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辯
“我們纔剛剛確定死者是蕭程靈,其他的調查還沒有開始。文沫,事到如今,你還是如實告訴我,當初蕭程靈最後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到底說了些什麼吧,通話記錄顯示,自從給你打完電話,她的手機就再也沒有使用過的記錄了。”
“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跟程靈已經有些時日沒聯繫過了。我以爲她在忙,總說明天再給她打個電話,這明日復明日的,就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程靈,對不起……”文沫看着面目全非的好友,心如刀絞。
再也不會有人纏着來給她當伴娘了,再也不會有人在她傷心難過的時間陪她喝酒銷愁,再也不會有人隔段時間領着不同的男人一邊向她炫耀一邊催她找個好男人嫁了,再也不會有人有事沒事打來電話找她抱怨她爲什麼總也不在b市了,再也不會有了……
文沫一直以爲,朋友不貴多而貴精,知己好友一兩個足矣,蕭程靈,是她此生知己。因爲兩人工作都忙,尤其是文沫經常全國到處亂跑,雖然她們同處一座城市,見面的機會卻並不太多,總認爲兩人都還年輕,工作重要,以後有的是機會再聚,多少次約定好的見面因爲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輕易變更了,如果早知道有今日,文沫寧願當初什麼也不做天天在她的身邊陪着她。
文沫現在很不冷靜,她滿腦子都是蕭程靈,以前的點點滴滴像過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中盤旋。
上大學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寢室裡,她穿着一身牛仔服,頭上戴着個用報紙紮成的帽子,正聚精會神地打掃着牀鋪,看得出來,她已經來了挺長時間,寢室裡的四張牀只剩下最後一張沒有打掃,看見有人進來。她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蕭程靈,以後就是同學了,請多關照。”
魏巍死的時候,也是她,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陪着自己,那個時候,誰不難過。可是她卻一直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陪着自己。把自己的傷心難過掩飾起來。蕭程靈。從來都是一個堅強的人。
畢業後,兩人都留在了b市,又都是系統內的人,關係才越來越親近起來。她們之間的友誼,永遠不會因爲時間與地域的改變而改變,文沫以爲,她們即使相隔很久不見,也不會存在絲毫隔閡,卻不知道,友情究竟要如何才能超越生死。
看到文沫悲痛欲絕的樣子,羅沁心裡也不好受,蕭程靈再怎麼做錯事。還是文沫的朋友,失去一個平時關係親如姐妹的朋友,任是誰一時半會思想上都受不了。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傷心的時候,殺害蕭程靈的兇手現在還逍遙法外,當務之急。還是要抓住兇手。
文沫不可能在事態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時,還對蕭程靈的來電有所隱瞞,難道當初打電話過來的真的不是她?
“文沫,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找住那個殘忍殺害了蕭程靈的人,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羅沁一邊說,一邊將那份通話記錄又遞迴給文沫:“你看看這份通話記錄。蕭程靈的最後一通電話,通話的手機號碼肯定是你的,你說你沒與她聯繫過,我相信你,但是這份通話記錄,我需要個合理解釋,現在你好好回憶一下,這個時間段,你的手機有沒有離開過你的視線,有誰能拿到你的手機,揹着你與蕭程靈通電話?”
通話時間顯示的是一個星期前的某天中午,通話時長一共是二分二十七秒。
一個星期前,文沫在做什麼?她那時候已經被神秘殺手纏上,被李響嶽勒令休假回家,崔志佳與杭競嚴都是那天到的她家,開始了二十四小時的保鏢工作的,那天中午,是杭競嚴做的飯,三人吃完後文沫回屋睡覺,手機?那天她一直都沒有聽到手機響啊,難道?是他們兩個中的一人揹着自己接了電話,誘拐出蕭程靈將她殺害的?
不對,那兩人一直都在自己身邊,沒有出去過,根本不可能有作案時間!
“頭兒~~,你出來一下。”張洪亮探頭探腦地叫着羅沁,神色有些不對,羅沁不理:“什麼事,直接說!”
張洪亮爲難地看了眼文沫,又撓了撓後腦勺:“頭兒,還是你出來一下吧。”他的眼神瞥了幾下到文沫身上。
羅沁注意到這點,不再多說,走出去,順手帶上了法醫科的門。
“頭兒~~蕭程靈的驗屍報告出來了,你看看這份dna鑑定結論……”張洪亮將一張報告遞給羅沁。
羅沁看了眼最後一行寫的比對結論,面露詫異:“怎麼可能?”
“頭兒~我們一開始也不信,但是後來鑑證科的同事驗了好幾回了,絕對沒出錯。”
“怎麼會想到把送檢材料與她的dna進行比對?”
“不是特意做比對,當初只是在現有的數據庫中查找可能的犯罪嫌疑人,頭兒你也知道,b市所有的警察在入職那一天會採集dna收錄入庫,不爲別的,就爲了一旦發生不測,有能確認身份的方法,誰能想到,從蕭程靈傷口處採集到的血液樣本中,真的會有所發現。
文沫現在心亂如麻,蕭程靈臨死之前到底跟誰通的電話?崔志佳還是杭競嚴?她想跟自己說些什麼?完成沉浸在不能接到電話的遺憾中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出門去的羅沁。
“文沫,你因爲涉嫌謀殺,現在警方要請你協助調查。”羅沁再次回來之後,說出口的話令文沫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羅姐,你說什麼?”
“跟我們走一趟吧。”羅沁面無表情扔下這麼一句話,示意張洪亮帶她走。
審訊室裡。
這個房間的擺設,文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大概全國的審訊室都長得差不多吧,這麼些年,文沫進過的審訊室不計其數,但是,這卻是她第一次以嫌疑人的身份接受訊問。
坐在對面的羅沁和張洪亮身着警服,滿臉嚴肅,一下子從一名警察變成了嫌疑人,讓文沫很是不習慣。
“文沫,道理不用我跟你講了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對任何人一樣適用。”
“上次你跟我說過,有多長時間沒有見到蕭程靈了?記住,一定要說實話,這間屋子裡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被視頻設備拍攝下來做爲呈堂證供。”
“羅姐,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程靈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出了事,我很難過。所以我不明白,爲什麼你們放着兇手不去抓,反而把我關在這裡像審訊兇手一樣審呢?”
“回答問題。”
“說多少次我都是一種回答:我已經至少有半個月沒有見過蕭程靈了。那通電話不是我打的,我說的都是實話,相不相由你!”
“那請你給我解釋解釋,爲什麼半個月沒有見過的蕭程靈,死時傷口中會有你的新鮮血液!”
羅沁生氣地將一份鑑定報告展開給文沫看:“看看吧,白紙黑字,人會說謊,科學不會,dna鑑定總不會出錯吧?你需要好好跟我解釋一下了!”
dna鑑定不會出錯。dna鑑定不會出錯。是的,dna鑑定不會出錯!
文沫猛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嚇了羅沁一大跳也顧不得了,因爲,她終於明白了這名兇手的目的:dna鑑定不會出錯,所以當年的那名年僅二十多歲的青年死也白死,至死都得揹着畏罪自殺的名聲。
報復人,最下等的手法是殺人,中等的手法是讓她知道自己做錯了懺悔,最上等的手法,便是用同樣辦法陷害了當初害死自己親人的人!
神秘兇手就是八年前那起連環姦殺案偵破過程中畏罪自殺的青年人的什麼人吧?所以,他處心積慮設計好所有環節,殺了文沫最好的朋友,並將她設計成殺人犯!
文沫正覺得她想明白了最近發生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怪不得那名兇手有無數次可以不驚動太多人殺死文沫的辦法,卻一直沒有動手,怪不得他利用何令言殺死五名因爲各種各樣原因沒有受到法律制裁的受害者,最後將視線引到自己身上,怪不得她一直都覺得兇手有意無意泄漏他的殺人計劃讓自己有所防備,甚至不惜誤傷無辜。
卻原來,他的目的,從來不是殺了自己,而是讓自己像八年前的青年一樣,即使死,也要背上畏罪自殺的名聲不得翻身。
想想也知道。當年那起案子雖然最終法院沒有判決青年有罪,但從他家人在其死後的態度上可以看出,連他的家人,都認定他是有罪的,普通市民的反應可想而知。
他們一家人,這麼多年的日子一定也不好過,兇手隱忍了這麼多年才行動,恐怕是恨毒了自己了,這次不動則以,一出手便想讓自己身敗名裂!
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在文沫的掌握之中了,蕭程靈的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和從文沫家中翻找出的屬於被搶金店的珠寶首飾,讓她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