭不顧尾,不過叫成默慶幸的是沈夢潔家離的並不遠,就在沿江路的工大附近。

沈幼乙開着車衝進了小區,隨意的朝路邊斜着一靠,連鑰匙都忘記抽,就拿着手機下了車,她擡頭看了眼位於23樓的沈夢潔家,高高的望不見窗戶,只有一輪太陽散發着毒辣的光。

沈幼乙一邊播電話,一邊步履匆匆的朝着樓裡面走,她手被汗水完全浸溼了,點了好幾下屏幕,都沒能用密碼解鎖。

成默俯身將鑰匙拔了下來,起身下車,將車門鎖好,跟着沈幼乙的背影進了電梯間。

“快接電話啊!快接電話啊!”沈幼乙不停的按着電梯的上行鍵,一邊看着手機屏幕說道。

然而始終沒有人接聽,只有空曠的嘟嘟聲在迴盪。

這時電梯到了一樓,沈幼乙也顧不上沈夢潔接沒接電話,將手機塞進坤包裡,邁步進了電梯。

到了23樓,沈幼乙徑直的衝到了沈夢潔家門口,一邊用力的敲門,一邊大聲的喊着:“小潔....開門....小潔.....”

但裡面始終毫無反應。

“西姐,你確定沈夢潔在家麼?”站在一旁的成默輕聲問。

“應該在家,我跟她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她都說在家.....”沈幼乙一邊大力的拍門一邊回答。

成默伸手從沈幼乙的頭髮上取下一根黑色的髮夾,“那讓我來試看看.....”

沈幼乙有些猝不及防,摸了摸耳朵,這時成默已經彎腰將髮夾伸進了鑰匙孔,此時不是關心成默稍稍有些無禮舉動的時候,她焦急的問:“能打的開麼?”

成默淡淡的說道:“試看看.....”

時間一分一秒的向前旋轉,走廊裡進入了死寂,只有彈子鎖輕微的響動,以及汗珠低落到水磨石地板上的聲音。

“實在不行我只能打電話給她爸媽...報警....”萬分焦急的沈幼乙又將手機掏了出來,正當她輸入密碼,在找她叔叔的電話號碼時,成默“啪”的一聲扭開了門鎖。

成默也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這個技能在本體身上居然也能用,也許是本體的強化讓他的感覺也跟着變敏銳了一些。

成默推開門,沈幼乙立刻直直的撞了進去,同時還大聲的喊道:“小潔.....小潔!”

房間裡沒有回答。

成默看着沈幼乙快步走進了正對着大門的房間,隨後就聽見了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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