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寺的威脅,是一柄雙刃劍,就看誰能將這柄劍握在手中威脅對方了。現在這種情況,比得就誰更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因此,江雷輕蔑看了一眼六鬼,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分開走好了,我倒要看看,誰先死——”
死字被他咬得很重,如石塊一般粗礪。
六鬼的鋼牙,果然被這句話硌到了,曾璽換上一副笑臉打圓場:“那就還像先前那樣走,白蓮的事以後再說。”
江雷懶得理他,直接走人,六鬼訕訕地跟在後方兩百米外,那死皮賴臉的架勢,跟哈巴狗一樣。
等他爬到第一座山山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昨夜又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因此衆鬼都疲憊不堪。可江雷不停,他們也不敢隨意休息,急腳神術又不敢輕易動用,只好以普通鬼的身體強度,跟相當於陰神境的江雷死耗。
直到看到六鬼再也走不動,如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江雷才停下腳步,找了個內部極深極廣的崖洞鑽進去。有了上次經驗,他再也不敢進淺洞,否則萬一被堵,想跑都沒有門路。
六鬼也跟着他進洞,很自覺的保持三百多米的距離,江雷無所謂的找了個地方休息,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然後抓緊時間祭煉白蓮,這次的進度更快,估計再有三次就能徹底完成,隨後就能融入神臺,擁有和修士一樣的元神。
江雷看了一眼幾百米外的六鬼,見他們居然謹慎到分成三班輪換巡邏,不由咧嘴一笑,所謂有福的人不用忙,他若沒有得到拉曼,估計也和這幫孫子一樣命苦。
想到這,又和拉曼好好聊了一會,繼續刷忠誠度。直到天色漸明,六鬼全部休整完畢,才走出山洞向北而行。
就這樣,連續走了十天,他們才趕到第七座山下,路上也沒有遭遇想象中的偷襲,甚至連冥獸都沒看到一隻。黑雲倒是爆發過兩次,只是自從有了經驗,衆鬼都躲得很快,沒有受到傷害。
而他的寄元神物,早在六天前便祭煉完成了,只是到了“與自身相合”這一步卻停滯不前了,無論他想出多少辦法,刷了多久無名經卷都沒用,白蓮就是不能與他合一,更不要說從泥丸宮移入神臺了。
該怎麼辦他也不知道,只好暗暗着急,臉面上卻絲毫不顯。
“這裡,不對勁!”任靖喃喃說道。
江雷心情沉重的看着第七座山,只見它死氣沉沉,灰霧繚繞,根本看不清裡面到底有什麼。
“我看着它,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好像……面對一隻吞天兇獸。”一個縣吏說着,身軀在難以控制的顫抖。
“會不會是獨腿屍故意讓我們來送死?”荊望天的臉色也很難看。
“送死?明知道是死,你敢不進來嗎?”江雷邁步走進沉重如鉛,顏色也如鉛的灰霧中。
剩下六鬼面面相覷,躊躇半晌還是跟了進去,江雷說得對,就算明知送死也得去,否則就要一輩子留在十萬大山中。
好重!江雷剛接觸灰霧,就感覺鬼體被一座巨山壓住,簡直寸步難行。還好,走了不遠他便穿過了濃霧區,來到灰霧較少的地方。
這是個遼闊的半月形坡地,萬物凋零,死氣繚繞,寂靜的都能聽到心跳聲,彷彿是傳說中的地獄入口。
隨後,陰曹六鬼也撐着防禦神術走了進來,見到坡地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驚恐。
“那些樹……”任靖咬緊顫抖的牙關,艱難說到。
坡地中的樹木,每一株都極高,卻光禿禿的沒有一片樹葉,無數樹枝彎曲着,在空中緩緩舞動,像擇人而噬的巨蛇。
“這是什麼怪物,是樹還是……妖獸?”
沒人知道。
“不管是什麼,都不能惹,繞開走。”荊望天說道。
這次江雷沒有帶頭而行,六鬼無法,便將任靖推出去,隨後依次而行。坡地中灰霧雖然不多,但也讓衆鬼無法看清遠處。
如此走了個把時辰,翻過一道山坡,總算擺脫了怪樹威脅,等在前方的卻是一片由無數“井”字分割開的廣袤田壟。
田壟內沒有一根植物,泥土殷紅如血,卻整整齊齊排列着無數和活人身高相同的草人。
“呱——”一聲刺耳的嘶叫傳來。
江雷轉頭,看到田壟左側的巨石上,築着三個巨大無比的白色鳥巢,鳥巢邊還有三隻拳頭大的黑色烏鴉,正瞪着猩紅眼珠看着他。
大巢小鴉,看起來無比詭異。
曾璽卻沒有理會鴉叫,只盯着草人:“這些草人很不對。”
江雷仔細看去,只一眼,將讓他感覺頭皮發麻,原來那些排列整齊,數量龐大的草人,每一具都極爲精緻。眼、口、耳、鼻、身軀、四肢俱全,簡直像活着的人一樣。尤其是扎草人所用的草,更是新鮮水靈,顏色各異。
“這裡太邪乎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站在任靖後面的一個縣吏說道。
“閉嘴!”荊望天從地上撿起一塊尖石,走到最近的草人旁狠狠砸去。
“啪啪”幾聲過後,草人腹部裂開,無數草葉紛紛揚起,再旋轉落到地上。
“看清楚了,根本就是草,能有什麼邪事!”
在荊望天的強壓下,三縣吏在前,三府吏居中,江雷在後,衆鬼相繼踏入田壟。
行走半晌,任靖好似發現了古怪,突然停下來,抽出吏簽在殷紅泥土上奮力挖掘,輕輕幾下,便出現一截腿骨。
荊望天等鬼迅速湊上去幫忙,片刻後,無數枯骨暴露出土。這還只是淺層,地下不知有多深。
“如果田壟下面全是死人骨頭,該有多少?”曾璽目瞪口呆的說着。
“十萬大山空無一人,這些屍骨到底是誰埋的?又是誰用紅土覆蓋,整理成田畝的?”荊望天說到這,只覺得渾身發冷,如墜冰窟。
衆鬼走後,被尖石擊打的草人,突然流出黑血。粘稠的黑色血液,一滴滴落在殷紅似血的泥土中,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