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洗去了昨夜的傷痛,皚皚河山間寂雪浮白,於晨曦萬里之間顯得曠美而明麗。
華珊公主沐浴在暖陽之中,一襲如火般的宮袍宛若天仙。長袖飄搖,翩翩起舞。她曼妙的身姿於白雪間迴旋搖曳,忽而如春柳綿絮,忽而若冬雪玉花。似乎天地間所有壯美的景緻,都因她一人婀娜的步態,從而甘願成爲了襯托。
漢家長袖之舞,從容優雅,韻味無窮。全非那些胡地女子之妖嬈嫵媚可及。栩栩然,飄飄然間,似乎與悠遠天際中騰起的烽火狼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的痛切,她的悲憤,她的希望,盡都融情於鳳翥鸞回的舞姿之中。愴然於美,餘韻流芳。
這裡是一方淨土,更是中州炎黃子孫守護了千萬年的土地。她雖爲女兒身,但卻有着滿腔烈血,甘願趕赴北域,挽救家國於崩潰之前。她借長袖善舞抒發心懷,憑嘆戰爭的殘酷與悲壯。
一旁,陸揚似乎在她袖風飄揚之中,見到了一幕幕栩栩如生的真實景象。戰火綿延,黎民千萬流離失所,在狼兵的鐵蹄之下,旗甲兵戈,屍橫遍野。
“公主殿下,你這件紅色的漢服美極了,當真適合你的風格。”陸揚忍不住讚賞說道。他見華珊公主整日裡來,皆是穿着紅色的盛裝。霞帔般的紅色裙袍穿在她的身上卻完全不顯得媚俗。倒是更突顯出了她的高貴典雅。身着似火宮裝的她,稱得上是獨一無二的風景。
“這是我最喜歡的服色。”華珊公主輕聲笑了笑,對陸揚解釋道:“熾火紅蓮。它就像是熾熱燃燒的火焰。不畏黑暗,用生命的溫度去喚醒整個世界的光明。”
“很小的時候,爹爹給我講過女將軍木蘭的故事。傳說之中,木蘭將軍乃是木蘭香花有靈,轉世爲人。她代父出征,披熾火戰袍,持斬龍利劍。隨大軍縱橫塞北,踏過燕山。歷經了一場場殘酷的戰鬥。”
“十年征戰,候鳥于歸。最終她散開鬢髮,重理紅妝之日,軍將皆是錯愕不已,相伴征戰數年之久,卻不知木蘭竟是女兒身。在那時,我便特別嚮往着能像木蘭將軍一樣,以一個女子的身份縱橫戰場,成爲拯救千萬黎民百姓的英雄。”
“可是,如今本宮卻多麼希望這場戰爭速速結束。人們不要再彼此互相殺戮,流血啊!月影城中,戎守邊關的將士們,他們都是天下父老的兒郎。他們本該享有大好年華,卻在這寒冷的北境,爲家,爲國,戰死沙場……”講到這裡,華珊公主已是眼角垂淚,語聲悲傷的說道。
“公主殿下,您不必多做傷感。從前的我在汝南鄉中之際,也曾期盼過枕戈待旦的戎馬生涯。可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我們的敵人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們必須鼓起勇氣,不怕流血。方纔是拯救更多黎民百姓的辦法。”
陸揚輕聲安慰着她,曾幾何時,他畏懼着自己的力量。但他如今不會再多愁善感於殺戮,如今的陸揚深切明白,對殘忍的狼族而言,以殺,方可止殺。對待侵略者,往往不需要一顆仁慈之心。
兩人正閒談之際,突然空曠的雪山之間狼嗥四起,使得本安定於此的華珊公主和陸揚兩人當即便緊張了起來。華珊公主心頭大急,如今陸揚的傷勢尚未痊癒,根本無法運轉法力。倘若被天狼國的鐵騎發現了他們二人的蹤跡,這該當如何是好?
可他二人當真是碰的不巧。在明媚的日影之下,正巧有着一隊狼族的哨騎渡過了大淩河,自雪原之間呼嘯馳來。騎士們馴養的玄狼有着無比靈敏的嗅覺和感知能力。可於蒼茫雪山之中嗅出活物的氣息之所在。所以,這羣狼兵哨騎藉着敏銳的玄狼,找到了他們的藏匿之處!
“陸揚公子,怎麼辦?它們越來越近了!”
華珊公主心中大急,狼族向來是所到之處不留生路。他們中原人更與狼族生得相貌各異,言語不同。如今眼見着無法逃脫。唯有與他們拼了!
“公主殿下,莫要在管我了。你快逃!我會爲你拖住這羣狼兵!”陸揚扶着青銅古劍,自雪地上吃力的爬了起來,可他此時體內所有的法力都在與經絡內淤積的邪力纏鬥不休。更無法藉助法力飛起逃脫。可華珊公主萬萬不能死在刀槍之下,狼兵即將向蒼雪城推進了。她還要主持大局。所以陸揚無論如何也得將他們拖住!
“不,陸揚公子,我們沒有坐騎,是逃不掉的。我能與陸揚公子一起死在這裡,此生爲人,倒也無憾了。”
她灑脫的笑了笑,此時生死關頭,她竟然沒有再自稱本宮,而是挽起了陸揚的手臂。與他並肩而立。袖袍中那柔弱無骨的手掌,也與他緊緊的牽在了一處。也許生,不能與他同爲夫妻。但死了,他們亦是可以在黃泉之下,久伴不離吧!
“公主殿下……”感覺着掌心中的溫軟滑膩。陸揚不由得很是溫暖。他哪裡不知道,華珊公主是對他有着情意的啊!但他們彼此之間有着天人阻隔的距離,以至於她,遲遲不敢傾吐出那句相守,不離……但在此時,她放下了一切。只想與意中人同伴忘川,不畏生死。
“陸揚公子,倘若我們有着來世在會,那時,我還願守在你的身旁……”華珊公主笑着,幸福的閉上了雙眼。她只想帶着這份感情,自此無憾的離去。
“珊兒……”陸揚伸臂攬她入懷,右手長劍橫起,發出了一聲蒼涼的長笑。縱使此時他已在狼兵的包圍之下,卻依舊豪氣大發,縱聲喝道:“小爺死也要痛快一些,你們,一起上吧!”
眼見陸揚懷中擁着那美麗的女子,這哨騎隊長頓時眼中放光。可他卻並不識得這女子乃是華珊公主。對着身後的下屬命令道:“你們三個上去,不要傷了那漢人美女。只殺了男的。將那女娘給老子搶過來!”
身後三名狼騎得令,跳下坐騎,拔出刀來,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朝着陸揚步步逼近。但是,陸揚不待他們近身,先發制人,拼命的提聚起胸中一點稀薄的天地元氣。直接投出了青銅古劍,這一劍激射而出,透過了正前方的那名狼兵的胸鎧,鮮血狂噴,當即斃命。
“喝!”
見了陸揚於彌留之際,尚能暴起殺人。那兩名狼兵甲士面面相覷,對視一眼,同時朝着陸揚揮刀劈來。他看得真切,但身體在重傷之下,卻失了靈活。他只來得及飛起左腳,踢偏了左首砍來的戰刀,可另一名敵人卻無法抽身抵擋,只得沉下肩膀,讓這一刀劈在了脊背之上。頓時鮮血橫流,痛的陸揚咬牙切齒,但卻依舊死死的護住身下的華珊公主。
自拜入玄真以來,他還從未置身於如此狼狽的局面。如今身受重傷,保着公主。卻還要以重負之軀與狼兵死戰。但華珊公主對他情意深重,他絕對不會讓她死在這裡!
吃痛之下,陸揚跌倒在地,抓起地上雪塵揚起,那狼兵本就穿着一身沉重的鎧甲,行動頗爲不便。此時飛雪入眼,不僅伸手去揉。陸揚得了機會,當即伸手便拽住了他的戰靴,將其扯得摔倒在地,右臂一揮,青銅古劍星輝閃爍,黯淡的光澤,一樣割裂了他的咽喉。
“該死的,都給我上!一個不留!”
見損失了兩名玄狼騎士,那小隊長又驚又怒,也顧不得擄掠那個女子。抽刀驅狼,一擁而上,亂刀向陸揚砍來。陸揚死死的咬着牙,將華珊公主壓在身軀之下,以血肉之軀拼命護住了她的身軀。隨後,狼兵亂刀落下,砍得鮮血迸現,慘不忍睹。
“陸揚公子……”
華珊公主涕淚橫流,悲痛欲絕。她此時在下方,眼見着陸揚身受亂刀劈砍,卻無能爲力。他的鮮血順着額頭留下,點落在她的脣邊。如此的淒涼。
“夫君!”
一個聲音,在華珊公主的腦海之中突然滿含悲憤的吶喊着。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滿是血痕的手掌,一方青色的能量壁盾,竟然在華珊公主的掌中成型,化爲了一人大小的法力屏障,將陸揚護在了其中!
“靈木神壁!”
……
“兄弟們,不能讓這羣狼崽子竟然在我們的土地,殺戮我們中原的漢人!給我殺!”
恍惚之中,她似乎聽見了滿含着怒火的咆哮聲。緊接着,便有許多漢人衝下了雪山,兵刃的碰撞聲不絕於耳,與那羣狼兵的哨騎廝殺在了一起。
人羣之中,一名男子更是化爲魅影,雙手之中,兩道泛着冰火雙色光華的匕首耀目生輝,身軀掠過玄狼騎士的鐵甲從中,一道道簡潔乾淨的刀光此起彼伏,所到之處,狼兵紛紛倒撞倒下坐騎,化爲了冰冷的屍體。
“天殺的,他不過是一個漢人而已,怎麼會這麼強大?”
小隊長大驚失色,眼見着部下紛紛慘死於坐騎之下,不由得遍體生寒,縱起玄狼轉身便走。但那男子在後方冷冰冰的望了他一眼,竟然驟然踏空飛起,在半空之中迴旋落下,雙匕交錯,凌空絞殺!
一顆頭顱當空飛起,隨着哨騎隊長被殺死,這一支五十人的玄狼騎兵隊伍,便在這個男子與跟從他的那些下屬的合力掩殺之下,落得個片甲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