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 逝去
在蘇銘的法師塔中，三方的會談的時間只持續了半個小時，非常短暫。
但經此談判，野火城已經在實質意義上再度宣告易主。
半個小時後，狄羅特滿心憤懣地從法師塔中走出來，臉上一片抑鬱的青氣，卻又無可奈何。
他擡頭望天，心中悶意越來越強，最後化作一口逆血，噴了出去。
又十分鐘，高階法師洛爾尼也從法師塔中走了出來，他臉上卻是一片傷感，同時還帶着一些欣慰。
塔內只留下了賢者艾森特，他對蘇銘懷中的茉莉擺了擺手道：“小女娃，你一個人先去玩會。我有事和他說。”
艾森特今年已經有一百八十多歲，活過的歲月是茉莉的十倍。
他用着安慰小女孩的語氣和茉莉說話，雖然有些古怪，但誰也不能個不是出來。
茉莉聽得有些臉紅，尷尬地回到法師塔二層去了，連着僕從也被她拉走了。
大廳裡只剩下兩個人。
“釋放個屏蔽結界吧。”艾森特對蘇銘道，他不想第三個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蘇銘點頭，身上光芒一閃，一個火焰罩子就擴散開來，將這圓桌周圍籠罩了起來。
火焰結界很快成型，看起來毫無變化，但只要有人撞到結界上，就會觸發火焰高溫攻擊，金幣也要被融成汁水。
艾森特微微做坐直了些身體，看向蘇銘。用探詢的語氣道：“年輕人，你只會火系法術？”
此時，這位賢者臉上滿是褶皺和色素沉澱的斑點，全身也變得瘦骨嶙峋。
唯有那雙眼睛，猶如一潭古泉，淡泊悠遠，似乎能洞察世間所有秘密。
蘇銘會水火雙系法術這個秘密。根本瞞不住這位老人，他也不準備對他隱瞞。
他拿出一顆水系法術水晶，觸發後。出現一支極細小的螺旋冰刺，冰刺本身並不特殊，特殊的是法術凝結的速度。以及法術達到的強度。
任何一個非水系的大法師都達不到這種程度。
艾森特笑了，笑容純淨地像個孩童。
他感慨道：“多少年了，沒有一箇中階法師能挺過融合原液時的痛苦，即使稀釋了也一樣，所以我一直以爲這痛苦是無法被超越的。”
說着，他看向蘇銘，點頭道：“你能挺過來，光這份堅韌的意志，就完全配得上大法師的力量。”
蘇銘看着這冰霜賢者，耐心等待他說出正題。
“我的時日已經不多。最多隻有一個月。最後的日子裡，我或許能爲解答一些法術學習上的疑惑。”
這位老人看着蘇銘，眼中深處帶着一些期盼。
大陸上，有許多人以成爲賢者的門徒爲無上榮耀。而對於傳奇賢者來說，能成爲一個絕世之才的導師。也是一種榮幸。
當年羅素的導師，只是一個高階法師，名氣是有一些，但高階法師何其多，死後不到百年，除了他的弟子。誰會記得他?
但正因爲有了羅素這麼一個弟子，竟也跟着名聞全大陸了。
艾森特已經看透很多東西，但對這名聲，尤其是身後之名，卻還沒完全看透。
不過他的建議對蘇銘來說正是雪中送炭，蘇銘的施法能力還行，但鍊金能力卻是一塌糊塗，高階的鍊金產物一樣不會。
許多高階法術，他只會使用，卻不會繪製，這大法師之名，實在是有些名不副實。
兩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除了蘇銘，每一個強大法師的成長過程都是非常漫長的，一個月的時間，短的不能再短，進步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蘇銘不同，他有強大精神力作爲後盾，有着使用法術的豐富經驗，這就取消了法師提升的最大瓶頸。
許多東西對他來說，都只隔着一層窗戶紙，只有有人點一下，他就能領悟進去。
所以冰霜賢者的指引來的非常及時。
這些天，艾森特只要一有精神，就會竭盡全力地將一個傳奇強者對法術的精微認知，直接灌輸給這個年輕的弟子。
他不求對方馬上能夠理解，只求這些承載着傳奇力量的知識能夠在對方身上得到傳承。
令他驚喜的是，這年輕人不僅擁有着堪稱奇蹟的超精細記憶力，同時悟性也非常驚人。
每一天，他都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進步着。
這也難怪，一個能在二十歲以前步入大法師之境的強者，沒點真本事怎麼行。
發現這點的艾森特，教的越加賣力，真正的是嘔心瀝血，傾囊而授。
而隨着蘇銘的飛速進步，艾森特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
他原本一個月的生存期限，被大大縮短了。
在第十九天的深夜裡，蘇銘被一陣微弱的水元素波動給喚醒了。
這波動蘇銘十分熟悉，正是冰霜賢者艾森特的。
他心中一驚，剛剛起身穿好衣服。房間門外，那個專門照顧艾森特生活起居的女僕就敲響了他的門。
“蘇先生，賢者大人有急事找您！”
這女僕聲音很急，帶着些許慌亂。
蘇銘立刻打開門，墊腳向前躍了幾大步，直竄到了艾森特的休息室門口，然後他停了下來，稍稍靜了靜心緒，這才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房內，艾森特身上披着睡衣，正靜靜靠在牀背上，他的臉色一片死灰，眼中只剩最後一絲神采。
這位威名震世的冰霜賢者，此時只是一個垂死的老人。
他聽到動靜，緩緩轉過頭，望向蘇銘的方向，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用極其低沉，非常平靜地聲音說道：“你來了。”
“我來了。”
蘇銘走上前，抓住了這位老者冰涼的手。
這隻蒼老的手上，瘦得皮包骨頭，軟綿綿地沒有一絲力道，上面的生機已經徹底消逝了。
現在的艾森特，只餘心臟和大腦，還殘留着最後一絲動力。
“扶我起來，到法師塔頂樓去。”
蘇銘立刻搬過來一張躺椅，將艾森特的身體抱到躺椅上，然後舉着躺椅，迅速地來到塔尖上。
到了這裡，艾森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失望地道：“原來天還沒亮啊。”
看來他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這真是讓人遺憾。
他微微轉動眼眸，看向蘇銘，開口道：“蘇，我要最後和你說幾句話。”
“您說。”蘇銘恭敬地半跪在躺椅旁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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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人族內部的傾軋，你要當心；蠻族和獸人，你要當心；紅龍露娜比西亞，你更要當心。”
他連說了三個當心，一口氣有些接不上來，喘了幾口，又道：“我的一切都留給了安東尼奧，只有一本法術書，歸你了。”
隨着這句話，他長出了一口氣，眼睛仍然張着，依然看着漆黑的窗外，但眼中的神采卻已經徹底地沉寂下去。
一代強者，默默無聞地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