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話音落下後,便不以爲然的在自己的院中慢悠悠的來回踱着步子,並不着急等他們的回答。
蘇昇平越是不說話,蘇衿之藏在懷中正抱着的兩個棉被之下的手便纂的越緊,好半天,才微微紅了眼睛說:“我是沒有誤會,倒是四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這一大清早的,我根本不知道爹爹會在這裡。前日見你這屋子裡有些涼,昨日我在習讀醫書沒有抽身前來,今日睜開了眼睛便特意送了些被子過來,沒想到還招了四妹的嫌了。”
九月當即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她:“二姐說的哪裡話?我怎麼敢嫌棄你送來的被子?這一次是你親自送來的,想必應該也是你用過的很暖和很柔軟舒適的被子,必然不會再是由什麼丫鬟送來的破東西,二姐這樣一個善心仁德的活菩薩,我真的是崇拜的緊呢。”
蘇衿之被說的臉越來越白,她看向九月的眼神中逐漸多出了幾絲疑惑和深深的探究。
九月面不改色的回視了過去:“二姐不要哭,四妹並沒有打算惹你流淚的意思,你看看,這一會兒你都哭了兩三次不止了,怎的這還變成我在欺負你了呢?”
“月兒!”蘇昇平忽然皺眉道:“你少說幾句!看看把你二姐都氣成了什麼樣子?她一番好心被你當成了驢肝肺,換做是誰都會委屈難過,你這孩子自小無人管教,實在是沒有教養,爹對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九月昂着頭回看向他,目色平平道:“爹爹何時對我抱過希望?又怎談失望?您也知道我自小無人管教?爲什麼沒有人來管教我?就算我自小無人來管教,好歹也讀過書,也知道何所謂子不教父之過!”
“你……”蘇昇平氣的用力摔下袖子:“你這孩子實在是……”
九月冷笑着回視着蘇昇平眼中的火光:“爹爹,還要繼續行家法嗎?正好我背上的傷還沒好呢,再打幾下必定會事半功倍!”
蘇昇平用力的深呼吸了兩口氣,拉着紅着眼睛一臉委屈的蘇衿之轉身便向院外走。
“慢着!”九月閒閒的繼續把玩着自己的袖口,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慢慢的說道:“二姐,你有東西忘在這裡了。”
蘇昇平和蘇衿之皆是頓了一下,回頭遲疑的看向九月。
蘇衿之說道:“四妹,無論你怎樣想,那幾個放在石桌上的被子都是二姐的心意,天氣轉涼了,你就收下吧,這是我特意拿來給你的,並不是忘在這裡。”
九月淡看了一眼石桌上的被子,這時稱心已經按她之前在房中時的要求而推開了房門,將那隻陳舊的小木馬拿了出來,輕輕放在石桌上。
蘇昇平和蘇衿之看着那隻木馬,臉上的面色皆是千變萬化思緒萬千,九月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他們兩人臉上那些豐富多彩的表情,只輕淡而緩慢的說道:“把你的被子和你的木馬一併代走,我身份低賤,穿着這幾件丫鬟送來的衣服就可以,這被子我若是蓋了只怕會被壓到喘不過氣來,畢竟二姐你是活菩薩轉世,我這種又醜又沒教養的小丫頭可不敢蓋這種滿是佛光仙氣的被子,怕折壽!”
“月兒!你!”蘇昇平怒視着她:“你何時學的如此口出惡言!”
九月仍舊不看他們:“二姐,我不過是讓你把你的東西拿走,我這院子裡,除了這木馬和這套剛被你送來的棉被,也沒有什麼物件是你的了。”
蘇衿之無形中被九月打了好幾下臉,有些尷尬又無從解釋,只是紅着眼睛滿臉無助的看向蘇昇平。
蘇昇平氣的不行,二話不說的直接拉着蘇衿之走了。
過了不久後,稱心小心的走到始終站在石桌邊一動不動的九月身旁,輕聲說:“四小姐,丞相爺和二小姐已經走遠了,這被子和這木馬……要拿進去嗎?”
“燒了。”九月淡道。
“啊?”稱心驚訝:“四小姐……可是這……”
九月看了一眼桌上的被子和木馬:“燒。”
見四小姐的臉色很平靜,聲音卻是有些涼的,只是怔了一會兒便點頭:“好。”
……
過了沒多久後,稱心和如意找來了一隻不小的火盆和柴火等東西,將那木馬和被子都放進了火盆裡。
火盆中的火因爲遇見了棉被和木馬而燒的極旺。
初秋的清晨,九月站在破敗的小院中,看着那火盆中的火光,眸色深深。
蘇衿之的性格其實很明顯,要名也要利,需要被衆人捧着愛着,極要面子,也要人的讚美,她最怕的是自己的各種好名聲被毀,再就是怕丟了這份唯她僅有的父愛。
蘇昇平並不是真的糊塗,他只是太愛這個二女兒。
既然如此,她便要將蘇衿之最害怕失去的父愛一點一點的分割過來。
人一旦有了目標纔會越來越強大,九月曾經只是想在這一世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沒有什麼大抱負,可是如今,她的每一天都活的動力滿滿。
書裡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與人鬥,其樂無窮!
嘖,只是自己真的是堪稱爲畫風突變,本來之前離開丞相府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活在一個家國天下江湖兒女的那種爽辣痛快的人生裡,現下怎麼忽然變成宅鬥了呢?
盆中的火光漸漸熄滅,看着盆中那些所剩無幾的焦黑的東西,九月旋身進了屋子裡。
因爲沒什麼事,她就寫了些簡單的花草方子遞給如意,讓她去藥房裡拿些最便宜也最常見的金銀花來,下午的時候她讓稱心和如意將金銀花放在了熱水裡拿來給她泡澡。
九月背後的傷大都是在皮膚下的淤血,只有兩塊較爲嚴重的地方被打的皮肉外翻了些,但是經過這兩天的她自己配置的傷藥來調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因爲正在恢復期間所以背上又痛又癢。
直到泡到了有金銀花水的浴桶裡,泡了一會兒後才舒服的輕輕嘆謂。
“四小姐,這金銀花的水可以洗臉嗎?”稱心和如意一邊伺候着她沐浴,一邊幫她洗着頭髮,同時好奇的問。
九月顧及着臉上的胎記,搖頭說:“不能,我這臉上的胎記啊,之前被我自己抓破了,不方便這樣洗,你們別管我的臉,我過後自己洗就可以。”
稱心一邊幫她擦洗着身子一邊輕輕拉起了她的手臂,忽然摸着九月手腕上的一處仍有些痕跡的一道小小的傷疤好奇的問:“四小姐,您手腕處的這道傷疤是何時弄傷的?以前都沒見過,這兩日您傷的太重,奴婢們瞧見了也沒挪出心思來問。”
九月頓了頓,收回了手臂,看着手腕處的那條淺淺的疤痕,想起在無悲山下墓穴中自己被九頭蛇咬過後,樓晏幫她逼出體內蛇毒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