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東城微微的張開了眼睛，看見了她，蒼白的嘴脣微微的蠕動着，隱約聽見一句話，“小麥，對不起……”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睛，面目肅冷，有種聽天由命的寧靜。
麥小麥的心，就好像被一隻大手，在用力的捏緊着，無法呼吸。
她很想把他搖起來，質問他爲什麼要這樣子……
“小麥，別難過，開刀吧，能在你手下分崩離析，我也是幸福的。”
程東城閉着眼睛呢喃着說，“趁我的器官還有用，幫我減輕一點罪孽。”
醫生也帶領着幾個護士進來，託着摘取器官的全套工具。
一個護士給麥小麥披上了消菌衣，戴上帽子口罩，並且把手套遞給了她。
麥小麥套上手套，接過了護士遞給她的手術刀……
牀上的程東城脣角微微的露出了一抹笑意，心臟聲波開始出現了將要死亡的直線警告……
“麥法醫，開始吧！”
醫生督促，“這是死者的心願，也是造福其他病人的。不能錯失摘取器官的好時機。”
麥小麥咬了咬牙，平復了一下心情，那拿着手術刀的手，在伸向程東城的腹腔的時候，稍微頓了頓，沒有辦法伸下去。
“麥法醫，作爲一個優秀的法醫，無論躺在你面前的，原來是你什麼人，他現在都是一個死者，你必須得摒棄一切情感，用科學的態度去面對，開刀吧！”
醫生看見她猶豫，又在督促。
麥小麥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不看程東城的臉，拿刀的手變穩，開始有力地劃入他的肌膚……
還溫熱的血水，從刀子兩側滲出來，在那慘白的肌膚上蔓延開去……
從刀子切入皮膚的那一刻起，麥小麥的眼神，已經由原來的痛絕，恢復爲冷靜淡漠了，拿刀的手更加的穩健準確……
腹腔打開，暗紅的心臟，還在微微的跳動着……
他並不是自己所罵的那樣子沒心的。
他的心臟也不因爲他殺了他的兄弟，還碎屍他的情人而變成黑色。
和世間所有人的心臟一樣，都是暗紅的熱血的……
她伸手，小心地把那顆滾遠的心臟摘除出來……
強忍着要要涌上的眼淚，把心臟放在一旁的護士的托盤上，然後被迅速的運送出去，安放在另外一個人的心腔上。
心臟……
雙腎……
肺……
……
把肺腑裡的內臟全部摘除完，就是眼角膜了。
麥小麥看着程東城這張已經完全死去的熟悉臉龐，伸出戴着手套的在上面輕輕的觸摸着……
他飽滿的額頭。
如劍飛的粗眉。
濃長的眼睫毛。
高挺的鼻子。
微薄的嘴脣。
略顯尖瘦的下巴……
這一切的一切，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她曾經無比熱愛的。
以前，只消看上一眼，就等讓她滿心的歡喜。
那時候，它們都是溫潤的。
現在，它們全部變得冰冷，陰森，灰白……
“東城——”
她在心裡叫喚着他的名字，喉嚨像有一根刺梗着，讓她無法出聲。
微微的擡頭，把那要涌出來的眼淚塞了回去，落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