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煜王府。
今天天氣不錯，一早南宮瑾下了朝，回來陪着軒兒玩了一會兒，便叫花無謀進來他的書房。
搖着摺扇，意態瀟灑的進去，看到南宮瑾的臉色並不好，花無謀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了一些。
“王爺，叫無謀前來何事？”花無謀一邊說着，一邊就坐了下來，神色隨意自苦。
南宮瑾自然不會在意他的無禮，他現在心情很不好，一想到那人，就覺得心口發沉。
眉頭微皺，他問道：“府中那些暗線都處理掉了嗎？”
花無謀笑道：“自然。”
“這就好。”南宮瑾沒有想到，自己的王府竟然被南宮辰安插了這麼多人，這三年來他根本都沒有京都，南宮辰卻依然沒有對他放鬆警惕，足可以說明，南宮辰的謹慎了。
他這個兄長，亦可以說是敵人，真是一個難纏的。
南宮瑾冷笑了一下，然後又問：“他沒有懷疑到雲夕身上吧？”
“應該是沒有。”花無謀想到花無知擇的主人竟然是雲夕，心裡倒是對她佩服起來，便道，“她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想必南宮辰現在只是心有懷疑，卻無辦法，而且就算是他懷疑，他也不會懷疑到慕容峰的女兒身上。”
想到她現在的身份，南宮瑾也不禁一笑，也對，南宮辰只所以娶雲夕，就是因爲她是慕容璃月，如果連她他都要懷疑，那麼他還結這門親幹什麼？
只要雲夕還是慕容璃月，南宮辰就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只不過他不知道，此時的慕容璃月已經不是原來的了。
花無謀看着南宮瑾，他目光微沉，臉上笑意依然在，道：“王爺，你現在愁眉不展的，只怕不是爲了女人，而是爲了一個男人吧。”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謀士，自己的心思，怎麼能逃出他的眼睛。
南宮瑾無奈一笑，嘆了一口氣道：“他現在已經落在我的手裡，我卻始終是下不了手。”
花無謀也嘆了一口氣，似是理解的道：“他從小教導王爺，王爺以他爲師，甚至可以說是另一個父親，如今要與他決絕，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微一頓，又道，“只不過王爺應該明白，有些事情，總是要來個了斷的。”
這些道理南宮瑾都懂，可是他在看着柳無相的時候，終究是無法下手。
因爲只要看着他，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曾經的時光，那時候他教他訓他，也時常護着他，雖然身份有別，地位差異，但是南宮瑾一直把他當成最親近的人。
直到柳無相背叛他，南宮瑾一直覺得，自己無法接受。
就算是他把刀捅進他的心裡的時候，南宮瑾都希望那只是一個噩夢。
他要爭天下，他要爭權位，他很希望柳無相一直在他的身邊，輔佐他，幫助他，而不是背離他。
可惜這些只是他的想像罷了，事實上，柳無相從三年前就背叛了他，選擇了他的敵人。
甚至不惜要幫他的敵人，殺死他。
其實他們之間的恩情，早在三年前就沒有了，只是他一直心中不願相信罷了。
不過現在，卻是真的需要他解決這段恩怨的時候了。
握了握拳，南宮瑾嘆息了一聲，他微微擡首，目光似是漫無目地，他聲音也微有些縹緲起來：“今天我再去看他，一切都將在今天結束。”
“是。”
花無謀知道面前這男子心中的爲難，所以他是真的
很理解，他只是應了一聲，然後默不作聲的轉身出去，還幫南宮瑾掩上了門。
就算是他下定決心，只怕內心還是要掙扎一會兒。
現在南宮瑾需要的是，一個人的獨處。
坐在花園裡，等看到南宮瑾出來的時候，花無謀微微笑了起來。
看來南宮瑾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他敢於在白日前去面見柳無相，就說明他在努力讓自己面對那些過往了。
揚脣一笑，花無謀站了起來，尾隨前去。
不是他不放心南宮瑾，而是怕他對付不了柳無相，就算是他下定了決心，但是他面對的始終是曾經教他親近他的人，所以他還是跟着放心一些。
城郊的一處小院落，看着普普通通的。
不過它外觀雖然看着普通，卻是南宮瑾的一處秘地，柳無相就是被他藏在這裡的。
南宮瑾進去的時候，四處觀察了一番，確定沒有異常，這才閃身進去。
院中只有一個掃地的老漢，看到南宮瑾，眉目都沒有擡，南宮瑾也不理會，直接進入正中間的那間房裡裡，然後他走到桌邊的，伸手按了一下牆壁上的某一處凸處，然後地面便出現了一個森然的洞口。
南宮瑾不假思索的跳進那個洞口，他身子一落下，洞口便合上了，沒有一點的痕跡。
這是一處地牢，兩邊都燃着明明暗暗的燈火。
南宮瑾慢慢的向裡面走去，隱隱的聽到一聽輕微的痛苦的呻吟之聲。
這聲音他很熟悉，正是柳無相。
只不過他只是關他在這裡，並沒有用刑，他爲何發出如此痛苦的聲音？
南宮瑾的腳步一頓，眸色微沉，心想，柳無相這樣痛苦，可能是因爲不甘心淪落至此吧。
他投靠南宮辰，本來也只是想找一個更強大的人輔佐罷了，如今他卻被南宮辰當成充棋子，以他的心性，自然是不甘心。
心裡痛苦也是自然。
眉頭微舒，南宮瑾繼續向裡面走去。
藉着明滅的燭火，他看清前面半倚着牆坐在那裡的人，他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亦是凌亂。
亂髮垂着，遮擋着他的臉，但是卻依然能看到他臉上神情極爲萎靡不振。
聽到腳步聲，柳無相擡頭，看清是南宮瑾，他身子不由得一動，帶動身上縛着的鐵鏈，響得刺耳。
“你來了。”他的聲音聽着很是嘶啞，但是卻帶着某種笑意，讓人感覺十分的詭異。
南宮瑾知道，柳無相現在這樣，只是因爲內心絕望，內心痛苦。
他輕嘆了一口氣，看着他的時候，他依然是尊敬的，就像他從來沒有背叛過他一樣，就好像眼前之人，還是他的恩師，他最親近的人。
柳無相動了動手臂，讓自己坐得舒服了一些，然後道：“不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輸了，你殺了我便是。”
南宮瑾一怔，隨即他也道：“我肯定是要殺了你的，之前我殺不了你，但是現在有機會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但是——”他的話猛地一頓，目光冷幽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冷冷道，“但是我卻真的下不去手，現在依然是如此。”
聽他這麼說，柳無相冷冷一笑：“這就是你比不上南宮辰的地方，如果他是你，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掉我，絕對不會像這麼優柔寡斷，下不了手。”
微別開目光，南宮瑾有些難過的道：“這就是你背棄我，選擇他的原因嗎？”
“當然。”柳無相的語氣相當的利落。
轉回目光，南宮瑾靜靜的看着柳無相。
之前柳無相說過很多次，說他是因爲自己比不上南宮辰而背棄他，但是他總覺得不太可能，或者說可以說不可能只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他十分相信柳無相對自己母后的忠心，他母后去世的時候，柳無相曾在她的牀前發誓，一輩子都會忠心護在他的身邊，他很相信柳無相當時發誓的真誠，所以他總覺得，柳無相的背叛是有一些隱秘的。
似乎是看穿了南宮瑾的內心，柳無相冷聲道：“你殺了我吧，我背叛的原因就是因爲你比不上南宮辰，並無其他，你再費心，也不能從我這裡得到別的解釋。”
心裡一沉，南宮瑾依然是沒有開口。
柳無相又道：“我知道你心裡不甘心，也很難過，因爲我的背叛帶給你了很大的打擊，但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優勝劣態，你比不上南宮辰，我自然不會選擇你。”
“可是如今南宮辰不是一樣把你當成棄子了嗎？”南宮瑾內心仍然有最後幾分的掙扎。
臉上的不甘心劃過，柳無相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悲涼，他微仰起臉，聲音悲憤：“都是那個花無知，南宮辰因爲有了他，便棄了我。”
南宮瑾看着他，也是冷聲道：“相比之下，你也比不上花無知，南宮辰選擇拋棄你，也是正常的。”
柳無相無奈的一笑，似是默認了。
南宮瑾看着他，站起來道：“我放你走。”
“什麼？”柳無相有些不敢相信，他目光驚異，但是很快又轉爲不屑，聲音低冷，“你還真是比不上南宮辰，你現在應該是殺了我。”
南宮瑾卻不理會他話中的嘲諷，只是道：“隨便你怎麼說，在你眼裡，我已然是比不上他了，又何妨多這一次讓你看不起呢。”
柳無相沒有說話，他只是嘿嘿冷笑了兩聲。
南宮瑾拔出劍，砍斷了柳無相身上的鐵鏈。
柳無相站了起來，冷目於南宮瑾，道：“你不怕我現在反殺了你？”
“師父。”他又叫了他一聲，這舊時的稱呼，如今聽來，多少讓人感覺有些諷刺，不過現在南宮瑾卻是不在意這些了，“我雖然是你教出來的，但是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
柳無相一怔，問道：“什麼話？”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南宮瑾語聲冰冷，神色自若，毫無懼色。
柳無相更是一怔，他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南宮瑾，他發現，眼前的這個自己曾經的徒弟，似乎是真的不一樣了。
或許他在殺伐絕斷上看起來比不上南宮辰，但是事實上，只是他們的處理事情的方式不同罷了，或許他並不比任何人差。
心裡不禁有些隱隱的悔意，可是他卻不會表現出來。
沒有再說什麼，柳無相轉身而去。
南宮瑾看着他走了，卻是輕舒了一口氣，他這次放他離開，並不是因爲他心中還對他心存糾纏，只是，他覺得柳無相身上，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不想殺他。
他現在已經徹底對柳無相恩絕情絕了，並沒有什麼留戀了。
突然想到了雲夕，昨天晚上與她分別的時候，他當時心裡糾結柳無相的事情，幾乎在她面前表現出柔弱的一面，他當時還說，希望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有她陪着。
不過現在他的痛苦已經消失了，他反而是希望，自己可以去陪着她了。
（本章完）